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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梦轩则看着这个通哓古今行刑逼供的酷吏想道:如果此人与受刑者的位置颠倒,也请君入瓮一回,不知他能苦撑多久?天官有多少秘密都被他锁在这张抿得铁紧的阔嘴里!
“高兄,我想你与鲁女士这会儿要去镇上恐怕有些个不便吧!”李镇公抱歉地说。
“我知道。只不过在这一带随便转转看看。你自便吧!”高梦轩道。
李镇公再三关照高梦轩,这小镇最近是如此的不太平,为安全计,他们不可能独自外出。高梦轩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李镇公便与两人握手道:“高兄与鲁女士登楼一望,可将桐镇尽收眼底。好,在下公务在身,恕不奉陪了!”
李镇公告辞后又走进了回廊的那道瓶形砖门。
“兄弟会是一个全国性组织,总部就在贵国的
檀香山。前清末代在国内已有些个名气,以图在国内建立一个民选政府,成员大都是
留学美法俄日的留学生和侨居这几个国家的侨民。他们彼此问候的方式也与那些个国家早年的欧式兄弟会一样:‘兄弟,你受苦了!’”高梦轩边走边说。
“那么暗杀一个天官,就可以建立一个民选政府吗?”
“不能,但他们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在野党。”高梦轩神情严肃地摇摇头。
“咱们中国一直有这样的传统,从来不乏这种慷慨悲歌的壮士,从荆轲刺秦王开始。中国古代管这叫做‘弑君’,是吧?”
“咱们中国!”高梦轩淡淡一笑,为鲁美伦的那一句咱们中国,而后扬起两道剑眉低沉地说道,“是的,弑君。但是他们从来未将被暗杀对像视作过仁君!”
远处的大江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气势磅礴地展现在他们眼前。高梦轩独自踏上蹬石,扬首直视天际一片孤帆远影。
鲁美伦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个长发衣袂飘浮起落的人,是一个统率千军万马的职业军人,他博学睿智,富有激情且多愁善感。她为自己赢得了这位她仰慕已久的中国将军的友谊而兴奋,她的内心涌动着一种巨大的幸福。
她轻轻跃上那块巨大的石蹬,挽起他的胳臂,缓缓向望江楼走去。
冒辟尘已在桐镇潜伏多年,而且竟和王忆阳发生关联,实在使王伯爵深感震动。一个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取他性命的恐怖杀手,居然与他的距离和关系是那样的近,近到让人感到荒诞的地步。他居然会与王忆阳同床共眠!
他有二子一女均远在欧洲,唯有这王忆阳一直留在身边。她生性放荡,行事荒唐,对此他早有耳闻,但她竟会和一个李镇公说的走村串乡的劁猪乱党、一个杀人如麻残忍而又冷酷的杀手搞在一起,那便是在作死。天官回乡的消息,是不是她泄露出去了的,李镇公没有对他说。但李镇公不追究,并不等于没人追究了。如果天官知道这刺客和自己侄女的这种关系,认真起来,他伯爵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即令天官在这件事上不怪罪他,可这样一个天大的丑闻,肯定叫他震怒。伯爵想想这事,头就如同要炸开来一般的痛。李镇公刚才居然还让王四海去请她搬回渔园。但他一怒之下,下令把她就地关在那儿,关死这只把人脸丢尽了!
刚才有人来报,说是这个傻逼丫头一听说她的劁猪郎伏击了天官,且生死不明,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天官是谁,而这下作的劁猪郎又是谁!这只贱货啊!
但他才知道,把王忆阳关在火烧弄,这正合李镇公之意。李镇公趁机让人守在那儿,想守株待兔。把他王府的贵阁千金当诱饵,这让他很伤自尊。可关人的话,是他自家放出去的,一时半会儿不好再改口了。但他也委实放心不下,倘使那劁猪郎猪脑子真的上钩,然后砰砰啪啪打起来,枪子又不长眼睛的!这让他很伤脑筋。再说王忆阳是个能把一件事儿往死里做的主。他知道这事根本没完,再往下,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这个人是王伯爵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摆不平的人,她十二三岁无心向学时,被他搧了一大嘴巴,她竟夹一小布包不吃不喝连续哭闹七天七夜,要死要活地离开了渔园。那次就把他王伯爵的干风收了,从此他再也没有动过她半个指头,就连她和他从沧州请来的
保镖睡觉,他也没有咋样,只是私下宰了那个为了俭省,数九严寒也非要脱得一丝不挂睡觉的土鳖。但这回这个傻逼疯丫头太不像话了,天官如是怪罪下来这将如何了得呵!
李镇公一到桐镇,就对所有的外来人口和可疑之人都进行了摸底排查,还将有乱党嫌疑的直接拘禁在望江楼的灵屋洞里。同时,对一时很难料定的人员也列入监控范围,包括两个贼头鬼脑的记者。这个曾是京城第一名捕的李镇公对冒辟尘与王忆阳的苟合之事,了若指掌,但他娘的就是不同他王伯爵言语一声。他相信李镇公的解释,为了顾及他的脸面而闭口不谈。李镇公在这之前,非常自信冒辟尘只是有一点可疑而已,没有想到这人会差一点在天上给捅个窟窿。可伯爵仍然有些怨恨这个李镇公,为啥不早早地向他伯爵通气呢!
“现在才是真正颜面尽失!”王伯爵叹道。
“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还是把忆阳小姐带回渔园吧,关……住在渔园,也叫人放心一点。”王兴国端着一个茶盅站在一边小声地说。
前面,他拖着李镇公一起来向伯爵说王忆阳和冒辟尘的事,就想让他伯爵知道,这一回桐镇天下大乱,他伯爵和他的宝贝女儿也有份,不能光把他王兴国一个人推出午门斩首。不过,他清楚,这次,这个镇长他是当不成了。这天下能出的事,什么蛇杀人,大蛇替主人复仇……啥稀奇百怪的事在桐镇都出了。
王伯爵向王兴国摆摆手,示意他免开尊口。伯爵继续面目阴沉地在厅中央慢慢走动。
“老山泉茶馆店里那个茶房,大家叫他老振兴的,被个捡垃圾的人发现死在石灰窑了。还有两个捉蛇人也被勒杀在三潭,也是今早刚刚发现的。”王兴国小声地嘀咕道。他想把他知道的事,都说说,免得到时候,伯爵怨他知情不报,或者是该知道的都不知道,而迁怒于他。他还想说说老根发被张阿二逼得抹脖子的事,看伯爵根本不在听,就打住了。
王伯爵决定去火烧弄走一趟,他想彻底落实一下,王忆阳是否同那个牛郎中说过天官到达桐镇的具体时间,如果需要,她得洗清自己,免得留下什么后患。王四海又像魂一样从边上的厢房里荡出来,他毫无表情地对伯爵低声道:“兴国已经让学堂里的先生把孩子都带进来了。”
王四海的这句话王伯爵倒是听清了,他哦了一声,目光扫过王兴国,落在王四海厚重的脸上,向这位大管家点点头,挥挥手道:“你去安排吧!”
王四海不动声色地走了。王兴国觉得有些诧异,学堂的先生学生这么个小事,伯爵还要请王四海这样的人去安排。
王伯爵发现脑子一乱,竟把这事给忘了。他的目光转向厅外的移春楼,看都不看王兴国一眼,对他说:“你在这候着,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有什么事就问四海。”
王兴国立即将手中的茶盅放在茶几上,如释重负地看着王伯爵慢步离开客堂。他意外地发现伯爵走起路来,竟显出了几分老态。
天蒙蒙亮,阿钟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的额头脸颊上布满了篾席上横竖交错的竹条印,看起来像只王老虎。他眨巴眨巴眼,在那发起愣来了。一想起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他就激动得直打哆嗦。
同汝月芬、阿德分手,回到自家,一躺下,他竟然毫无睡意,就在那儿翻来覆地想那个牛郎中叔叔。继而,他又开始想洞窟里的那条传说中的入海通道。昨夜,当他跟在阿德、汝月芬身后,陪那个驮着牛郎中叔叔的陆伯伯再次踏进水帘洞时,他就想过,即使没有夜明珠之类的宝物,但能找出那条入海通道,那也太值了。他们就能成为桐镇人永远的话题,风头出足。
阿钟想待会儿叫阿德一起到学堂时,就同他说说这事,看这两天夜里,能不能再去一趟老山泉的后园。
“阿钟,阿钟呵,这两天学堂放假了,啥时候到学堂再通知。”隔壁一个比他低两级的小男生对着他的窗大声高气地喊道。这个小男生从来以全班第一个到学堂为最大的荣耀,显然是刚去过学堂了。
“真的,骗人不?”阿钟兴奋地问道,一骨碌便翻身下床。
“骗你?高兴点了,我吃饱了我!”那小男生嘟嘟囔囔地走开了。
爹还没从乡下回来,娘到大桥头买小菜去了。阿钟立即蹿到灶间抓了两块糕,脸都没洗,就逃出了家门。阿钟边吃糕,边向阿德家走去。但他一走到阿德家的前门口,刚想喊一嗓子,就只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呵斥。
“做啥,又想做啥?”阿德娘提着满满当当的小菜篮,压低噪音喊道,“又来勾魂来了,是吧?半夜里已经害得他被夹头夹脑地敲了一顿,又想来害他!”
阿钟支支吾吾地申辩着,头一勾,立即灰溜溜地逃走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啥一见阿德爹娘,心里就发虚。往回走时,金山挺胸凹肚地过来了。金山他们学堂也放假了。
阿钟连咽了几口唾沫,才没把昨夜的历险告诉金山。但他一对金山说,再去一趟老山泉的后园,再进洞去摸摸另外一条洞道的情况时,立即遭到了金山驳斥:“茶馆店里的人全是吃素的,大天白亮的,除非你带包石灰去!”
“进不去,大不了就在外面转转,又不蚀掉点啥的。一包五香豆,咋样!”阿钟发狠地拍拍胸脯。
金山有点心动了。但他还是提议叫上阿德,就他们俩,没劲。
于是阿钟、金山来到阿德家门口,靠在玲玲家的屋墙上,商量谁喊阿德。
“你叫!”阿钟推推金山。
“还是你喊,阿德他娘对你的声音不熟!”金山推推阿钟。
他们推让半天,还是由金山来喊。
“阿有旧的皮鞋修呵!”金山硬着头皮喊起来了。但未待他喊出第二声,他们身后的门咣当一声便开了。
玲玲的后脑勺翘着一支直愣愣的辫子,像前朝官老爷的顶戴花翎一样。她仿如从来不认识他俩似的,没有好气地嚷道:“喊魂呵喊!对你们说一声,我爹还在困觉,把他吵醒了么,嗨嗨!”
“嗨嗨!”阿钟回头向玲玲嘀咕道,“神经病,挑水去吧!”
玲玲她爹曾经梦游过,半夜三更起来,咯吱咯吱到河里去挑水,水缸满了,放下担桶又去困觉,第二天,他发觉水缸满了,大吃一惊,说是家里出田螺姑娘了。当夜,他又起来,刚挑起担桶,就被玲玲她娘逮了个正着。这事整条街的人都知道。
玲玲的脸绿了,她声色俱厉地喊道:“啥?”
金山拖一把阿钟,撒脚逃出去的当儿,他呸一声:“你只瘟货,你们一家都是神经病,快点跟你爹半夜里挑水去吧!”
“你阿钟从今朝日辰起,有种再从这门口过一过,试试看,小猢狲!”玲玲对着已经像兔子一样蹿出去的阿钟和金山咬牙切齿紧地喊。
阿钟、金山逃出藕河街,才慢悠悠地走开了。他们三转两转,还是转到了老山泉。阿三伯正开了门出来,晃晃悠悠挑着空桶,拐过街口,去担河水了。阿钟心头一阵跳,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