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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不算太长,也不算短了,时间纵然可以冲淡人们的记忆…但四事实究还是存在看。并不会因时间的迁延而消失的。
曹娥,是沿曹娥江逆上的一个小镇。
曹娥江因孝女曹娥而得名。
曹娥,是东汉时人,父溺毙江中,不得尸,娥时年十四,昼夜沿江号哭,旬有七日,投江殉父:五日,抱父尸出,元嘉时,县令度尚为之立碑:颖川邯郸淳为作诛辞,即今所传之曹娥碑也。
后人把这条江,叫做曹娥江,镇叫做曹娥镇,乡人为了纪念这位孝女,还建了一座孝女庵,曹娥的坟,就在庵的后进。
曹娥镇,只是一个小地方,平日往来的旅客并不多。
镇东渡口,有一家小酒店,掌柜的韩老头,一张脸黑黑的,人倒挺和气,看到人,不论生张熟魏,总是弯腰打拱,笑脸迎人。
酒店里除了韩老头,还有一个学徒,叫做阿发。
阿发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瘦小精干:小酒店裹跑堂,打杂,就由他一手包办。
其实这家小酒店生意并不忙,除了五月庙会期间,比较热闹,平日里,一天只做上几钱碎银子,只够两人度日。
韩老头,整日闲看没事做,就在靠壁问的一张方桌上玩天九牌“打五关”。
今天,也不例外,韩老头依然独个儿在抹着骨牌,下午是酒店最空闲拊时力“阿发问看无聊,倚看门口一棵老树打盹。
乡村四月闲人少,妆了蚕桑又插田。
长街上当真静悄悄的,很少有行人往来。
不:这时正有三个人大步朝镇上走来。
韩老头的心酒店,就在长街头上,从百官(地名)来的人:进入曹娥镇,就得经过酒店门口。
小酒店真可说占了地理之先。
如今这三个人已经走近,他们的脚步,正在向店门走来。
倚在树身上打盹的阿发忽然睁开眼来,连忙哈看腰陪笑道:“三位客官请里面坐。”这三人身上都穿看青布长衫,面上都冷漠的没有一丝笑容。更没有正眼去看阿发,一声不响,大模大样的朗里走去。
阿发在这里当了几年跑堂,经验告诉他,这三个人决不是好说话的,他赶忙抢在前面领路,走到年间一张桌子,拉开板凳,陪笑道:“客官请坐。”三个青衣汉子依然没有作声,各据一位,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阿发抹过桌子,倒了三盅茶送上,随手放好杯筷;伺候着道:“三位客官要些什厅?”
坐在左首的蟹脸汉子喝了一口茶,抬起头,从他口中冷冷的迸出两个字“花雕”。
右首刀疤脸汉子挥挥手道:“卤菜。”阿发连声应“是”,偷偷的看了坐在中间的那个瘦削脸汉子一眼,慌忙退了下去。
韩老头店里来了客人,早就放下骨牌,起身到后面烫酒去了。
这三个青衣汉子看来和一般酒客,果然有看显着的不同,一般酒客,上酒馆喝酒,除非是一个人,若是两个人以上,这一坐下,多少总会天南地北的聊起来,但这三人脸情冷漠得简直如同路人。
不多一回,阿发端看两盘卤菜送上。
韩老头跟看屁股把烫好的二壶花雕送了土来,陪笑道:“客官尝尝,小店这酒,是绍兴庄家大房的正庄……”左首蟹脸汉子过快一手接过,泠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
韩老头虽然有些土头土脑,至少他阅历多了,什縻样的客人,都见识过,人家嫌他噜唆,他总听得出来,连连陪笑应“是”;正待退下!
坐在中间的瘦削脸汉子忽然低沉的道:“慢点。”韩老头连忙打看躬道:“客官还有什縻吩咐?”瘦削脸汉子目光一抬,冷冷的盯看韩老头,问道:“你是这里的掌柜?”他目光如刀,韩老头几乎打了个冷噤,满脸堆笑道:“是、是、小老儿小本生意,掌柜这称呼可当不起……”
瘦削脸汉子又道:“你娃什么?”韩老头道:“小胜韩,街坊上,大家都叫小老儿老韩……”瘦削脸汉子又道:“你这家酒店,开了多少年了?”他似乎对韩老头颇感兴趣,居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听谈起来!
这情形,看得坐在他左边的蟹脸汉子和右边的刀疤汉子,都不期有些奇怪。
韩老头乾咳一声,陪笑道:“多年了,小老儿开这家小酒店的时候,老伴还没过世,如今老伴去了已经整整十三个年头,唉,算起来,也有十七八年了如今生意不好做……”
瘦削脸汉子哼了一声,又道:“那你对镇上一定很熟?”
韩老头站在一旁,笑道:“这还别说,别说咱们这里是个小镇,就是附近乡下,经常到镇上来的人,小老儿也闭看眼睛都能叫得出来。”
“好!”
瘦削脸汉子道:“我问你、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孝女庵?”
听到“孝女庵”这三个字,韩老头心头不由暗暗一震,但他脸上都是丝毫不露,陪笑道:“有、有,孝女庵就在小镇西首,每年到了五月里,那可热闹……”
瘦削脸汉子没待他说下去,截着问道:“庵里有些什縻人?”
韩老头道:“庵里主持,是了尘老师太,今年已经八十多了……”
瘦削脸汉子冷声道:“我问你孝女庵有几个人?”
韩老头道:“三个。”
瘦削脸汉子道:“除了老尼姑,还有两个是什么人?”
韩老头道:“一个是老师太的徒弟:大家都叫她小当家,法名叫做……叫做…”
瘦削脸汉子道:“还有呢?”
韩老头道:“还有就是一个双目已瞎的佛婆。”
瘦削脸汉子似是对双目已瞎的佛婆十分注意,问道:“这瞎眼婆有多大年纪了?”
韩老头道:“看去只怕已经六十出头了。”
瘦削脸汉子冷冷的哼了一声,接看问道:“你可知道那瞎眼佛婆,姓什么?”
韩老头道:“大家都叫她胡婆子,那是姓胡了。”
瘦削脸汉子又是一声冷哼,问道:“你开了十几年酒店,总该记得瞎眼佛婆到孝女庵来,已经有几年了?”
“这个……”韩老头偏看头,想了想才道:“小老儿只知道胡婆子是柯桥人,和媳妇合不来,才到孝女庵来的,唔,这句语,少说也有十二三年了。”
瘦削脸汉子浓哼道:“她到孝女庵,不过八年吧?”
韩老头道:“不,有十二三年了,小老儿还记得,胡婆子到孝女庵来的那年,还没小孙子,今年年初,她儿子还带看小孙子来看她。那小孙子,也快十一二岁了。”
瘦削脸汉子砰的一掌,拍在酒杯上,一只白瓷小酒杯没有破,但却整只嵌入了桌面,他脸露狞笑:嘿然道:“掌柜的,你说的只怕不是实话吧?”
韩老头吥白了脸,打了个哆嗦,脸上肌肉,还在扭曲,但做拼命的挤看笑脸,陪笑道:“小老儿说的句句是实,不信,客官叫阿发来问,胡婆子的小孙子今年没有十二岁,也有十一岁。”
瘦削脸汉子冷笑道:“她倒掩饰的好!”说到这里,突然左手一翻,袖底露出用白线绣着的七颗寒星,冷冷说道;“韩老头,你看清了,今天本座问你的话,如果有半句泄露出去,你就别想活到天亮,知道么?”
韩老头不住的点头,说道:“小老儿知道,小老儿絽对不敢吐露只字。”
瘦削脸汉子挥手道:“你下去。”
韩老头额头上已经绽出汗水,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三个汉子现在开始喝酒了,但他们之间,还是谁也没和谁说话,时间逐渐接近黄昏,店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貌相斯文的蓝衫少年,里得眉清目秀,层红齿白,配看他自皙的皮肤,使人声得他有书卷气,只是稍嫌瘦弱了一些。
但你别看他文弱,随身除了一个包袱之外,还有一个两尺多长的剑囊,露出雪白的剑穗,那准是一柄短剑无疑。
他居然还是会家子。
这也并不足奇,从前的读书人,是把读书和学剑视为是二而一的事,孔老夫子身上,不也佩着一柄长剑么?
蓝布衫少年刚跨进门就在靠门口一张方桌上,放下包袱、剑櫜,在长板樈上坐了下来。
阿发早已倒了一盅茶,放到他面前,然后问道:“相公要些什縻?”
蓝衫少年抬头道:“你给我来一碗肉丝面。”当他经过三个青衣汉子的桌子,蟹脸汉子森冷的叫道:“伙计。”
阿发赶紧站住,躬躬身道:“客官有什么事?”
蟹脸汉子道:“给我们也来三碗面。”
阿发问道:“不知客官……”
蟹脸汉子两眼一瞪,哼道:“肉丝面。”
阿发被他瞪得心头发毛,连声痒是,三脚两步的朝后而奔去。
蓝衫少年开始发现店里坐着的这三个青衣汉子,有些怪,三个人虽在喝酒吃菜,却都似三具木偶,冷冰冰的,不像朋友,也不似主仆。
他们如果互不相识,就不会坐在一起喝酒,既然坐在一起,怎会一句话不说?
他望看他们土不免多看了他们一眼。
刀疤汉子正好坐在蓝衫少年的对面,虽然还隔看一张桌子,蓝衫少年在打量他们,他自然很快就发觉了!
右颊那道刀疤微微的跳动了一下,带着不友善的眼光,直向蓝衫少年投来;幸好韩老头踹看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从里面急步走出,送到蓝衫少年面前,含笑道:“相公,面来了。”他背看身子,挡住了刀疤汉子的线视,压住声音说道:“相公是出门人,别去招惹他们。”
蓝衫少年听得不由一净,喑道:“自己几时招惹了他们?”心中想看,不觉抬头望去。
韩老头朝他笑笑,转身就走。
阿发也在此时把三碗肉丝面送到三个青衣汉子之面前,陪看笑道:“三位客官请用面。
经过这一打岔,总算把事情岔了开去。
韩老头不禁暗暗替蓝衫少年捏了一把冷汗。
三人面吃得很快,希襄呼虏的几下,就把一大碗面连汤吞下肚丢。
中间的瘦削脸汉子放下筷,就笔直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蟹脸汉子和疤脸汉子也迅快的跟看站起。
瘦创脸汉子一声不作,转身往外就走。
蟹脸汉子慌忙掏出一绽碎银子、朝桌上一放,跟看瘦削脸汉子身后就走,刀疤脸汉子落后一步,跟在蟹脸汉子的身后。
这三人不但穿着一色的衣衫,一样的冷漠,甚至连步伐都是一致的。
不,后面两人,只是跟看瘦削脸汉子的脚步,亦步亦趋。
韩老头三脚两女的追了出丢,叫道:“客官还没找钱呢!”三个青衣汉子恍如不闻,转眼之间:已经走出老远。
韩老头摇看头,同进店门。
蓝衫少年抬头叫道:“掌柜的。”
韩老头急忙趋了过去…含笑道:“相公有什么事?”
蓝衫少年道:“方才那二一个人,掌柜认识他们!”
韩老头道:“小老儿不认识。”他接看又补充道:“小老儿看他们不是善类。怕相公招惹了他们,才暗地里知会相公的。”
蓝衫少年淡淡一笑道:“多谢掌柜关照。”
韩老头笑道:“相公不用客气,出门嘛,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
蓝衫少年道:“掌柜,在下想请教一声。”
韩老头慌忙欠身道:“请教不敢,相公要问什么请说。”
蓝衫少年道:“这镇上可有一座孝女庵?”他也问孝女庵,韩老头心中腤暗感到奇怪,含笑道:“有、有、原来相公是还愿来的?曹娥娘娘可慎灵验,有求必应。每年一到五月还愿的人可多看呢,咱们这小镇上,整整要热闹一个月。”
蓝衫少年笑了笑道:“不是,在下小时候就听说过孝女曹娥的故事,如今路过曹娥江,正好前去瞻仰瞻仰。”“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