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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飞目光移往西面地平远处,这方向山峦起伏,有几座险峻的奇,横列数里,像边荒集西面的天然屏风。
屠奉三续道:“既有聂天还负起从水路进攻边荒集之责,孙恩是知兵的人,两徒又是能征惯战的大将,其中尤以徐道覆精于用兵,肯定会采用兵分多路的战术,先以小队多方突袭,当我们穷于应付,疲于奔命之际,再大举强攻,摧毁我们的防御力量。”
慕容战沉声道:“此正为我提议出集迎击的原因,否则主动之势将稳操于敌人手上,我们则陷于捱打的局面。条件是我们必须成功延误慕容垂北面的大军,便可望在北面敌人抵达前,先一步打垮天师道和两湖帮的联军。”
拓跋仪叹道:“若我们出集迎战,死伤必然惨重,或可击退敌人,却无力再应付北面的敌人,所以我仍坚持固集据守。慕容兄切勿误会,我只是以事论事。”
慕容战微笑道:“这个我明白,问题在我善攻而不善守,喜欢掌握主动,不如此总觉无法尽展所长。”
屠奉三点头道:“两位说的各有道理,其间并没有矛盾之处,事实上进攻永远是最佳的防守,尤有利者是慕容当家对边荒的形势了如指掌,对方是初来步到,即使他们的头领熟悉边荒,总不似慕容当家和手下兄弟等在这里打滚多时,舍己之长实在可惜。”
慕容战喜道:“得屠兄和议,可见我非是徒凭匹夫之勇,而是合乎战略。”
拓跋仪道:“两位可有想过,敌方进犯边荒集前,必先肃清集外所有反抗力量。在全面控制情况下,方会发动,届时我们纵使晓得慕容当家的孤军陷于苦战,仍没法出集赴援,如慕容当家有甚么失闪,将对我们的士气和实力做成严重的打击。”
屠奉三油然道:“在击溃郝长亨的部队前,慕容当家的出集迎敌确与送死无异,可是现在边荒集外十里内的敌人已被廓清,西面小谷又有坚强防御工事,只要我们布置得宜,应可牵制敌人,教他们没法全力进犯,在战略上是明智之举,拓跋兄意下如何?”
拓跋仪沉吟片刻,瞥燕飞一眼道:“由于我不熟悉小谷的情况,倒没有想及此点,小飞你有甚么意见?”
燕飞道:“屠兄认为须多少人手,始可守稳小谷?”
屠奉三道:“若有足够兵器和粮食储备,又或可把三台弩箭机运往小谷加强防御力,只要有一千精锐,可把小谷守得稳如泰山,捱个十天八天。”
慕容战大喜道:“如此我的部队将不是深陷敌境的孤军,而是可进可退的奇兵。”
拓跋仪终同意道:“此法确是可行。”
屠奉三长笑道:“这场仗愈来愈有趣。坦白说,我是看中此谷战略上的优越性,方敢于孙恩和慕容垂对边荒集用兵的威胁下,仍敢到边荒集来看有否回天之力。只要能把小谷变成集外最坚固的据点,将迫得南面敌人只敢沿颖水攻来,还要分兵攻打小谷。慕容当家若伏兵于小谷附近,觑机击垮敌人进攻小谷的部队,再于敌人全力攻打边荒集之际,绕往敌背突袭,我有把握令南面敌人惨败。”
燕飞道:“我们分出两千人作此战略布置应非问题,却可使敌人没法全力攻打边荒集,乃上上之计。唯一令人担心的是如我们延误北方敌军之策失败,而我们的兵力又集中于应付南方的敌军,恐怕抵不住慕容垂和黄河帮的进击。”
拓跋仪道:“一不做二不休,我们既对南方敌军采取集外牵制迎击的战术,对北面敌人也可同样施法,以进攻为防守,务令敌人没法在肆无忌惮下全力进击。”
慕容战欣然道:“拓跋兄果然是明白人,不过北面尽是平野山林,缺乏一个像屠兄挑中的小谷。”
拓跋仪淡淡道:“慕容当家忘记了我们是马贼出身,精擅夜战,打打逃逃更是本行。只要我有五百兄弟,将可令敌人阵脚大乱,草木皆兵。配合水师的反击,击溃敌人或有所不能,却必可达致延敌误敌的战略,各位可以放心。”
屠奉三叹道:“边荒集确是英雄好汉云集的异土,听诸位之言,便知人人勇于担承,泯视自身生死得失。时间无多,我们就此决定如何?”
转向慕容战道:“慕容当家请随我到小谷打个转,屠某可教你有意外的惊喜。”
慕容战哈哈笑道:“幸好屠兄暂时仍非敌人,否则我会担心得要命,怕随时要大吃一惊。请老哥你引路。”
屠奉三向燕飞和拓跋仪打个招呼,挥手拍马去了。
慕容战向燕飞道:“请通知我的兄弟准备上路。”
说罢追在屠奉三马后驰去。
瞧着两人没入林木深处,燕飞有感而发道:“事前说出来肯定没有人相信,今次边荒集的成败,竟系于屠奉三身上,使我们重新掌握主动,不致陷于一面倒捱揍的劣势。”
拓跋仪摇头道:“你只说对一半,我们不论与赫连勃勃之战,又或如今战略上的安排,屠奉三均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可是边荒集的成败,却非系于他身上,而是我们的纪美人。”
燕飞愕然朝他望来。
拓跋仪长长吁出一口气,目光扫视远近,若无其事的道:“屠奉三爱上了你的美人儿。”
燕飞现出原来如此的神情,从容道:“男人对动人的美女生出兴趣,是人情之常。”
拓跋仪深深看他两眼,缓缓道:“小飞仍未掌握到我的意思,我指的并非男人天生对美丽女性的占有欲,而是指真正的动情。尤其是老屠这类心如铁石的人,一旦动了真情,势一发不可收拾。我不晓得屠奉三态度的急剧转变有多少成份是与纪千千有关系,可是只要你留意他看纪千千的眼神,可知他对纪千千是毫无保留地豁了出去,至少在击退大敌前是如此这般。屠奉三并非寻常的追求者,他可以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也可以是最可怕的敌人。你作为他最大的情敌,绝不可以没有提防之心。”
燕飞默然片刻,苦笑道:“际此生死难卜之时,我不想为此分神。”
拓跋仪微笑道:“我只是尽兄弟之义提醒你,愈接触老屠多了,愈感到他的可怕。如此智勇兼备的人,世间罕见,有他助桓玄打天下,更是如虎添翼。”
稍顿又道:“今次边荒集之战,不论谁胜谁负,又或我们全军覆没,最大的得益者仍是我们拓跋族。赫连勃勃的惨败,对他的声威和实力做成无可弥补的严重打击。以小圭的精明和掌握时机的灵锐,肯定会乘势攻陷统万,完成立国的大业。所以现在我感到纵使今晚战死边荒,仍是值得的。”
燕飞一阵感触。
在对付赫连勃勃前,他想到的是为保护边荒集而战。正如谢安指出的,只有令边荒集保持她的无法无天,不隶属任何政权的中立地位,南北方可保持均衡,天下始可有休养生息的喘气机会。
这当然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事实上边荒集任何时变化,直接影响到南北势力的平衡。以北方论之,赫连勃勃的失败,将是拓跋代国的崛兴。自己阴差阳错,又或神推鬼使下,帮了自己兄弟拓跋圭一个大忙。
在南方来说,若孙恩和聂天还无功而回,又或即使成功攻陷边荒集却伤亡惨重,南方的得益者将是桓玄。在北府兵和建康军互相牵制下,桓玄将可对边荒集用兵,打正旗号地扩展势力。
假若奇迹出现,他们能成功保着边荒集,桓玄更是直接得益,因为屠奉三已成功在边荒集生根,与势力转弱的汉帮平分边荒集的利益。
所有这些发展已成不可逆转的趋势,没有人可以改变。
拓跋仪的声音传人他耳内道:“小飞或会奇怪,因何我忽然改变主意,赞成慕容战的主动出击。”
燕飞往他瞧去,后者双目熠熠生辉,脸泛异采。
拓跋仪迎上他的目光,道:“为了本族的振兴,必须有人作出牺牲,而那个人就是我。只要我们把慕容垂拖在边荒,时间愈长,对小圭愈是有利。所以必须改变战略,务要和慕容垂打一场持久的战争。千千的策略非常正确,必要时我们该作战略性的撤离,利用广阔的边荒使敌人泥足深陷,无法抽身离开。我知你厌倦战争,不过老天爷并没有体谅你的苦况,现在你是别无选择,必须与我并肩作战到底,否则我们拓跋族将遭到灭族的厄运。”
燕飞呆想片刻,心中浮现纪千千的玉容,点头道:“既是上天的安排,我还有甚么话好说的。时间无多,我们回去吧!”
【 BBS 精心收藏:黄易大师小说】第十一卷 第 二 章 除名之日
第十一卷 第 二 章 除名之日
聂天还横空而至,触地无声的落在船首处,仰天长笑道:“能与江兄单打独斗,决一死战,实是聂某人企盼多年的事。若江兄答应直战至分出生死,聂某可让江兄的手下自由离开。”
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露出讶色。
原来双头船去势忽止,顺流退后,他站立的船头反变为船尾。
聂天还双目杀机大盛,凝望指挥台上神态从容的江海流,左手猛挥,一道白光脱手发射,直奔左船舷外江水处。
“呀”!惨叫应聂天还掷出的匕首而起,最后一名投水的大江帮徒,在没入水内前被命中后背,沉没水内。
江海流像完全不晓得手下被杀似的油然道:“聂兄果然好眼力,看出是他弄手脚令此船逆转方向。再转一个弯后是颖水著名的天岳峡,不但江流特别湍急,且最多乱石,聂兄既肯拿命出来和我豪赌一铺,当然不介意冒小小的险,否则便须在抵天岳峡之前先取小弟之命。我死不打紧,不过如聂兄壮志未酬,竟要作我的陪葬,我会为聂兄感到不值。”
聂天还年在四十许间,身穿黑色武士服,腰带插着一排飞刀,中等身材,乍看似没有任何惊人之处,可是其高耸的颧骨衬着位于深凹眼框内的眼睛,却像藏于穴内向外窥视的毒蛇,令人不寒而栗。
他原本的策略是先孤身登上江海流的帅舰,大开杀戒,引江海流出手,同时手下赤龙战舟围拢过来,以拒勾飞索死锁其帅舰,拖往上游,那时任江海流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
岂知江海流竟命手下改帆易向,然后跳江逃生,聂天还虽含恨出手,只能截杀最后一名跳江的大江帮战士,怎不教他心中大恨。
江海流这一手耍得非常漂亮,把整个形势改变过来。此时双头帅舰顺水疾流,因不用顾忌会否撞上浅滩或江中乱石,全由水流风势带动,登时与追来的五艘赤龙舟拉远距离。
“嗤!嗤!嗤!”
江海流把收在身后的亡命枪移往前方,两手握着仗之以纵横大江的拿手兵器,发功一振,立即异响呜叫,身前现出数十点精光。
他不用冒险进击,只须守稳指挥台丈许见方之地,待片刻后帅舰被水流冲进天岳峡,那时要打要逃,均对他有利。
问题当然在他能否捱到那一刻。
聂天还的“天地明环”是南方最有名的奇门兵器,不论远攻近搏,皆有夺天地造化之功,令他高踞“外九品高手”次席,仅屈居于有南方第一人之称的“天师”孙恩之下。
江海流和他虽从未交过手,对他功力的深浅却知之甚详,且曾痛下苦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