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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那就多谢二娘了。”江馨兰笑着道。
阮绿珠睨她一眼,道:“都是亲戚,还客气什么?将来你嫁过来当了王妃,便是一家人了……”
江馨兰粉脸通红,低头羞涩道:“哎呀,二娘取笑人家……”
阮绿珠笑道:“害羞了?别害臊,这都是早晚的事啦。二娘我可等着你们的好信儿呢。”
……
“咚——!”
王府中粗壮的老妈子将梅廿九的铺盖丢进一间狭小阴暗且潮湿的屋子里,对着梅廿九厉声呵斥道:“以后你就住在这儿,没有主管的吩咐不得乱跑,否则家法伺候!”
她指着梅廿九道:“二夫人说了,让你到厨房当烧火丫鬟,兼带洗涮衣物等杂活,别偷懒,否则棍棒无情,是不长眼睛的。”
青青忙道:“阿嬷,可否宽限两天,蝶小姐病得正厉害呢——”
老妈子道:“我也是按吩咐办事的,如今她不是王府里的小姐了,也别拿着什么架子,快干活去吧。别管她了,你们也要到各房去打杂!赶快收拾你们的铺盖卷去!”
青青还要再说,梅廿九抬起无力的身子,说:“青青,别再为我说话了……”她咳嗽了一会儿,喘息地躺回铺着破草席的床上。
梅廿九无力地躺了一会儿,而后便咬着牙坐起身,翻身下了床。
老妈子道:“这就对了,别把自己当回事不就好了么?快点去后厨房报个到,省得二夫人怪罪起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完,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晴影与青青连忙扶住梅廿九摇摇欲坠的身子,哭泣着道:“小姐——”
梅廿九看着她们,美目中落下泪来,道:“对不起,青青,晴影是我拖累了你们……”
晴影与青青本已是贴身丫鬟,在府中的地位相对高些,如今却跟着她被降为了打杂丫鬟。
晴影与青青哭着摇摇头,道:“小姐,快别这么说,是小姐捡了我们俩的命回来,我俩恨不得此生此世永远伺候小姐,只恨我们无能,保护不了小姐……”
梅廿九将脸埋进纤掌里,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她这两个可亲的姐妹,说对不起的该是她啊。
青青抽泣着道:“小姐,你要自己多加小心,你身子弱,怎么能干得了这些粗重的活,二夫人表小姐她们居心不良,等洛王爷回来了,我,我去为你说说去……”
梅廿九抬起脸上,已是泪痕斑驳,她哽咽着说:“青青,你,你别去了,他,他不会再相信我了,他,他根本就不想再见我……”
说着,一股无言的伤痛涌上心头,让她心如刀割。
他再也不相信她,她的存在只能得到他的鄙夷,那她在这人世中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她,她要回去了,再不在这现实而窒息的地方待着了。
她想着,泣不成声。青青与晴影也陪着她哭,主仆三人一起伤心。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入冬了。
厨房的粗笨丫头盯着梅廿九吃力地拖着柴禾的身影,梅廿九的步履沉重,美丽的脸沾着黑色烟灰,一头青丝随便盘在脑后,粗服乱发,苍白憔悴,瘦弱得一阵风都能吹走。
粗笨丫头看着胖厨娘,忐忑不安地问道:“大娘,我们这样让蝶小姐把我们的活都干了,王爷知道了会怪罪下来么?我,我害怕……”
胖厨娘咬了一口手中香喷喷的蹄膀,笑/眯/眯道:“傻丫头,这个就害怕了?不是我说呀,这平日里我都是怎么教训你的,你总是不明白。其实在这个世间活着,不要太好也不要太坏,该欺负还的欺负,该不让还的不让,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可不是没道理的哦。”
“是么?”粗笨丫头歪着脑袋还是想不明白。
“你呀,笨!”胖厨娘用手中吃剩的骨头敲打着她的脑袋道:“你长了猪脑袋啊,王府这里不需要你有什么修养、内涵、学识,只要你有张能说的天花乱坠,是非颠倒的巧嘴,就一切搞定。”
说着胖厨娘看向屋外正在干着粗活的梅廿九,梅廿九纤弱的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外衣,在瑟瑟的寒风中微微发着抖。
梅廿九呵着气,又在洗剥着菜,纤手已被冰水冻得通红,纤指上有着冻疮以及擦伤的痕迹。
胖厨娘知道梅廿九名贵的衣物早都被别的丫鬟们强行“借”去,就连胖厨娘自己都分得了一套上好丝缎衣裳,可惜她太胖穿不下,不过哪怕就是看看也是好的。
据说梅廿九面对粗野丫鬟们的抢夺也不反抗,不过当她们要拿走她头上的白玉钗与梅花镶玉珠钗时,她却拼了命地抢了回来,“眼睛里好象要冒出烟来——”这是当时在场参与的丫鬟们学着跟胖厨娘说的。
胖厨娘看着梅廿九,也暗暗为她叹息,这丫头命不好,命又太硬,克死了她母亲,又将老王爷也克死了,从千金大小姐沦落成丫鬟,倒有几分可怜。
粗笨丫头突然想到什么,对着胖厨娘道:“大娘,据府里的人都说,这个蝶小姐是妖精,她母亲也是,大王妃是被她们吸血而死的,哎呀,想起那次看见王妃死在林中里,我就要做噩梦……”
胖厨娘斜睨她一眼,道:“你傻了,她是妖精?有这么无能的妖精么?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自个儿?!若她是,那咱们怎能还会安稳地坐在这里,让她干咱们的活,你也不会美美吃上本该属于她的饭菜了!而你,也早被她给吃了!”
粗笨丫头嘿嘿笑道,“是么,我是傻了……”
……
梅廿九干完厨房里的活,夜已深了,她用手捶着酸痛的腰,回到自己住的屋子。
推开门,却看见里面一阵热闹,青青、晴影都在,还多了一个人——锦衣!
见梅廿九进了门,她们都站了起来,微笑地看着她。
梅廿九将耳边的乱发别到耳后,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狼狈,但在她抬起胳膊的一刹那,衣袖滑下,露出她消瘦得可怕的玉肘,却被眼尖的青青发现她手肘上的淤伤。
青青上前握着梅廿九的手道:“小姐,谁又打你了?”
梅廿九勉强笑道:“没什么,我,我都习惯了……”
今日阮绿珠的丫鬟叫厨房炖碗燕窝送来,一心想讨好二夫人的胖厨娘,立刻就乐颠颠地炖好燕窝,而后便让梅廿九给阮绿珠送去,梅廿九战战兢兢地送了去。
谁知阮绿珠端起碗一尝,觉得燕窝不如平日里爽滑,便将满满一碗滚烫的燕窝砸在梅廿九身上,幸亏梅廿九躲得快,没有被烫伤,但却也更激怒了阮绿珠。
阮绿珠火起,让底下的丫头杖责了梅廿九,打得梅廿九全身都是淤青。
梅廿九将衣袖放下,拖着疲乏无力的步子走到床前坐下,望着锦衣,道:“锦衣,你来了?”
前阵子有一次她被别的丫鬟欺负,正好锦衣路过,见状路见不平,替她将那些粗野丫头们赶跑。
梅廿九甚是感念,加上两人在王府都是孤单一人,共同的语言让她们相言甚欢,便成了亲近的朋友。锦衣经常上梅廿九的屋子来坐坐。
锦衣叹道:“王爷出门太匆忙,他是说过让你去当丫鬟,却没有吩咐下人们这么做,二夫人不征求王爷的意见,直接就让小姐去做粗重的活,却也过分了。”
梅廿九没有说话,只是抚着胸口在咳嗽。
晴影看着大寒天里梅廿九的屋子四处漏风,床上却只有薄薄的一条破被子,不禁哭了出来,“再这么下去,小姐便要被折磨死了……”她脱下身上的外衣,要给梅廿九穿上。
梅廿九忙抬手阻止道:“晴影,你别给我,给了我也只怕又与人抢了去,再说你的厚衣裳也不多……”
锦衣看着她们,叹口气,道:“希望洛王爷他们能快点回来。”
“洛王爷回不回来我倒不期望,我只希望二公子快点回来。这府中,真正对小姐好的人只有二公子了。”青青幽幽道。
梅廿九怔怔望着昏暗的烛光没有说话。
二哥远在江南,已是很久未回来了,而洛宸天也去了塞外,归来遥遥无期,不过就算他回来,也是不会再管她了。
她灰心而黯然地想着,青青过来轻抚着她的肩头,梅廿九含着泪微笑着望着屋里的三个好姐妹,已是冬天,等梅花开的季节她的生辰就到了,她就要离开这里了,不过还真舍不得她们。
好姐妹们,谢谢你们。
梅廿九拉着青青的纤手,扑簌簌的两颗眼泪掉落在青青的衣袖上……
……
这日冬日暖阳,无风,空气清冷。
阮绿珠和江馨兰在湖边的亭子里闲聊话家常,江馨兰对阮绿珠说道:“二娘,我有一支玉钗竟自不见了。”
“哦?是么?找了么?”阮绿珠问道。
“都问了,丫鬟们都说没看着。”江馨兰道。
“回禀二夫人和小姐,有人说在蝶小姐,不,蝶丫头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玉钗,与小姐丢失的很像。”云翠看着江馨兰说道。
“是么?你去,把那个贱丫头给我叫来。”阮绿珠柳叶眉一挑,凤眼里一片寒光。
云翠得令匆匆而去,不一会儿便将梅廿九带到阮绿珠跟前。
江馨兰冷眼看着单薄纤弱的梅廿九,梅廿九虽然病怏怏的没有精神,但是她憔悴的容颜依旧绝美无暇,我见犹怜。
一股妒恨从江馨兰心中升起,她朝着云翠使了个眼色,云翠会意,走到梅廿九面前,一把拔去梅廿九发上的玉钗,呈到阮绿珠跟前,道:“二夫人,是这支玉钗!果然是这个丫头偷的!”
梅廿九看着云翠,疲惫道:“云翠,你明知道这支玉钗是二哥送给我的,为何要诬赖于我?”
梅廿九低垂下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阮绿珠与江馨兰一直找机会收拾她,欺辱她,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无休无止。
难道她们真的这么恨她么?究竟要她如何才会让她们消了心头之恨呢?
阮绿珠却冷笑一声,道:“你竟敢信口雌黄,表小姐说她的玉钗丢了就是丢了,云翠都指认了你还不承认是你偷的!来呀,家法伺候!”
早有准备的丫头与老妈子立刻拿过棍杖来,随着阮绿珠一声令下,无情的棍棒立刻落在梅廿九的身上!
梅廿九被打得跌落在了湖边的堤岸上,在乱棍的重击下,她的呼吸困难,纤弱的身子四处翻滚,身上的伤让她痛彻心扉。
突然,她的脑子嗡地轰鸣一声,额头已经被打出血来,她低叫一声,意识模糊,昏厥了过去。
江馨兰道:“二娘,不会将她打死了吧?”
阮绿珠道:“她死了倒好,我为王府也除了一害!”
江馨兰看着全身是伤,奄奄一息的梅廿九,沉吟半晌,朝着站在梅廿九身边的云翠看了一眼。
云翠拿过一旁丫鬟手中的棍棒,装作无意地往梅廿九的身体一挑,昏迷中的梅廿九就这样被挑落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这一幕正好被从湖边路过的青青看见,她砰地一声,丢下手中的托盘,飞奔至湖边,惊叫哭喊道:“蝶小姐,蝶小姐——”
阮绿珠皱了眉道:“哪来的死丫头?!”
青青已扑到阮绿珠的脚下,连连给她磕头道:“请二夫人放过蝶小姐吧,求求你,求求你——让人下湖去将小姐救起来吧。”
她一下一下重重磕着头,不一会儿额上已磕出血来。阮绿珠却没有反应,她冷哼了一声,立着不动。
青青又膝行至江馨兰身前,哭泣着哀求道:“表小姐,你行行好,求求你放过蝶小姐吧,求求你了……”
江馨兰笑道:“我倒想救她,可是我们这些人都是旱鸭子,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青青见状绝望地奔到湖边,望着梅廿九跌落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