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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女之怨-蛇怨-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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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动有趣的一些细节。她觉得可以从此切入,从这个非常出彩的细节开始,来展开天官的戎马生涯。 
  但这会儿,鲁美伦再不想写东西了。她也得出去走走,她想到镇上去看看,看看这个苍古精致而又非常生活的镇子!那些笼罩在晨曦和暮色中的中国江南古镇的图片,曾使她想起中国最最令人钦羡的朝代——大宋。她扔下笔,揣起相机就往高梦轩的房间走去。 
  大家用餐的时候,天官仍然没有露面。洪士牧听天官的侍卫官说,天官刚刚睡下。天官睡前,让人传话,取消一切活动。 
  洪士牧他们被一群花花绿绿的妙龄女郎相拥着,前往膳堂用餐,一路上一片淫声浪语。高梦轩执意不去,独自在房内用罢餐后,他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衫走下楼来。 
  高梦轩向天官的移春楼看了一眼。天官三十年重返故园时,又是水怪又是刺客,他的故乡竟会用这种方式欢迎他,高梦轩理解天官此时此刻的心情。 
  游轮驶入宽大的水面,桐镇已经扑面而来时,他见天官推开两个挡住他去路的贴身侍卫,大步走向栏杆。他手扶船栏,高大壮硕的身子微微前倾着,出神地凝视着影影绰绰的桐镇。天官就那样一直一动也不动地伫立在甲板上。 
  不过,对在此召开这个对西南用兵和对日借款的桐镇会议前,出现这种凶兆,高梦轩感到一丝莫名的兴奋。但洪士牧,这只祖籍湖北的九头鸟,早餐前与他在这条甬道上拍面相遇时,对他说:你虽有德意,而无救倒悬!此次会议必能立定国是,计日程功。 
  高梦轩冷笑一声,抬头向东而去。 
  当游轮直抵桐镇那条大河边的青石拱桥时,他便见塔、见山、见亭,胸中豁然开朗。尤其是那座塔尖犹如一柄青黑色的利剑似的望夫塔,令高梦轩怦然心动。鲁美伦则为流传千古的望夫塔故事而深深感动,弄得涕泪涟涟的。 
  苍黑色的宝塔衬在一片灰墙黑瓦楼房之间,独立但不霸道,它与周边鳞次栉比的老屋完全融作了一团。这古建的一塔一桥,是别有一番滋味的丹青水墨。天官原来对他说这是桐镇标志,是桐镇的名帖。 
  高梦轩以为不论大城还是小镇,屹立其中的宝塔总能使这座城池增添几分灵气,犹如一簇鲜花可使茅屋蓬荜生辉。 
  既然无事,他决定去看看桐镇市面,可能的话,顺便也去瞧瞧这座遐迩闻名的望夫塔。 
  东方既白,但那竟是一瞬间的事,此后天色一直昏暗如晦,天空中布满了一天的雨云。一带清流呈新月形绕园而去,水包园水包山,已然取巧。而真山真水,乃天造地设一园林,而渔园又被包孕其中,似成园中之园、景中之景,这更是出奇!对千年园主的匠心独具,高梦轩不由得深为折服。嚯,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危檐高耸的楼群,翼角如飞,稳重中又显得轻快松弛自在。园中古木含蓄掩映、高低俯仰生姿。一道道花墙带游廊,天然委曲,分叉蜿蜒开去,既使有些楼群各各独立成园,又使这些独立成园的楼群相互沟通串联。高梦轩吃惊地发现,桐镇的渔园既有皇家园林的端方整肃之美,又有私家园林的自由活泼之姿;既有北方风格的雄健,又有江南风韵的透雅。他怎么也没想到江南桐镇竟会有这样锁在深闺人未识的园林经典! 
  “呵呵,水光山色常在左右,清流奇石时刻相伴,‘此岂不快人意,实获我心哉’!”高梦轩在用餐前,一直独自一人在楼下庭院里漫步吟哦。洪士牧刚才很兴奋地对他说:“曲径方能通幽,这些楼堂都是需要通过曲折小径小门才能走近,其间还有天井游廊穿插,这经历曲折后的开朗,才能提升包揽这无穷秀色呵!绝,真绝!咱们京城的那些王公贵族的府笫,搁这一比,就他妈的跟土财主的老宅子似的!何谓雅俗,不言而喻,不言而喻呵!一峰则太华千寻,一勺则江湖万里,妙,妙嗬!” 
  而鲁美伦一到渔园,便上下左右环顾仰视,连连大呼小叫:“Beautiful!Beautiful!” 
  昨晚虽则有惊无险,但这个女人再次与他在甲板上相遇时,看他的目光显得有几分异样。尽管高梦轩始终过着像清教徒似的军旅生活,但还是读得懂这个女人的眼神。一个眼睛中充满爱意的女人,往往也是一个男人值得信赖的人。他们之间的谈话开始变得流畅无碍,高梦轩决定给自己松套。说说话,怕什么?他高梦轩怕过什么? 
  “嗨,高先生!”鲁美伦飞奔下楼追了过来。 
  高梦轩与鲁美伦并排漫步在一条小径上,远处有一座巍峨堂皇的小楼掩映在一棵棵梧竹枫杨之中。 
  前面有一道黑灰两色的粉墙,中间开一扇月洞门,忽然从这月洞门中飘出了一群手持鲜花,仿如彩蝶般的女孩,女孩们的后头跟着两个长发飘飘的女先生。见高梦轩与鲁美伦过来,她们立即立在路边,笑吟吟地向高梦轩鲁美伦行注目礼。高梦轩与鲁美伦目光同时落在其中的一个红衣女孩身上,她衣衫长发飘拂,如天使般地侍立的人群中,确实有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感觉。鲁美伦在他身边喜不自禁地连连惊叹:“Pretty,安琪儿!” 
  那个女孩俏丽的脸庞显出一种沉着忧郁的神情,眉眼间挂着一抹淡淡的倦意,确实令人垂爱。高梦轩心想,世上如果有一种既温润柔和,但又最具有震撼冲击力的东西,那它就是这个女孩的眼睛。那一双墨玉般的眸子交织着一种人类所无法参透的大悲悯。高梦轩不明白,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怎么可以有这样一双眼睛? 
  一位女先生轻轻地触动一下红衣女孩,那女孩立即迎着他们走过来,将手中的鲜花献给了鲁美伦。 
  “哦,我亲爱的,谢谢,谢谢!”一阵惊喜如浪花般地漾开在鲁美伦的脸上,她接过花,搂着女孩连亲了几口。 
  她们恐怕不知道她是个洋女人,不然她们会换一种眼神看她的。高梦轩心想。他接过另外一个女孩献给他的花,谢过之后,便递给紧跨几步伸出手来接花的马弁。 
  “可以跟你一起合个影吗?”鲁美伦与女孩聊了两句,便征求她的意见。 
  红衣女孩一直没有说话,鲁美伦问的问题都是她的同学替她回答了。这时她又扭头去看她的先生,两位女先生颔首一笑。鲁美伦从挂包中取出相机交给高梦轩,立即将女孩搂在怀里,摆开了姿势。镁光灯卟地一闪时,那些女孩发出了一声轻叫,但她们脸上都挂着一抹讪讪的笑容。 
  鲁美伦夸张地连连挥手,向那些女孩和她们的先生作别。高梦轩走出去很远了,还想着那女孩,他承认这个红衣女孩有一种秋日枫叶般的冷艳,有一种惊世骇俗的空灵之美。 
  他们走过游廊,穿过一条小径,又见了一孔葫芦状的小门,那门上方的砖雕匾额上镌刻着“望江园”三个大字。高梦轩方知那幢高楼便是所谓的望江楼。园墙角落一如渔园各处,挺立着几株遍布无数斑痕的长短石笋,显得雅趣盎然。他突然看到从园门边一块顽夯大石后走出两个彪形大汉,双双向他立正行礼。一望便知,那是李镇公内务部的人。见他们似有阻拦之意,鲁美伦扫兴地笑笑,首次挽起高梦轩的胳臂,欲向后转。 
  “借光!”高梦轩夹着鲁美伦的手臂,对两个大汉说。 
  “是,将军!”那两个人愣一愣,对视一眼,然后再次立正敬礼,请高梦轩鲁美伦通过。 
  望江楼坐落在一湾与外河相通的清溪之侧,清溪穿墙而过委婉曲折注入一泓池水之中。池岸四周布满层层叠叠玲珑空透的假山,另有一石舫藏于银杏桧柏之中。 
  “高先生,威风凛凛呵!能说说高先生的用兵之道吗?”鲁美伦调侃道。 
  高梦轩仰视着古意盎然的望江楼,缓缓地说道:“套用一位中国古代圣贤的一句话,兵为贵,帅为轻,是故得兵卒者得天下。” 
  “呀呀呀,‘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高先生用的是中国古代孟夫子的话,可对?”鲁美伦格格格地笑了。 
  这个洋女人把这段话说得疙里疙瘩,但却一字不漏。高梦轩心头一喜,他未料到她竟会知道孟子,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孟子,是高梦轩推崇的中国古今第一人。 
  “贵国孟夫子还有一句话:‘君之视民如犬马,则民视君如国人;君子视民如土芥,则民视君如寇仇!’”鲁美伦的面庞闪显出一种象牙白的光泽,她双目炯炯地盯着高梦轩的眼睛问,“高先生能告诉我,你对这段话,是怎么想的吗?” 
  高梦轩警觉地看了鲁美伦一眼,这个洋女人居然顺水推舟向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分明对自己那点破事一清二楚。正因为她了解他和天官之间的分歧,故而才这么三番五次地找机会与他接近。高梦轩心里不觉有几分不快,他似乎无意地抽出手臂说: 
  “鲁小姐,在美国无论什么人什么事,你都可以随心所欲地进行提问。对方如果实在不想或者不便回答,只要一句‘无可奉告’即可,其实这句话本身就是一种不是答案的答案。但在中国,最敏感的问题,也是最忌讳的问题。一般而言,中国人不做犯忌之事,否则就有人会怀疑你的智商。” 
  他们的脚步在铺着碎点的小路上,一下变得滞重起来。 
  “是吗?”鲁美伦失望地垂下眼睛,向前悠一悠双臂,故作轻松地一笑。 
  高梦轩意识到自己不够绅士,有点难为情。突然,鲁美伦一步跨到他面前,真诚地仰脸一问:“高先生,能和我做个朋友吗?” 
  高梦轩认认真真地看着那一双黑中带蓝的眼睛。只有从她的眼睛里,还多少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洋女人。鲁美伦清澈无比的眼睛里写满了激情、热忱、诚挚和恳切。 
  静场片刻,高梦轩微微地点点头。 
  “一言为定!”鲁美伦大叫一声,重新挽起他的胳臂,向前走去。 
  楼前隔池对岸一处蘑菇状的湖石边,笔立着一个英气逼人的俊小伙,他远远地向高梦轩敬礼致意。 
  “中国有句成语——焚琴煮鹤,中国人用这句成语来比喻大煞风景之事!”高梦轩向一身制服的小伙回礼时对鲁美伦道。 
  处处透出险怪诡幻之美的望江楼,竟被派了这等用场!他一直没有见识过李镇公拥有的自中国古代相传下来的一百零八种刑具,这儿的刑具虽然不可能一应俱全,但刑具肯定是有的。一想到那些刑具,高梦轩就对这个李镇公更添一份厌恶。 
  他们一到桐镇,全都坐了轿子,而李镇公则陪着天官乘一条乌篷船绕市河到的渔园。在李镇公眼里,这世界上除了天官和他自己,其余人全都可能是杀手。这个李镇公活得可真他妈的累! 
  “高先生,我能问一问兄弟会的事吗?”鲁美伦问道。 
  “当然。不过得待一会儿。”高梦轩看到李镇公从主楼后的一条回廊的瓶形砖门里出来,匆匆向他们走来。 
  李镇公一夜未合眼,他铁青着脸与高梦轩和鲁美伦握手寒暄。鲁美伦握着那只青筋毕露的大手,又被那只大手的主人冷眼一扫,心里一凛。 
  高梦轩则看着这个通哓古今行刑逼供的酷吏想道:如果此人与受刑者的位置颠倒,也请君入瓮一回,不知他能苦撑多久?天官有多少秘密都被他锁在这张抿得铁紧的阔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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