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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帐里,巴图蒙克与满都海,以及白音、莫日根等将领也正在商量亦思马因的事。
白音一向是强硬派,他先道:“大汗,臣下说句不当说的,咱们八月的时候就不应该给了亦思马因喘息之机!若当时便挥兵而去,现在亦思马因早就成了咱们的刀下之鬼。”
“如今他乘势南下,咱们再想捉他就难了。毕竟那是过了长城,到了明国的境内,到时候就还要分一部分兵力与明军作战。”
对于巴图蒙克八月忽然停下征伐脚步,部将都颇有微词。
满都海目光缓缓罩过来:“白音将军,八月罢兵的主意,是我给大汗出的。是我认为,一年征战下来,王帐的勇士们都已人困马乏。草原是我们的,便不急于一时,休养生息一个冬天,开春便更是兵强马壮,岂不更好?”
见是满都海这样说,白音连忙起身施礼:“是臣下失言,彻辰海涵。”
巴图蒙克也转眸来深深凝望住满都海。
这本是他自己想要的,满都海却用她自己的威望替他担了过去。
满都海感受到巴图蒙克的目光,微微一笑点头,拍了拍巴图蒙克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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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日根便也起身说:“依臣下看来,亦思马因与小宁王合兵南下,明军必然抵抗。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大汗,臣下斗胆建议大汗与明国暂时放下干戈,南北合兵一并歼灭了亦思马因才是要紧!”
巴图蒙克目光涌来。
从战术上来说,莫日根的说法无疑是正确
tang的。可是这却违背巴图蒙克自己的心愿。
倘若与明国修好,他就没有理由继续扣着大明的使团,就得放兰芽回国。
满都海又转头来看巴图蒙克,然后缓缓道:“莫日根说得对,却并未唯一的正确法子。先放亦思马因南下与明军作战,我们只袖手旁观就好。坐收渔翁之利,不费一兵一卒,才是对我们最好的。”
满都海说着凝视巴图蒙克的眼睛:“再说,咱们手上还掐着大明使团。万不得已的时候,还可以用使团与明国谈一笔买卖。不过不是现在,大汗说是不是?”
巴图蒙克眼中又是一喜。
莫日根便是一急:“可是咱们完全不做防范也是不行的。倘若亦思马因和小宁王打不过明军,他们南下的路被堵死,那他们反倒会倒戈一击,重新回到草原来,朝北向我们来。而如果明军此时趁机一边掩杀亦思马因和小宁王,一边却趁机大军来袭,到时候咱们反倒是措手不及!”
这一回巴图蒙克亲自说话:“莫日根说得对。咱们虽不出兵进攻,却也要严防大宁一线。要派一个将官,既熟悉我草原情形,又不易引起大宁沿线明国人的反感的……”
巴图蒙克说到这里,自己却停住了,皱起了眉。
实则,在座众人心中同样浮起了一个最适合的人选:岳兰亭。
只是此时情况特殊,巴图蒙克如何能放心将岳兰亭放出去,而且是南下。
满都海略作沉吟:“实则……大汗怎么忘了,咱们帐下还另有一队人马呢。有了他们当人肉防线,纵然来的那个人是司夜染,他也不忍挥下屠刀的。”
巴图蒙克眼睛一亮:“是啊,我怎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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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来,兰芽也是一怔。
“哥,大汗竟然没让你带兵前去?”
若巴图蒙克派岳兰亭去,正好给了他们南下的机会。到时候只需易容,冲到了大宁一线便安全了。却没想到巴图蒙克却是派了另一支部队出去。
更可笑的是,那支部队老弱病残、缺粮少草!
腊月二十五巴图蒙克在王帐誓师,兰芽裹着皮裘,与巴图蒙克和满都海同立在高台红毯之上,映着草原上炽烈的阳光,竟然在那队人马中瞧见了王瑾父子!
这对父子就是接受了她的笔墨,后来还替她将那幅画带到大宁去的书生父子。
一个极糟糕的直觉涌入脑海,兰芽熬到结束,便去了兵营。
老弱病残都在整装待发,兰芽找到了王瑾。
相顾无言,只有彼此眼中的波涛翻涌。
兰芽便一把抓过那孩子来,哄着他道:“你爹在办正事,你别跟着捣乱。过来给我瞧瞧,上回教你写的字,你可都学会了。”
那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瞧他爹,又瞧瞧兰芽。
王瑾便赶紧点头:“还不快跟贵人去?在这只会碍手碍脚。”
兰芽便将那孩子带到一边。看过孩子的功课,她又教孩子写字。她歪头想了想:“我当年在江南看过一家门上的横额,那几个字很好的,便教给你吧。”
兰芽写下“两仪三光”几个字。笔画简单,字面也好理解,那孩子一点就通,兰芽便将他写好的字裹进他怀里,跟他说:“回去给你爹瞧瞧,看你写的好不好?”
这四个字简单的字,却蕴含玄奥,巴图蒙克没在近前,于是即便是其他在旁监督的草原将领看见了也未必能理解。
兰芽远远瞧着王瑾从孩子怀里接了字,看了一眼之后便猛然抬眼望向兰芽。
隔着幢幢人影,兰芽看见王瑾急促地点了下头。
兰芽便裹紧皮裘,一腔悲愤地奔回自己的帐篷。
她知道他们是谁了!
可是巴图蒙克,却叫他们去做人肉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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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我不逃了,命运来吧!(4。23第一更)
兰芽奔向帐篷,途中却见双宝和三阳那两个孩子鬼鬼祟祟的。
兰芽觉着不对劲,便一拢皮裘悄悄坠着他们俩走过去。
趁着王帐一片大乱,他俩藏到一处草垛后头。双宝背身站着,兰芽看不清他的神色;可是迎面站着的三阳却是一脸的惊惶,一把抓住双宝低低说:“宝公公,能行吗?!”
三阳太过专注,兰芽便趁机绕到草垛另外一边,转到能看清他们两双手的角度上去。
这么一看,她便看清了双宝手里拿着的那个小瓷瓶,更是看清了——双宝小心翼翼放在手背上的东西是什么!
她跑过去,一把拍掉了双宝手背上的小东西,抓住双宝的手背便覆下口去狠狠地吸犍。
幸好那东西刚放上不久,伤口里的毒液不多。兰芽直到吸到了新鲜的血液味道,才松了口,自己蹲到一边去使劲将口里的东西尽量都吐出去。
双宝和三阳都吓傻了,赶紧围拢过来,低低问:“公子,可有事?奴婢去请郎中来吧!”
兰芽吐得差不多了,一回身便给了双宝一巴掌。
“你玩儿什么不好,你竟然敢玩儿嗜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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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清芳、沁芳死于嗜血虫的事,三阳还没忘。一听方才双宝从瓷瓶儿里倒出来就往手背上放的竟然就是嗜血虫,把三阳也吓坏了。
他一把抓住双宝:“宝公公,原来竟是那邪性虫子!那是,那是能害命的呀!”
双宝见被兰芽识破,便紧紧咬着嘴唇,面色苍白盯住兰芽。
兰芽平复了下呼吸,感觉刚才的问题不大,这便起身瞪住双宝。
“告诉我,你又作什么呢?要是三阳倒也罢了,他没见过嗜血虫,不晓得那小东西的厉害。可是你不是,所以你别想跟我推脱说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分明是故意叫那小东西咬你!”
兰芽一把抓住双宝手腕:“你想干什么?找死么?怎么,还没等跟我一起逃出去,没等在路上同甘共苦,你就怕了,就想自己先死了?”
双宝死死咬唇,一声不出。
三阳却看得不忍心,噗通跪倒,抱住兰芽的靴子,低声哭出来:“公子冤枉宝公公了。宝公公是想学着大人从前的法子,叫嗜血虫咬了,然后试试眼睛能不能也变成碧色!”
兰芽便一眯眼,盯住双宝的眼睛:“你想变成碧眼干什么?说啊!”
“你从不是好奇到胡来的孩子,你这个时候办这样的事必定有你特别的打算。今儿你甭想瞒过我去。快说!”
双宝还是死死咬住唇,可是眼睛里却滑落了晶莹的泪珠下来。
三阳扛不住了,哇地就哭了:“公子别怪宝公公,宝公公实则是为了救公子……”
三阳便将两个人的计划都讲了,他哭得一脸的眼泪:“宝公公说,咱们不可能全都逃得出去。与其咱们给公子添累赘,让公子没办法安心地逃,不如咱们就留下来,还能帮得上公子!”
兰芽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双宝,可是泪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等三阳讲完,她松手猛地将双宝推靠在草垛上。
“你傻呀!你们都是我身边儿的人,我怎么能扔下你们两个一走了之!临出发之前,你们两个缺了哪一个,我都绝不会自己先走。“
兰芽回身轮番指着两人:“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人。你们一个一个,都是明知草原苦寒,都是明知这一路艰难险阻,却都是欢欢喜喜、毫不犹豫地陪我来了。原因无它,你们都是为了我。”
“所以我又怎么可能只为了自己逃生,而将你们扔下?”
“再说你们的主意能不能帮到我还难说,单就你方才干的那蠢事,就足够先要了你的小命了!——是,你是听说过大人曾经这么干过,可是你要明白大人体质特殊,他从小身子里就有诸多蛊虫之毒;大人这些年更钻研药理,他中了毒他自己也有法子解。可是双宝你呢?你这只是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罢了!”
双宝终于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攥住兰芽的衣袖:“奴婢知道错了……公子罚奴婢吧。”
草原之上正在准备一场出征,远处就是兵营,人声马嘶。可是就在这草垛的背后,三个小小的身影紧紧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草原那么广阔,天地那么大,也许那三个小小的身影存在了,或者消失了,都不会改变这片草原、这个天地任何。可是在他们三个人的心里,却是将彼此当成最重最重的存在,不能失,不可忘。
哭了一会儿,兰芽先止住悲声,用力拍了拍双宝的肩膀。
“好小子,其实你也猜对了一半。我是打过图鲁和乌鲁斯那两个孩子的主意,毕竟他们两个是巴图蒙克的长子和次子,也就是说是王帐未来的继承人,他们的重要不言而喻。”
“可是我却没想过要用你们两个去换下他们两个,我实则是在打满都海的主意——所以从一开始直到现在,我对你满都海没有半
tang点违拗,我甚至与她情同姐妹。我就是为了让满都海对我放下防备,让我有机会多多接近那两个孩子。只待时机成熟,我便可以毫不费力骗了他们跟我走。”
双宝和三阳听得两双眼睛一闪一闪的。
可是兰芽却吐了口气,摇了摇头:“不过,这个主意我也还是改了。”
“为什么啊!”双宝一急:“这个法子兴许会是最有效的法子。我就不信巴图蒙克他不在乎自己的继承人!”
兰芽还是摇头:“可是,那两个孩子却是无辜的。”
兰芽微微笑起来,眼中却隐隐闪烁着泪花:“我与他们初相见,便在梦里将他们当成了我的侄子和侄女儿……而且那两个孩子是真的很喜欢我的。后来月月出世了,我就更觉得无论大人之间要怎样争,怎样斗,都不该伤及无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