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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廿九低着头,脸色一黯,抬起眼来却笑道:“汝嫣,你可别打也狼的主意,他可是有主的人了!”
汝嫣轻轻一笑,又看了看紧跟在一旁的锦衣,道:“你放心,这点眼力劲我还是有的,只是有点可惜好男子都有主了呀……”
梅廿九但笑不语,而也狼被汝嫣一说,一张英气勃勃的脸有点红了,他偷眼看锦衣,却看见锦衣俏脸上毫无表情。
也狼心里忐忑:“锦衣,她,不会生我气了吧?”
觉察到也狼的目光,锦衣斜睨了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也狼慌忙陪着个笑脸,锦衣转过脸去,扑哧一笑,也狼这才放下心来。
汝嫣回过脸来,看着梅廿九瘦弱的身子,还挺着个大肚子,不由有点担忧。她上前让非烟退到一边,亲自扶着梅廿九,怜惜地低声道:“阿九,你的身子也开始重了,还是多加小心才是,你捎个信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跑来这一趟呢?”
梅廿九转头微笑道:“今天是欢喜绣坊开张的日子,我怎能不来?”
欢喜阁能够得以重生,姐妹们也有个安生的去处一直是她的心愿,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她是一定要来的。
梅廿九想给莫墨嬷嬷上柱香,以告慰莫墨的在天之灵。
梅廿九望望四周,道:“怎不见青瓷?”
汝嫣笑道:“青瓷知道你要来,连绣坊的活都不干了,估计正在厨房里给你炖补汤呢!”
说话间众人已进了欢喜绣坊。
欢喜绣坊里已经完全没有过去欢喜阁那种花红柳绿的张扬了,取而代之的是素雅安静的环境。一张张绣架,一幅幅精美的绣品,井然有序。
姐妹们的绣品针法精细、色彩雅致,无论是人物还是山水,无不体现江南物景那细腻绵长的韵致。
梅廿九正在为姐妹们的精巧手艺而惊叹时,已有一人笑吟吟地迎上前来,却让梅廿九大吃了一惊,眼前婀娜的佳丽竟然是春满楼的红牌慕容睿!
慕容睿上前深施一礼,道:“慕容睿见过阿九夫人——”
梅廿九愣怔了一下,笑道:“原来慕容姐姐也在此,近来可好?可是一起来捧场的么?”
慕容睿笑着道:“是也,慕容睿不只是来捧场的,也是这里的一分子呢……那时我听青瓷说欢喜阁要成立欢喜绣坊,我心里一动,觉得这真是个好营生,所以叫青瓷也加了我一份!这好好靠手艺吃饭的日子正是我们所想的……所以都来投奔欢喜阁了……”
说着,她的一双妙目一转,向着绣架上埋首赶工的绣娘道:“姐妹们,阿九夫人问大家好呢!”
绣娘们闻声都抬起头来,更是让梅廿九吃惊不已!
绣娘中有她好几张熟悉的脸庞,除了慕容睿,来的还有春满楼的拂衣,就连莺燕苑的赵如姿和金仙儿竟也赫然在目!
看着梅廿九张嘴结舌的模样,赵如姿走上前来,笑道:“阿九夫人,我们本想到门前去迎接的,但最近绣坊生意兴隆,定单繁多,催得急,于是我们只好在这里赶工……”
拂衣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她给梅廿九行了礼,并没有说几句话,但神情与举止间流露出对梅廿九的尊敬与感激之情。
梅廿九朝着赵如姿与拂衣颔首微笑,道:“你们在此,倒是阿九没有想到的,谢谢姐妹们相信欢喜阁,相信阿九……”
赵如姿握着梅廿九的纤手,道:“谢谢你阿九,为姐妹们想到了这样的归宿。现在我们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也不用天天去逢迎那些酒色客人的嘴脸,真的很满足……”
梅廿九道:“说来惭愧,我也没为众位姐妹做什么……”
“怎么没做什么?欢喜阁成为绣坊,最大的功臣就是你了。若不是你请来卿卿师傅来教我们绣活,若不是你出资为我们添置了设备,而且每月还给做针线活的姐妹们补贴,欢喜阁哪可能这么快就转为欢喜绣坊呢!”
梅廿九闻声望去,惊喜地喊出声:“青瓷——”
青瓷端着一个炖盅,笑着道:“所以阿九夫人不要自谦,为了奖赏你,来,过来喝汤吧,这是我特意为你找了方子炖的,听说对养胎安胎很有效果的。”
梅廿九想上前接,却被青瓷娇嗔地弋了一眼,道:“乖乖坐一边,烫着呢——”
梅廿九听话地在桌前坐下,青瓷将精心调制的汤药放在梅廿九的面前,汝嫣凑上前来,笑道:“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你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乎。这是什么汤,不会又是你向女大夫靖然讨来的方子吧?”
“你怎么知道?”青瓷笑着问。
“只有靖然这丫头会搞这种玄乎的东西——”汝嫣掩嘴偷笑。
“谁又在背后嚼我舌根了?”随着一声轻柔的女声,一条纤细的人影凫娜而进。
汝嫣笑道:“哟,我哪敢在绣坊老板娘的面前说坏话呢?”
靖然走近掐了一把汝嫣的俏脸道:“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青瓷笑道:“靖然说得对,汝嫣这丫头是给我们宠坏了,没大没小的。”
汝嫣朝着青瓷扮了个鬼脸,逗得大伙儿咯咯娇笑。
梅廿九想站起来行礼,却被靖然按在了宽大的座椅上,靖然道:“回来就好,那么见外干吗?”
梅廿九望着靖然,不由笑道:“靖然,原来你真的也当了绣坊的老板娘么?”
靖然扑哧一笑道:“当然,哪有便宜我就往哪钻——”
汝嫣大摇其头道:“如今的女大夫哪还有以前那种端庄淑良的样儿,现在也和我们一样,一身都是铜臭味儿了!”
“你还说对了,我现在还真挺喜欢铜臭味儿呢!”靖然煞有介事地说道。
“是呀,你不喜欢铜臭,哪有多余的钱粮去救济那些贫苦无钱看病的病患?我可记得前几日有些痊愈了的伤患还特意上门感谢靖然大夫呢——”青瓷望了望靖然,笑着说道。
靖然轻笑着摇摇头,道:“这些都不值一提……”
“怎么不值得一提?这可让我们与有荣焉呢——”赵如姿也插了一句进来。她看着汝嫣,抿着嘴笑,“别听汝嫣这丫头的,她总是嘴上不饶人!”
汝嫣扶着赵如姿的肩膀,轻掐了她一下,嘟着小嘴道:“你就喜欢说我!”
青瓷见梅廿九望着汝嫣与赵如姿,脸上有不解,怎么说这两人之前也是个情敌,如今却这般亲热。青瓷便在梅廿九耳边低声说:“别看她们俩现在斗嘴,其实好着呢,她们呀,以后更要效仿娥皇女英,当对好姐妹了……”
梅廿九困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低声对青瓷道:“原来如此,这下倒便宜了沫连水那小子!”
“可不是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都让他给占了去,想想就觉得心有不甘……”青瓷笑道,“不过我告诉那小子,要人可以,一切都得按照明媒正娶的规矩来,而且还得保证他这辈子只能有她们俩个,否则我们姐妹绝不饶他!”
“那沫连水同意了么?”梅廿九问道。印象里沫连水是个风流不羁的才子,能赞同这样的安排么?
“他敢不同意么?他简直要下跪烧香拜佛了,他再三发誓一定要对她们二姝好呢!”
“是么?”梅廿九不由笑了,若是能这样,倒不失为一件成人之美的好事了。汝嫣与赵如姿本就对才子有情,而沫连水若是能真心以待,也不失为她们的良人之所。
梅廿九握着青瓷的手,含笑颔首,道:“那青瓷,你呢?”
“我?”青瓷一愣神,随之一笑,道:“我是准备带着欢喜阁姐妹们一起,争取把我们欢喜绣坊的名号打遍天下——”
“青瓷,你真厉害!”梅廿九笑着说,“以前我可看不出你有这般雄心壮志。”
青瓷笑道:“人都是会变的,而且人总要上进才会有生存下来的斗志!”
梅廿九点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道:“琉璃呢,来了这么久,怎么没看见她?”
靖然走过来道:“琉璃跟着徐锦给客人送绣品去了,应该就快回来了吧——”
靖然说欢喜绣坊如今定单应接不暇,不管是单面绣、双面绣、乱针绣还是客人需要屏风、挂屏、软裱等,姐妹们都可根据客人的详细要求如图案、素材、尺寸、价位、精细程度、包装等进行绣制。
欢喜绣坊现在城中也有不俗的名气,所以才把慕容睿和赵如姿她们都给吸引了来。
正说着话,门口已经出现了琉璃婀娜的身影,她一路冲了进来,满脸都是喜悦的笑容,她喊着:“九小姐回来了么?在哪,在哪?——”
梅廿九站了起来,微笑道:“琉璃,我在这!”
琉璃冲进来站住了脚,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梅廿九,然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扑到梅廿九跟前,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她哽咽道:“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
梅廿九的眼里也闪着泪花,她将琉璃揽住,道:“傻姑娘,我不是回来了么,哭什么呀?”
琉璃哭了一会儿才收泪道:“小姐,我是忍不住了,别笑我。”
梅廿九摇摇头,道:“我怎么会笑你?”两人互望半晌都破涕为笑。一个清瘦但清秀的小伙子站在门边,默默地望着她们。
梅廿九还未反应过来,琉璃已经招手道:“徐锦哥哥,快进来,是九小姐回来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见她么?”
“徐锦?”梅廿九连忙向门口望去,正好看见身形长大了不少的徐锦腼腆地不敢进来。
梅廿九笑着正要叫徐锦进来,徐锦已经被汝嫣拖了进来,汝嫣笑道:“这小子,不见阿九的时候天天念想,真见到了却这么扭捏!”
徐锦红着脸走到梅廿九面前,低声道:“九小姐,一切可好?”
“还好——”梅廿九微笑道。
徐锦的目光停留在梅廿九隆起的肚子上,很快便转移开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洛王爷应该不会通敌叛国,但洛宸天是朝廷钦犯且早已畏罪自杀总是事实,这孩子来到世上,能给阿九小姐带来幸福么?何况王府大户人家里都是明争暗斗的,九小姐能站住脚么?徐锦想着,一张清秀的脸上有着严峻的表情。
不管徐锦这么关切梅廿九超出了他的身份,但在徐锦的心里,梅廿九对他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只要有可能,他一定会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来保护她。
梅廿九见徐锦神色凝重,以为他不习惯自己大着肚子的形象,只好笑笑不吭声。即使这少年沉默寡言,但他对她的好她是感觉得到的。
梅廿九见众人欢聚一堂,说说笑笑,长久以来一直郁积在她心底的阴霾竟也消散了一些,她望着每张洋溢着欢笑的脸庞,不由也露出了一抹美丽的微笑,云开雾散……
……
欢喜绣坊在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和鞭炮声中隆重开业了。
当红布被众姐妹们的纤手一起拉下,露出了牌匾上沫连水题的“欢喜绣坊“四个大字时,大家的眼眶里都含着泪花,一时间,万般感慨在心头。
梅廿九在心中暗道:“莫墨嬷嬷,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得以安慰,如今姐妹们都能自力更生,不再以声色服侍于人,你若还在世,一定也会很乐于见到如此景象吧!”
冬日的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将天际的云彩染上了一层光亮……
但夜晚很快就降临了,四周又变得暗冷与潮湿起来。
在欢喜绣坊中,欢喜阁的姐妹们欢聚一堂,到处是一片欢声笑语,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重生后的喜悦与憧憬。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起立,给梅廿九敬酒,梅廿九以茶代酒,回谢了各位姐妹们。大家正其乐融融之时,一声酒壶酒杯碎裂的响声,顿时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也狼与锦衣立刻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