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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溪公公呆愣了片刻,方才醒悟,连忙喊道:“退朝。”
延载女帝疾步朝未央宫走去,脸上是一片铁青,眼底已微有薄怒:“怎会发烧?!”
“未央宫来回,说昨日帝后身着单衣,一直站在未央湖边直至深夜,任人怎么劝都不回宫……”忠溪公公小跑跟上,小声回道。
“为何昨夜不来报?”延载女帝的声音之中,已有压制不住的怒气。
“昨夜……未央宫来人了……老奴以为事情甚微,陛下又一直未归,所以并未前去通报。”忠溪公公的声音越来越小。
“糊涂!”延载女帝眸中满是怒火,“这会可有去叫御医?”
“叫了叫了,方才老奴已吩咐他人去请了。”
延载女帝闪身了进了未央宫,一屋子的人瞬时跪了下来。女帝轻轻地摆了摆手,快步走到帝后的床前。
帝后身上盖着厚重的棉被,接近透明的肤色因高烧已霞红一片。他呼吸急促,羽扇般的睫毛轻颤着,已烧成淡紫色的嘴唇已龟裂,上面还有碎皮屑,双眸紧闭眉头却是深锁的。
“怎会烧成这般模样?”延载女帝的声音因压抑怒气而微微颤抖着。
“回陛下,昨夜风雪甚大,……帝后殿下身着单衣,本身又是畏寒体质,而且耽误了医治的时辰……”一老者颤巍巍地上前一步,吞吞吐吐地说道。
“废物!还不快点开药!”延载女帝低声咆哮道。
“是是是,臣已开下了药,此时正在煎药。”那老者连忙回道。
“都下去吧。”延载女帝沉着脸,小声说道。
待众人退去,延载女帝缓缓地坐到帝后身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帝后感到了那舒适的凉气,悠然地叹息一声,将脸更靠向那手。
“哥哥……”延载女帝附在帝后耳边轻声唤道。
帝后的身体剧烈地一震,猛地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似是停不住的一般,脸上尽是痛苦之色。他猛地起身,吐出一口鲜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延载女帝大惊失色,一把扶住帝后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御医!御医!”
门外的众人,慌忙走了进来:“陛下暂且放开殿下,让臣再把次脉。”一老御医诚惶诚恐地说道。
延载女帝用棉被将帝后牢牢地包裹住,用手拭去帝后嘴角的血,猛地转头,凌厉地看了老御医一眼。
老御医战战兢兢地立到一旁,伸出手来,按住帝后的脉搏。良久后,他收回手擦了擦额头上汗滴:“回陛下,帝后殿下郁结于心,才会如此……”
“方才还说是风寒!这会怎就成了郁结于心了?!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延载女帝猛地站起身来,凤眸赤红地说道。
“陛下,容老臣说完,殿下是郁结于心,情窒内伤,加重了风寒,不知……不知陛下是否……是否……是否与殿下有了什么心结……若殿下一直不醒……恐有性命之忧……”老御医说完后,早已满头大汗。
延载女帝低头沉思了一会,侧脸看向帝后那睡得不太安稳的脸:“朕这几日并未惹哥哥生气……怎会这般……”
忠溪公公端着小碗快步走了进来:“陛下,药已煎好。”
“还不快端上来,让殿下喝下……”延载女帝慌忙起身,站到一边,却听到细细的抽泣声。转眼看到一个紫色的身影缩在角落里,低低地抽泣着。
延载女帝轻轻地走了过去,小心的蹲下:“乐儿?”
那身影抬起头来,满面泪痕双眼红肿地盯着延载女帝,然后猛地扑了过去,大声地哭泣起来。
“乐儿不哭,莫要吵醒了哥哥。”延载女帝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司寇郇乐的背,眼底却闪过一丝烦躁。
司寇郇乐缓缓抬起脸来:“是乐儿不好,是乐儿惹哥哥生气……乐儿惹哥哥生气了……呜……”
“不是乐儿的错,是哥哥看雪时忘记穿衣了,和乐儿无关。”延载女帝柔声哄道。
“真的吗?”司寇郇乐抬起眼眸,呆呆地问道。
延载女帝轻轻地抚了抚司寇郇乐的头发,柔声说道:“真的。”
“陛下,宰相大人候在门外。”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前说道。
“还不请宰相进来。”延载女帝微微转头,厉声说道。
“宰相大人说……说……”
“说什么?”的13
小太监微微抬头,迅速低下:“宰相大人说,他是来带走小世子的……风寒易传播,小世子身体赢弱……”
延载女帝瞪大了双目,抱起司寇郇乐快步朝门外走去,待出了门口,便看到一身穿正红色朝服的年逾六十的老者,笔直的站在门口。
“宰相大人是何意?”延载女帝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沉声说道。
司寇宰相缓缓回头,目光如炬地看了女帝一眼,半躬身说道:“老臣不知陛下何意?”
“帝后殿下今日病重,你不去探望便也罢了,为何还要带走乐儿?”
司寇宰相微微一笑:“陛下也说了,帝后殿下病了,小儿身体赢弱,若是染上便不好了。”
“难道殿下就不是你的儿子了吗?”延载女帝眼中冒出火光。
“陛下须牢牢地记住,从陛下立他为后的那日,他便只是陛下的夫君,与我司寇家无半点瓜葛。他在时牢牢护住陛下,老臣自是要顾忌他的感受,如今他病重,若是……老臣今后便只有乐儿一个儿子。陛下还是陛下,老臣还是老臣,再无半点瓜葛!”司寇宰相转过身,冷冷说道。
“你!大胆!……”
“陛下快将小儿还来,如今老臣家中只有一子,能为老臣养老送终了。”司寇宰相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伸出手欲接过司寇郇乐。
“我不走,我要看着哥,我要陪着哥。”司寇郇乐紧紧地抱住延载女帝的脖子。
“陛下,难道你真要我司寇家绝后不成?!”司寇宰相双目炯炯,死死地盯住延载女帝,话中已有恼怒之意。
延载女帝咬着下唇,后退了两步,不敢抬眸看向司寇宰相咄咄逼人的模样。她垂着眼眸,缓缓地放开手,将司寇郇乐放到地上。
司寇宰相身后的老者,一身家仆的装扮,他上前欲抱回司寇郇乐。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陪着哥,我要看着哥!哥会没事的!哥会没事的!哥会没事的!你说啊……哥一定会没事的!”司寇郇乐死死地抓住欲转身离去延载女帝,大声叫嚷道。
延载女帝猛地一震,迅速地伸手拉过司寇郇乐,死死地抱在怀中。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哥哥会没事的!宰相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陛下是何意?莫不是你敢保证小儿没事?就算是天子,也须知道……生死不由人的道理!”司寇宰相猛地上前两步,厉声斥责道。
延载女帝并未向往日那般忍让,她死死地盯住司寇宰相一句一字地说道:“朕是天子!所以朕一定会庇护哥哥的安危!哥哥会没事的。”
司寇宰相眯着眼与延载女帝对视良久,方才移开:“乐儿,随父亲回去。”
“不!我要看着哥,等着哥!”司寇郇乐紧紧地抱住延载女帝的脖子,硬声说道。
“你!……孽障!”司寇宰相狠狠地瞪了司寇郇乐一眼,转身离去,那老仆紧跟其后。
待司寇宰相走远,延载女帝软软地靠在门边,手微微地颤抖着,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司寇郇乐紧紧地搂住延载女帝的脖子,附在其耳边小声:“你莫怕,哥会好的……哥会好的……我会一直护着你,不会让父亲伤你的。你莫怕……我还在,我在这里父亲便不会动你。你莫怕……莫怕……”司寇郇乐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恐惧,一遍遍的说道,不知是在安慰女帝还是在安慰自己。
“陛下!陛下!帝后殿下喝不进药了。”
“什么?!”延载女帝大惊失色,猛地站好,抱着司寇郇乐朝殿内奔去。
司寇丞相与那奴仆打扮的老者一同坐进车里。
“翔儿怎么样了?”刚刚坐稳,司寇宰相已忍不住发问。
“风寒倒是不碍事,他昨日看到那般的事实,难免心中有痛……老奴本想强行将大公子带回宫的,可这事必须他自己想明白了。若这次醒来,他也就想透彻了,以后决不会再犯傻了。”那老仆人低下头说道。
司寇宰相微微低下,轻叹了一声:“翔儿连性格都和她如此的一般……世间那么多的女子,为何偏偏喜欢上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这不是给自己找苦吃吗?如今知道了倒是好事,相信以后再不会这般的死心眼了,只可怜我的翔儿又为了她吃了这番苦头。看着乐儿哭成那般模样,想来翔儿好不到那去。”
“老爷放心,我已用真气给大公子护住了心脉……三位太医对老爷忠心耿耿,自会听老爷的吩咐,此次大病也让她有机会报答大公子对她的好了。若没了大公子对她的真心庇护,说不定她早已……若因此次大病她与大公子成就夫妻之实,也不枉老爷这般的费心了……”
司寇宰相苦笑了一下:“罢了,那女娃如此地不知好歹,我只可怜翔儿的那片痴心了。只希望过了这次,能让我可怜的翔儿得偿所愿……当初老夫机关算尽,怎就从未曾想过翔儿会对她如此用情呢?”
那仆人垂下头,低声安慰道:“老爷不必自责,你今日的这番话,已将那人逼到死角了。她心中定是已明白,大公子是唯一能给她依靠和安全的人,过了这次……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今后她定会好生对待大公子的。”
“如今我这做父亲的能为翔儿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希望我儿能早日想开才是……这事莫要告诉乐儿的亚父。”的a1
“老奴知道了。”
三日了,今年的这场雪来得特别的大也特别的久。夜已深沉,窗外还飘着细细的雪花。未央宫内,六个火盆不停歇地燃着,所有的御医都在冰天雪地里候着,三日两夜未曾离开未央宫半步。
延载女帝已褪去了外袍,默默地坐在帝后的床边。她双眸红肿,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泪痕,怔怔地看着帝后不甚安稳的睡颜。她怀中的司寇郇乐早已安然入睡。
“陛下,把小世子给奴才吧。”忠溪公公低下头。
延载女帝抬起头来,木木地将司寇郇乐递了过去:“你们都下去吧,朕陪哥哥一会。”
忠溪公公接过司寇郇乐,让众宫人迅速地退了下去,顺手带上了门。
延载女帝伸出手去,一点点地抚平帝后的眉头:“哥哥……都睡了三日了……为何还不醒来?”
“槿儿不能没有哥哥……不能没有哥哥,哥哥快醒来好不好?以后槿儿再不惹哥哥生气了,他们骗槿儿,他们说哥哥恐怕过不了今夜……槿儿不信他们,他们都是庸医,他们都是废物,哥哥你快醒来,你若不醒来,我就让整个未央宫,整个太医院,给哥哥陪葬……哥哥不是怕槿儿杀人吗?那哥哥快醒来……快醒来……阻止槿儿。”延载女帝紧紧地抓住帝后的手,泪止不住地流。她的心中似乎空了一片,从没有过的一种慌乱感莫名而起。
为何会这般的无助?为何会这般的慌乱?为何心底还聚集着淡淡的恐惧?
女帝一遍遍地问着自己,是怕他就这样去了吗?是怕他真就这样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