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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场面顿时又热闹起来。
刘氏兄弟大眼瞪小眼,又骂骂咧咧地扭打起来。苦海从众人口中得悉了基本情况,仔细分析后,便已了然于胸,于是又拉住兄弟两道:“两位心中有气,无非是想发泄出来,不如就冲贫僧来吧!”
兄弟两齐声道:“你这和尚好生奇怪,怎就心甘情愿让我们打呢!”苦海笑道:“两位施主尽管放心,你们还伤不了贫僧。”刘二叫道:“哥,既然有人甘愿让咱兄弟出气,那还犹豫什么,动手呗!”
两人对视一眼,刘大当先试探性地打了苦海一拳,见其面带微笑,好像没事一般,于是便拳打脚踢起来。兄弟两边打边骂对方,一下子就把胸中的怨气全发泄了出来。众人见苦海在暴风骤雨般的拳脚中,依旧面带微笑若无其事,无不啧啧称奇。
苦海看着气喘吁吁的兄弟两,笑问道:“两位施主胸中怨气已除,可否听贫僧一言?”他见两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于是道:“如果哥哥得了茅屋和牛,弟弟得了田地和马车。那哥哥便是有房住而没车行,有牛犁而没地耕,虽然不至于冻死,却早晚要饿死。而弟弟则是有地没法种,有车没房住,亦逃不出饥寒交迫的命运。两位施主认为贫僧分析的对否?”刘氏兄弟想想也对,不由默默点了点头。
苦海接着道:“当哥哥的说自己有三个孩子,东西分少了活不下去。当弟弟的说内人抱恙在身,财物少了没法治病。这都是你们的难处,贫僧已经知道了。但贫僧想让两位施主对换下位置,哥哥的内人身患重疾,而弟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那你们是否依然觉得,自己应该得到的多一点呢?”
兄弟两异口同声道:“那是自然。”苦海笑道:“既然两位施主都认为,对方的困难和自己同样多,那为何就不能相亲相爱,多为对方考虑一下呢?”刘氏兄弟闻言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起来。
苦海继续道:“要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能和一家人相比的。只有兄弟同心,其力方可断金。如果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而不考虑别人的死活,那么你们早晚也会被别人所遗弃。”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刘氏兄弟听了似有所悟,只是一时还不能明晰罢了。苦海忽然大喝道:“合则皆生,分则俱亡。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两位施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刘大心神一震,忙跪倒在地,如梦初醒道:“小人明白了,只要一家人和睦团结,再大的困难也能渡过。多谢大师教诲,小人再也不跟弟弟争了。”刘二也是感同身受,跟着跪下道:“父亲尸骨未寒,而我兄弟却为了一己之私,大打出手,真是枉为人子,枉为手足啊!”
苦海含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两位施主顿悟世事,真乃可喜可贺。贫僧以为,天下仁者,莫过于善待他人。还望两位施主从此能相亲相爱,为子孙后代竖立一个好的榜样。”望着苦海远去的背影,村民们纷纷感慨道:“真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一场棘手的家庭矛盾,就这样被苦海以慈悲心化解于无形,真可谓功德无量。
苦海一路广布善缘,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长江边。他沿着江岸往渡口走,谁知一路上难民如潮,还时不时夹杂着一队队散兵,竟是络绎不绝。苦海心知几十年战乱,最受苦的就是黎民百姓。正好迎面走来几位老人家,一个个面有菜色,扛着包裹很是艰辛,于是上前询问道:“几位老人家匆匆忙忙,这是要到何方去啊?”
一位白头老翁不答反问道:“瞧大和尚这是要往江北去么?”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忙道:“哎哟!去不得,去不得哦!大宋朝发兵,已快攻破南平,你现在去不是找死吗?咱们老百姓可遭不起这份罪,只好背井离乡了。”
又一位长胡子老人愁眉苦脸道:“唉!打我记事起就开始打仗,这一打便是几十年,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啊!早知道做人这么难,真是宁为草木不为人啊!”一位老妇人扼腕叹息道:“我三个儿子都战死了,这些官爷还要打来打去,到底图个啥?还让不让咱老百姓活了?”
一个穷酸老秀才有感而发,长吟道:“君不见,官怕丢乌纱,善怕惹恶霸,贫想图安逸,富想谋暴利。呜呼!太平殿上君王笑,烽火台下饿民抛。逢春要待到几时?硝烟散尽是赋徭。”他吟罢叹了口气,跟着苦笑道:“常言说得好,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哟!走吧!走吧!”言讫,遂蹒跚而去。
苦海想不到自己的一句问话,却引来几位老人的满腹哀怨,心中好不感慨。他尽自己的绵力,送几位老人离去后,心中不觉一阵烦闷,竟是矗立江边久久无语。
第十章 行者道路 第二节
说来也是不巧,苦海出山之际,正值宋军刚灭了南平国,秣马厉兵,准备攻打荆楚一带的割据势力。他只身划着舢板,来到江陵码头一看,只见上万人聚集在码头上,不断争抢着可以渡江的工具,甚至有人拿个大木盆也能当船使。丢盔卸甲的散兵游勇混着难民四处乱窜,到处一片狼籍,景象惨淡之极。
苦海刚上岸,便听有人大喝道:“那秃头和尚,借脚下舢板一用。”只见一名操着川音的彪形大汉抢来,一把夺过苦海手中纤绳,便欲往舢板上跨去。恰在这时,一支飞箭从人群中射来,直奔那大汉后腿而去。苦海不动声色地以脚尖挑起地上一块硬泥,将飞箭打得一偏,正好射中大汉手中的纤绳。
那纤绳应箭而断,舢板被波浪一激,便向江心驶去。那大汉勃然大怒,回首骂道:“那个拙人,竟敢暗箭伤人?”人群中窜出两名穿着甲胄的士兵,其中一人头上扎着绷带,手中拿着张弓,态度十分嚣张道:“这条舢板俺们将军要了,你那凉快那呆着去。”
大汉见是兵**,也不敢多言,骂骂咧咧地往一边去了。另一名持刀的士兵寻来一根竹竿,将驶离江边的舢板挑了回来。先前那头扎绷带的士兵,从人群中搀扶着一个半身裹着绷带,显得异常敦实的中年大汉走来。路过苦海身边时,敦实大汉却好奇道:“人人都往江南逃,你这秃驴却跑来江北赶死,倒也有趣。”
苦海含笑施礼道:“这位将军可是江陵城守城将领?”敦实大汉摇着头苦笑道:“城中倒是还有一路人马在坚守,并做好了与城共亡的准备,这才引得百姓大量出逃。”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于是眼露奇光道:“莫非大师是想入城协助防御的?”
“贫僧一个行脚的僧人,那里有这般大能耐。不过是想入城看看,是否还有来不及撤出的百姓罢了。”苦海微笑着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敦实大汉“哦”了一声,便上了舢板,虽两名手下南渡而去。
苦海入城后本想化些斋饭充饥,但见道路两旁家家门窗紧闭,只有一队队兵马来回奔走,心知必是十室九空,也只好沿街往城北而去。他来到城北,见有户人家还冒着炊烟,于是上前敲了敲门。
须臾,只听屋里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道:“兵荒马乱的,这谁还有闲心串门啊?”木门随即开了条缝,只见一位六十开外的老翁探出头来张望。
苦海随即施礼道:“老人家,贫僧路过宝地,本无心打扰,奈何一日未进水米,腹中已是饥肠辘轳。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赏口斋饭,已解贫僧燃眉之急。”
老翁淡淡道:“哦!原来是个行脚的和尚。唉!这年头讨饭的太多,真是施舍不起啊!好在大和尚赶得巧,家里到还剩些饭食,你就凑合着吃点吧!谁知道吃了这顿,还有没有下顿哦!”说着便接过苦海的饭钵,转身回到屋里,不久便盛了满满一钵饭食出来,递给苦海道:“吃饱了赶紧走吧!免得做马蹄下的冤魂。”他说着叹了口气,又唠叨道:“人生苦短,能挨一日便算一日吧!”
苦海施礼道:“阿弥陀佛!老人家宅心仁厚,菩萨定会保佑您的。”老翁摆摆手道:“快走吧!我老汉要是还年轻,也一早逃命去了,谁愿意呆在此地等死啊!”苦海笑道:“老人家如果想走,贫僧到是可以送上一程。”
老翁摇头道:“我老了,家里又一贫如洗,想来不会有人惦记。只可惜我泱泱华夏,沃土万顷饿苗荒,茀草千里犹未殃。人心不古,何其可悲也。”老翁叹罢,关好门自去做事不提。
“阿弥陀佛!”苦海若有所悟,宣了声佛号,这才端着斋饭离去。他来到城门口,见马路边有对落难的母子,萎靡不振地蜷缩在一起,估计是饿得走不动路了。
苦海心生恻隐,走过去将饭钵递给那孩子,柔声道:“快吃吧!吃饱了才能长大。”
那小孩见有饭吃,急忙抢去匆匆刨了两口,突然想到母亲也没吃,于是又把饭钵递给同样饥饿的母亲道:“娘,我们有饭吃了,您也吃点吧!”那妇人却淡淡笑道:“乖儿子,娘不饿,你先吃吧!吃饱了别忘记谢谢这位好心的师父。”小孩应了一声,随即狼吞虎咽起来。
吃到差不多时,小孩发现还剩几口米饭,于是递给母亲道:“娘,你也吃点吧!”那妇人含泪吃完饭,将钵盂还给苦海,连声谢道:“师父雪中送炭,解民妇母子以倒悬,民妇无以为谢,只能给你多磕几个头了。”说着磕头如捣葱。那小孩跟着磕头道:“多谢师父赏饭吃,我都饿了三天了。”
苦海扶起母子俩,感慨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守望互助理所当然,施主又何必言谢呢!”
那妇人哭诉道:“我家乡遭了蝗灾,官府不管不问,照旧征收苛捐杂税,弄得民不聊生。跟着又摊上战乱,夫君战死疆场,田园尽遭践踏,亲人更是死的死,散的散。留下我孤儿寡母,只好背井离乡流落街头,靠行乞为生。可是这年头到处饥荒,连讨口饭都不容易。若非师父慈悲,我母子哪里吃得上这热乎乎的饭啊!”
苦海不由想起几个老人的话,心中千愁百结,于是仰天长吟道:“战乱几时休?将军志封侯。古来官家斗,皆是百姓愁。”
辞别了孤苦伶仃的母子,苦海空着肚皮继续赶路。他来到城楼下,只见城头斧钺如林,旌旗招展,想是守城将士早已严阵以待。城门被几百只土袋堵得满满的,其后排着数十排鹿角,鹿角中堆着干草柴火,并浇了桐油,敌人即便打破城门,也得葬身火海。看来守城将领是做了死守到底的决心,才如此安排防御的。
苦海心知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于是展开轻功,几个纵跃上了城楼。守城士兵发现有个灰袍僧人不请自来,纷纷喊道:“打哪来的秃子,军事要塞岂容乱闯,还不速速退下。”
“阿弥陀佛!贫僧赶路甚急,打扰之处还请见谅。”苦海也不多说,劈手抓过一面盾牌,便向城外掷去。周围士兵见状上来拿他。可苦海却纵起身子,往那飞旋而去的盾牌上一落,便借力越过护城河,向城外飘去。士兵们见其神乎其技,一时间全都傻了眼。直到苦海落地远去,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呐喊着禀报主帅去了。
苦海出了江陵城后,连续走了四五十里地,竟是一片荒凉,根本找不到村落化缘。将近黄昏时,只见前方尘土飞扬,跟着便传来隆隆马蹄声。苦海心知是宋军杀到,又见一路上稀稀落落,总有百姓在逃亡,于是便往马路中央一站,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
不多时,只见北方旌旗招展,如黑云漫卷而来。紧接着便有支军马呼啸而至,为首一员大将金甲银刀,身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