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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梅廿九依旧在执着地等待着,哪怕有一丝希望,她都要等下去。有时绝望的时候,梅廿九会摸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正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孕育成长,这是他和她的孩子。
这个小小的生命,给予了她等待的力量与信念。但是这样揪心的等待太让她伤神了,她已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下去了。
梅廿九靠在阮静挽的肩头,低声道:“静挽,他,他怕是回不来了吧?”这些日子多亏静挽一直陪在她身边,否则她早脆弱地已倒下去了。
阮静挽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带着些许哽咽,勉强笑道:“别灰心,大哥,大哥他应该会回来的……”
梅廿九没有说话,只是无神地将头依靠在阮静挽身上,她不敢再去想,也不敢再去问。
两人正在一筹莫展、相视而哀之时,突然有王府的下人禀报说有个女客要见梅廿九,梅廿九抬起头来,虽说有点诧异,但还是示意下人让那女客进来。
那女客穿着一身长袍,头戴带着面纱的蓑笠,她进得门来,将蓑笠一摘,却是女大夫靖然!
靖然望着梅廿九微笑,梅廿九从讶然回过神来,奔上前去,抱着靖然,惊喜地喊道:“靖然,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靖然微微一笑,道:“我怎就不能来了?”
说着她握着梅廿九的一双纤手,再看着梅廿九的单薄的身子,摇头道:“阿九,你怎的如此消瘦?之前我叫你修养生息,你怎么总不听呢?”
靖然说着话,同时也朝阮静挽行了个礼,阮静挽含笑着还礼。
梅廿九拉着靖然的手要让她坐在一旁的椅上,靖然却摆摆手,道:“我来带两句话就走,欢喜阁的姐妹们让我来看看你,好久不见,大伙儿都很想念你……”
“我也想她们……”梅廿九低声说道,这阵子她心烦意乱,很久都没有心思回去看姐妹们,说来也是她薄情了。
但姐妹们却总记着她,她鼻子一酸,不由想哭。她咬住下唇,抬眼望着靖然道:“靖然,姐妹们都好么?绣坊开得如何了?”
靖然一笑,道:“一切都很顺利,姐妹们的手艺每天都在进步,绣坊的名声也渐渐在外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将欢喜阁转为欢喜绣坊了。”
“是么?”梅廿九的心一宽,露出了多日来一直未展的笑颜,梅廿九欣喜道:“这就好了,以后姐妹们也不必靠着强颜欢笑来维持生计了,靠自己双手赚碗饭吃总是要来得理直气壮些。”
阮静挽也笑道:“绣坊么?可否也加我一份?我也想出个本儿做点小买卖,将来给自己赚个养老钱……”
梅廿九笑道:“当然可以了,欢迎二夫人加入。”靖然也笑,道:“我也投资了些,我打算等绣坊生意好起来,我就不当大夫了,专心隐身幕后当个专职老板娘好了……”
梅廿九扑哧一笑,道:“靖然你若是那样,汝嫣肯定第一个就不依,因为估计我们的绣坊会被你的病患们砸了场子,谁不知你是城中有名的大夫,你不救死扶伤,那让他们怎么办呢?”
阮静挽掩嘴而笑,而靖然也摇摇头,苦笑不已。
三人说说笑笑叙着旧,梅廿九正待叫人给靖然奉上好茶,却听得门砰地一声猛然被撞开了!
众人诧异地转过头来,却只见锦衣气喘吁吁地狂奔着进来!
锦衣也顾不上自己打扰了屋内人的谈话,一把上前便抓住梅廿九的臂膀,声音激动得已经发颤了,“小,小姐——也,也狼回来了!也狼回来了!”
“什么?!”梅廿九一呆,立即站了起来,抓住锦衣的手,急切地问道:“你,你说什么?也狼,也狼回来了?!那,那宸天呢?!”
锦衣喘着气道,“还,还不知道,是二公子让我来通知你的,小姐,快,快随我去见见也狼!”
梅廿九闻言立即提起裙摆随着锦衣一路飞奔到大厅,阮静挽与靖然赶紧也跟了上去。
几乎洛王府上下的人都集中在了大厅里,洛宸星正陪着一个官差模样的人在说着话,而大厅的中央正跪着一个人,他抱着一个包袱,低垂着头。
那人蓬头垢面,百结鹄衣,破烂不堪,胡须也已经长得遮住了他的脸颊,看不出他原来的模样,但锦衣一进了大厅便冲上前去,推搡开挡在身前的人群,她怔怔望了衣裳褴褛的那人半晌,才哽咽着大喊一声,“也狼!——”便扑上前去抱住了他!
那人跪在地上没有吭声,嘴里只是喃喃道:“我,我要见阿九夫人!”
梅廿九的心颤抖着,她一步步走上前去,在那人身前蹲下身来,仔细辨别着那人,透过那人须发虬张的脸,她认出了那人便是也狼。
梅廿九望着也狼,哽咽着问他,“也狼,也狼,你,你怎么成这样了?我是阿九,你可是要见我么?”
也狼慢慢抬起头来,愣愣地看了梅廿九一会儿,突然抱起怀中的包袱,伏在地上给梅廿九磕起头来,他一边磕头,一边沙哑地哭喊出声,“阿九夫人,也,也狼对不起你,没能,没能保护好爷,也狼没脸回来见你——”
梅廿九闻言心已凉了半截,她的腿一软,也跪在也狼身边,强撑起心气听着也狼说话。
也狼悲痛地哭泣着将怀中紧抱着的包袱打开来,露出了里面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袍子上染着鲜血,因为时间已隔得很久,所以上面的血迹已经成了褐色。
梅廿九颤抖着伸出纤手,将长袍接过来,这是她亲手做给洛宸天的袍子,上面还有她细心绣的图案。她将袍子紧紧抱在怀中,目光呆滞,面色死灰。
也狼哭着道:“爷,爷和我被人追杀逃到山谷中,爷中了暗剑,剑上有剧毒。爷带着我躲在山洞中,帮我疗伤,但他自己却身中剧毒,无药可解。爷为了让我活下去,硬是将自己的内力输给了我,而他天天遭受毒发的痛苦。我没用,我不仅没能保护爷,还连累了爷!”
梅廿九木然地看着手中的袍子,低声道:“他,他呢?现在何处?”
大厅里那个官差模样的人从泪流满面的洛宸星身边站起,走到梅廿九身边,恭敬道:“是阿九夫人吧?我是白将军的手下,是奉了白将军的命令到边塞寻找洛王爷的。不过等我们找到洛王爷与这位小爷的藏身之处时,已只剩下这位小爷独自一人在山洞里了。”
梅廿九颔首,却没有回应官差的话语,她只是盯着也狼问道:“他呢?他到哪儿去了?”
也狼低头掩面,哭泣道,“有天早上等我醒来,爷已经不见了,我爬到外面的林子里一看,草地上只有爷脱落下来的这件衣服,还有这个,这个,爷有说过,假如我能活着回来,就将这个带回给九夫人,”他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梅廿九一看,却是她很小的时候送给洛宸天的梅花绣图,不知什么时候洛宸天将它从绣屏上拆下,成了一张帕子,随身带在身边。
看见了那方帕子,洛宸星与洛宸夜的脸色均是一变,江馨兰更是面色苍白,她望着梅廿九,眼神捉摸不定,不由畏缩成一团。
而梅廿九则紧紧攥着帕子,她的心,已揪成了一团,直痛得让她无法呼吸。
也狼道:“爷中的是蚀肉化骨的毒药,应该是爷毒发了,他,他怕我看见难过,所以独自到林子里,选择了孤零零地一个人死去。”说着,他忍不住了,伏在地上号啕大哭,边哭他边打着自己,“我真没用,没用啊!我没能保护好爷……”
锦衣抱住也狼,哭泣道:“也狼,也狼……”
梅廿九却不哭,她愣愣地坐在地上出神,无视周围的哭声与喊声,周围的一切离她已经好远。
半晌,梅廿九抱着洛宸天的衣裳,手中紧紧攥着帕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慢慢地走过人群,无神的双目中没有焦距。
梅廿九慢慢地走着,喃喃道:“洛宸天,你,你终究还是死了,你骗人,你言而无信,你答应过我要回来的,你,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
说着,梅廿九隐忍已久的泪水疯狂地掉落下来,她抱着洛宸天的衣服,将脸埋在衣裳里,衣服里依稀有他的气息,只是她知道,他,已经永远离开她了。
梅廿九靠在回廊的尽头处,呆滞地凝望着屋檐上悬挂的冰柱,他临行的话依稀在她耳边回响,“阿九,九儿,你要等着我回来——”
那时的他想要她给他一个拥抱,但她吝于给他,因为她恨他!而今,他死了,她恨他又有什么意义?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梅廿九紧紧盯着屋檐,整个身子摇摇欲坠,跟在后面的阮静挽与靖然连忙要上前搀扶住她,但梅廿九的身体已后仰,她如一片凋零的枯叶,慢慢地飘落在了地上……
城中的另一处深宅府邸里,一个全身黑色劲装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掠进了一间屋子。
不一会儿,那屋的灯亮了,传出一个难抑兴奋的苍老的声音:“干得好!重重有赏!那下一步就开始我们的计划罢!”
只听得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应了,接着屋里的灯便灭了,将一切又都笼罩在了黑夜里……
……
红墙碧瓦,气派恢弘,将军府里。
白将军在书房里挥毫题墨,阮静桥与绝绝在一旁作陪。阮静桥为白将军展开宣纸,绝绝则为他磨着墨。
阮静桥看着白将军剑眉紧蹙,神色严峻,便低声关切地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么?怎么如此闷闷不乐?”
白将军搁下手中的笔,闭上眼长叹了一声。他的满脑子里都是梅廿九妙曼的身影。
半晌白将军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红颜知己,不由骂着自己贪心不足,身边已有如花美眷,却还惦念着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但,他就是忘不了她,从见她的第一次开始,他的心已经被她给深深虏获住了。却只恨被洛宸天捷足先登,抢先了去。他和洛宸天一向面和心不和,一山难容二虎,他常常会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但如今听到他派去寻找洛宸天的部属回来禀报说洛宸天已死,他却为何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倒心情沉闷,郁郁不快?!
白将军低声叹息,他忘不了和洛宸天打诨时的融洽,高谈阔论国家大事时的投缘,忘不了两人因为彼此的见解与学识而惺惺相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内心里,已将洛宸天由一个强劲的对手慢慢变成了他的朋友。
而如今,再没有了让他如此又爱又恨的对手与强敌了,白将军的心里却一片失落,竟还有挥之不散的哀伤,他是怎么了?!
洛宸天死了,那梅廿九该怎么办呢?白将军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她。
绝绝看着白将军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和阮静桥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悄然退下,不去打扰白将军独处的时刻了。
……
夜已很深了,白将军还在书房中踱步,他心绪不定,面色严肃。
突然听得纱窗咯地一声轻响,白将军立刻警觉地抬眼望去,喝道:“什么人?”
屋里灯花一闪,竟轻飘飘地掠进了一个人来!
那人也是一身黑衣,身形却颀长健壮。
他立在白将军对面,从黑色面罩下逸出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来:“白将军,别来无恙?”
白将军闻声全身一震,原本凝神静气、如临大敌的神色立刻松懈了下来,他指着黑衣人吃惊道:“你,你——”
那人轻笑一声,拉下面罩,露出了一张让白将军瞠目结舌的面容来!
今宵梦醒何处迷情费思量
白将军像见了鬼似的张大了一张嘴。
灯光下,那人英俊出色的面容是那般的熟悉,就算化成灰他也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