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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为教坊司,那龟儿自然认得宦官的腰牌,看了便是一惊。
本朝以来,皇帝担心臣属私有二心,于是无论大臣府内,还是各种饮宴,必定都有紫府的密探混入监视,将官员所有言行都上报皇帝知晓。此时此地见这腰牌,应属理所当然。
龟儿忙带兰芽入内厢,取过碧衫、绿头巾,帮兰芽收束停当。兰芽便迫不及待地端了捧盒进园子去。
她年纪小,身量幼细,把门跟差横了她一眼,也并未多看,便任凭她一径走上前去。
水畔花木扶疏,水中月影浮沉,星光月色拱出一座亭榭,宛如硕大一朵莲花,娉婷在夜色中绽放。
花木之下,众人闲坐。画屏宫灯,矮榻胡床。博山炉里暗香如龙,营造出醉生梦死之乡。
兰芽小心将捧盒放在几案上,目光小心逡巡。方想着该如何不落痕迹地找见慕容,却不成想,不过随便一扭身一回眸……便整个人冻僵在袭人花气之中。
当中主客的位置上,坐着的那长胡子老头儿就是邹凯,兰芽在家中也曾见过。
就在邹凯的怀中,竟毫不遮掩坐着个人。白衣若月色染就,长发迤逦而下垂在老头儿的膝头,面上白纱轻遮,可是一双碧色的眼瞳却盈着水色,滟滟向她望过来!
他竟然,毫不躲闪!
一时之间,又是惊讶,又是怨恼,又是安慰,又是欢喜……全都一股脑儿涌上心头,让她只能木然回望他碧色瞳光。
她以为他会悲愤欲绝,她以为他会向她含恨控诉……她为了他,说不定肯自不量力地扯着他杀出这教坊司去;就算杀不出去,她也陪他一起死了罢了。
却哪里想到他这般悠然自得,仿佛乐在当中。
她这一愣怔,便惹来跟差的不满。有人便上来扯他,呵斥道:“发什么呆?速速下去!”
邹凯也转头来看。
慕容倒一笑:“我面上还遮着巾子,都能让他呆成这样儿~”
邹凯便抚掌大笑:“慕容啊慕容,怎消得你风华绝代!”
慕容笑,便如月华轻坠。半分没有怒色,半点不想反抗!
兰芽便站立不住,一扭身,撒腿便冲入花丛中!
邹凯等人觉得有趣,竟都轰然大笑。他也跟着笑,笑声更高。原来她的反应,在他眼中全成了可笑?!
怎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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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我带你走
不知过了多久,水榭中丝竹声起。
慕容妖冶而言:“各位大人稍坐,待慕容更衣,为各位大人抚琴一曲。”
“好好!”邹凯带头鼓掌,“慕容要快些,不要让我们等太久哟。”
众人各种含义地笑,慕容也含笑离席。
兰芽只觉鼻息之间旃檀悠远,便猛然抬头望去。如轻袅月色,慕容已立在身边。
他隔着面巾,静静却也冷冷地看她:“既然后悔见我这等模样,你又何必要来!”
。
不管怎样,他还是来见她……
兰芽抑住心头微漾,一把扯住他手腕:“慕容,你这些日子来,可好?”
“好?”慕容碧眼含笑,可是那笑容之下却千古的寒冰:“不如我告诉你,我每晚要陪几位贵客!”
兰芽心下轰然一声:“他们怎么敢!你是皇孙慕容,你是前朝蒙古的皇孙,他们怎么敢!”
“怎么不敢?”慕容咯咯冷笑:“就因为我是鞑子的皇孙,就因为我身份贵重,所以他们才争相来睡!”
慕容凑近些,附在兰芽耳畔:“不止睡,他们还想尽了一切办法折磨我……仿佛只要这样,便能尽数宣泄了对前朝的恨和蔑视。”
慕容盯着她的眼睛:“我开始也想反抗,可是越反抗就换来越残忍的折磨……我只能放弃抵抗,我只能乖乖忍受——到后来,你知道么,我竟也尝出几分快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这身份这相貌就注定是这样的命运。我既然无力反抗,不如认了。”
他凄清目光冶艳非常,却让兰芽只想哭。
她扯住他手腕:“我带你走!”
“你带我走?”
隔着白纱,看不全他面上神色,只见他碧眼一寒:“就凭你,如何走得出去!”
“我能!”兰芽握紧腰间的腰牌:“你听我说,我带着宦官的腰牌。教坊司的人必不敢拦,待得他们发现有假,你我早已逃出去了!”
计划未必不可行,就算城墙高险,但是凭着跟虎子学来的爬墙功夫,未必就没有搏一搏的机会!
只要能逃得出这京师,她就送他回西北草原。届时,他就又是草原上的小王子,不用再忍受这般屈辱!
虽然蒙古人不该姓慕容……不过既然是胡人皇孙,此时普天之下也只有前朝蒙古的血裔了!
慕容却是一声讽笑:“兰伢子,你太不知量力!你真以为你能这样轻易逃脱?”
慕容目光掠开,望向水中,曳曳水光映上他的脸:“你手中腰牌是叫双宝的,那就是你偷的。你又是何时离开灵济宫的?”
“清晨。”兰芽据实以告。
“清晨!”慕容又是一声凉笑:“你也不算算,从清晨到现在,已是过了多少个时辰!他们早已发现你不见了!”
慕容上下打量她衣着:“你本该穿着宦官的公服出来……脱哪儿了?”
兰芽面如针扎:“……押给绸缎庄掌柜了。”
慕容又是凄冷而笑:“你好聪明!绸缎庄如何敢收宦官公服,他们必定早早将此事上报给了灵济宫!如此,你的行止早已泄露!”
慕容冷笑:“你以为,他们能放过你么?”
☆、66、人为刀俎
“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我也知道,我在这里从清晨等到掌灯,只为见你一面,早已浪费了太多时间……这样的时间过去,他们必定早就发现我不见了;甚至,双宝此时说不定早受了我的连累而受了罚……”
不光双宝,还有虎子他们……
兰芽踉跄一笑:“我不过,还是想要看你一眼……然后回去,哪怕就算要被他们杀了,我也才能放心。”
她仿佛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什么都说尽了。
慕容碧眼幽邃,深深凝望她……不过却只片刻,便别开,清冷一笑:“兰伢子,你不必再如此费心。我此时已是残破之躯,在此不过图一时苟活。你别再来找我,而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他说罢,抽袖而去。
兰芽想要追过去,绝望地喊:“慕容!”
冷不防,斜下里于暗寂处横出一道黑影,语声如刀:“你若还想让他活着,就收回脚步来。否则,只要你脚步再一动,我便立时取他项上人头!”
兰芽心颤欲裂,却也只能艰难地收回自己的脚步,眼睁睁看着慕容白衣的背影在视野中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从曾经的近在眼前,渐渐,远至天边,再不可及……
进退之间的选择,竟像一柄刀刃,切开她的心她的魂,让她每一条经络都因疼痛而颤抖。
她咬紧了牙关死死控制住,扭头望向那人,凄然冷笑:“息风将军!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伤他分毫!”
息风冷冷道:“你不如先担心自己!”
“自己?”兰芽仰头轻笑:“不过一死耳,有何惧之!”
息风融在夜色里,冷笑:“那就是你太不了解大人……死,实则是大人给予的最大恩惠。而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兰芽一颤:“你们大人,他,他要怎样?”
息风无声走过来,一把将她手臂反剪向后。尖利的疼痛让兰芽额角渗出汗来。
息风:“大人就在门外。走!”
息风毫不留情地反拎着她,纵过院墙。院内笙歌,院外天地却是夜色笼罩,一点灯火都没有。
宵禁的夜晚,天地冷寂。
只有一点孤明,是挂在一顶轿子门棂上的羊角灯笼。
那是整根粗壮的羊角制成,内里被反复扩撑千万次,将羊角撑成薄如纸张,然后在内里点了灯烛,方能让灯光丝毫不遗地都映照出来。同时,可避风扰。
兰芽定定望那明灯,只觉自己也是一柄羊角,正待被残忍扩撑千万次,才能换得最后的光明加身。
或者自己也禁不住那些折磨,中途便断了废了,直接被弃之垃圾场,从此湮灭罢。
心念俱灭,兰芽一声不吭被息风按跪在地,也不说话,只定定凝望着那盏灯。
银龙小轿,银线门帘上,暗波游弋,仿佛鱼龙舞。
宛如暗夜里倏然绽放血红妖冶的花朵,帘内传出一声:“你,不逃了?”
兰芽依旧盯着那灯笼,仿佛没听见,更懒得回话。
“不说话?”那声音竟然轻袅而笑:“那我们便都不说话,只听着罢。”
息风随即向墙内一个唿哨。
不过片刻,墙内便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67、还想逃吗
那惨叫声如透骨的钢钉,一根一根直直钉过来。
兰芽渐无法呼吸,死死攥住胸襟,朝轿子嘶吼:“你杀了我!”
轿帘彼端,却只有森冷笑声:“你有功时,我说赏,撤了听兰轩、修竹廊与水镜台的门禁。这是你这回有罪,那就自然当罚!——只不过,该如何罚,权柄只在我掌心,半点由不得你。我说罚你,又不是杀你,你求死亦无资格!”
墙内惨叫声高亢之后,渐次低回婉转,越发诡异!
兰芽便更是惊恸,“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情愿是酷刑,廷杖、鞭笞,或者是其它的什么都行,千万不能是,不能是……那种折磨。
那叫她如何忍听?叫她如何活啊!
轿帘内,笑声阴怖:“……你这么聪明,一定已然猜到我给他用的什么刑。不过是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儿郎,让他们逐一与他亲近罢了。”
“司夜染,你不是人,你是个妖孽!”
兰芽撕心裂肺大喊,想要扑上去,却被息风从后面狠狠按住!
“妖孽?”轿内人缓缓将这个字眼吞吐过一回,笑意更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妖孽!将你们所有人心都捏在掌心的妖孽!”
墙内惨叫声刚刚低缓了些,稍顿,却随即又是一串高亢的惨叫!
轿内人还含笑解说:“嗯,又是换了个人。”
兰芽心神俱裂,朝暗寂夜空仰头嚎哭:“我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他,你全都施加在我身上吧!……”
“施加在你身上,岂有这样疼?我要你记住,敢于背叛我,就是这样的下场~”
“司夜染!”兰芽怒吼,唇都撕破,涔涔流出血来:“既然不肯杀了我,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他?你说——”
轿帘无风而动,帘上银线刺绣的龙仿佛振须摆尾,眼珠子霍地转过来,仿佛在冷冷盯着兰芽!
“……倒也简单。我要你对天、对你死去的家人发誓,从此臣服于我,再不逃了~”
他做梦!
家门血海深仇,她岂能不报!
兰芽嘶嘶粗chuan,轿内人也不急,“没关系,我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如此良宵,听得这般动听声响,倒也不倦。”
此时天地幽寂,耳际什么声响都没有了,只有那一声惨似一声的呼喊……兰芽恨不能就这么死了,她再也无法听下去,再也不忍听下去!
“司夜染,你放过他!我跟你发誓就是。我再也不逃了,不逃了!”
爹,娘,不是孩儿不孝,实在是孩儿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个人遭受这样的凌迟!
“好~,好极了。”他在帘内轻轻鼓掌,言笑之间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