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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晓岚随机应变方圆之道-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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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但那“观花”的兴致,却是“老夫不让少年狂”,盯着女郎看个仔细。
    那女子横穿而过,下到临街的河沿刚露出裙下的绛瓣弓鞋,轻轻一点,跳到了停在那儿的小船之上。那一幅娇态,真让这君臣三人,心旌摇荡。
    彭元瑞一点身边的纪晓岚,口中悄悄说道:“纪学士,这便是扬州瘦马!”纪晓岚早就听人说过,扬州“瘦马”就是小妓女。只因这淮扬地方,有一种绝妙的生意,叫做养“瘦马”。穷人家生下个漂亮的女儿来,到了七八岁,出落成鲜嫩苗条,白净脸儿,细细腰儿,缠得一点点小脚儿,便有富家买去收养,教她弹琴吹箫,吟诗写字,奕棋绘画,打双陆,抹骨牌,百般淫巧伎艺,都请师傅传授。这样的女孩,聪明清秀,性情风流。更学会梳头匀脸,点腰画眉,在人前卖弄三步风流俏脚儿,拖着伪袖,行动坐立,媚态横生,即使柳下惠见了,也要欣然开怀,遇到贵官公子到了扬州,准要找个上好的姑娘娶回去,那才貌伎艺,是各地女子所不及的,所以花上一千两千的银子,也在所不惜。女孩的父母,只受一份卖身的财礼,多也不过三二十两,其余的银子,则全归了收养之家,做了教习的谢礼。这扬州城内,盐业为全国之最,富商大贾,不胜枚举,都是几十万、几百万的巨富,近水楼台先得月,哪个家中,都有几个绝色的女子。纪晓岚暗想这扬州美女云集,真正是一个烟花世界,怪不得圣上六次南巡,几番都来这扬州驻足呢。
    乾隆偶一回头,正看见纪晓岚望着自己,心想好个纪晓岚,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何不难他一难。便说道:“纪爱卿你可赋诗一首,以记今日之游。”纪晓岚连忙说:“遵旨。请万岁爷命题。”皇上道:“即以上船的女子为题,作一七言绝句,绘出其衣着打扮,点明是盐商之家,但不得犯着女字,爱卿你看如何?”纪晓岚领命,稍一思索立刻吟道:
    淡红彩子淡蓝裙,
    淡扫蛾眉淡点唇。
    可怜一身都是淡,
    偏偏嫁与卖盐人。
    乾隆听后忍不住笑道:“真乃滑稽之极!”彭元瑞也赞道:“确是一首好诗!”君臣三人于是又向前走去,不觉已来至一座翠楼之前,翠楼修建得十分华丽,乾隆帝指一指问道:“这是一个什么所在?”纪晓岚、彭元瑞答不上来。纪晓岚独自向前,看到那门前有一副对联:雪色梅花三白夜;酒灯人面一红时。
    原来是一座妓馆,纪晓岚回来,迎住皇上,悄声说道:“请万岁爷驻足,前面原是一座青楼之所。”
    乾隆笑道:“这扬州的青楼,确也和京城不同啊”!
    进入一条小巷,捡个平静之处,皇上悄声问道:“纪爱卿,这扬州的名胜,你们还有哪些未曾看到?”纪晓岚不假思索,立刻回道:“万岁爷,扬州的虹桥,据说是个绝妙的去处,圣上何不率臣等去游赏一番!”“噢,这虹桥有甚好处?朕如何不知?”乾隆皇帝原是巡游过瘦西湖的,确实也很欣赏这里的风景,见纪晓岚向往这里,故如此的问道。
    “圣上,臣初次来扬州,没见过这虹桥。只是在读亲家卢雅易的一首题为‘梦香’的词,那词中写道:
    扬州好,
    第一是虹桥。
    杨柳绿齐三尺高,
    樱花红破一声箫。
    处处驻兰桡。
    如今到了扬州,很想去这里看看。”
    乾隆听了,含笑不语,点头同意了纪晓岚的请求。君臣三人,改乘小轿,于是奔瘦西湖方向而去。
    纪晓岚说的虹桥,位于西园曲水的北面,横跨在瘦西湖上,通向长堤春桥,原为木桥,朱栏跨岸故名红桥。这里景色优美,诗人墨客多来此聚会,吟诗唱和,为一时之盛。王士祯有诗赞道:
    虹桥飞跨水当中,
    一字阑杆九曲红。
    日午画船桥下遇,
    衣香人影太匆匆。
    在乾隆初年,红桥改建成一座拱形石桥,恰如长虹卧波,宏伟壮丽,于是改名虹桥。
    纪晓岚虽然初来扬州,却对这座虹桥早有所知,他的亲家卢见曾,当年就在扬州盐院,乃两淮盐运使,在一年的三月春光明媚之时,卢见曾到这虹桥修禊,尽兴而归,曾作了四首七律,拿给友人品评,友人们赞不绝口,竟相依韵而和,谁也未曾想到,和诗的竟多达七千多人,轰动海内,盛举一时。卢见曾将这些诗作,编成一部三百多卷的诗集,刻版付印,流行于世。卢见曾为人义气,出手大方,以文会友,来去馈赠颇丰,终至花亏了公帑,发生了戊子年的“查盐”一案,纪晓岚为他透露了消息,使他免于抄家,却未能免去一死,于拘审期间死在扬州狱中,终年78岁。纪晓岚也因泄密获罪,被发配去了伊犁。十几年过去了,纪晓岚今日到了这扬州,往事却涌上心头,怎么能不想看看这座久在心中的虹桥?
    君臣来到了瘦西湖后,漫步在虹桥之上,乾隆兴致很高,与彭元瑞谈论着四周的风景,纪晓岚却默默不语,忽听乾隆说道:“纪爱卿,你默然不语,像有什么心事?”“回禀圣上,臣是想起了当年的七千人和诗之事!”“这件事嘛,朕也听说过。卢见曾挪用公帑,被朕革去官爵,你也被贬戍伊犁军中,莫非是心有余悸?”乾隆皇帝的话,搔到了他的痛处,他心中不禁一惊,赶忙笑着说道:“罪臣并非心有余悸,确是感念圣上不杀之恩,心里暗自祷念:吾皇万岁,万万岁!”这下倒把皇帝哄笑了。

方圆实战:善听弦外之音并巧加利用

    世间的事物,其表象与真相往往不同。很少有人透过表象看真相,多半只满足于浮光掠影的表象。纪晓岚善体人心,是颇具功夫的。他常常能够揣摸出别人不能揣摩出的话外之音和字后之义,且身体力行。
    清初各帝对明朝降臣、降将甚多微词。乾隆帝在四十年(1775年)十一月命四库馆臣修纂《明朝殉节诸臣录》,就在这封上谕中,他极轻蔑地指斥钱谦益等降臣:“至钱谦益之自诩清流,恬颜降附,及金堡、屈大均辈之幸生畏死,诡托缁流,均属丧心无耻。若辈果能死节,则今日亦当在予旌之列。乃既不能舍命,而犹假语言文字以图自饰其偷生,是必当明斥其进退无据之非,以隐殛其冥漠不娄之魂。”而且,乾隆帝还写有《题制谦益{初学集}》诗:“平生谈节义,两姓事君王。进退都无据,文章哪有光?真堪覆酒瓮,屡见咏香囊。末路沈禅去,原为孟八郎。”此诗简直讽刺得钱氏体无完肤。钱谦益(1582—1664年),字受之,江苏常熟人,为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进士,官至部侍郎。福王时,谄事马士英,为礼部尚书。顺治三年(1646年),清兵大举南下,他的爱妾、名列“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劝他自尽殉国,并以秦淮姐妹葛嫩娘抗清被俘碎舌成仁的事迹激励他,他不肯,终于降清。《清史列传》中有传。至今,在北京故宫储秀宫的墙上,还镌刻着钱谦益写的“颂圣”文章。《清史稿·文苑》说钱晚年家中失火,“惟一佛像不烬,遂归心释教,著《〈椤严经〉蒙钞》。”乾隆帝诗中所言“末路逃禅去”即指此事而言。对乾隆此谕、此诗的真实用心,纪晓岚细细体味,认真揣摩,终于明白,皇上表彰明朝殉节诸臣是虚,鼓励臣子效忠本朝才是实。于是,他便在《阅微草堂笔记》中对降清的明臣、明将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
    在《滦阳消夏录》卷二第五则中,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某公在明朝为谏官,曾求仙扶乩问自己的寿数。仙人判其当于某年某月某日死。结果,到了这一天,他却没死。后此谏官降清。一天,同僚家扶乩,前仙又降,他便责问仙人为何所判不准?不料仙人答道:“君不死,我奈何?”此君俯仰沉思,方记起当年仙人所判其死日,乃甲申三月十九日也,正是崇祯帝在李自成义军攻破北京被迫于煤山上吊之日。这里,纪晓岚不露痕迹地责备了这位不肯为君殉节的谏官。
    纪晓岚在《姑妄听之》卷四第二十六则又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黄叶道人潘班曾与某林下巨公闲坐聊天,屡屡呼巨公为兄。巨公既怒且笑,说:“我都七十多了,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与我兄弟相称呢?”此时,潘班已半醉,昂然道:“兄前朝人年岁,当与前朝人去比,不应带人本朝。若以本朝年岁相论,兄顺治元年五月降大清,我顺治二年九月出生,仅差十几个月,当然应该称你为兄了。”文末,纪晓岚评潘班这段妙论:“不能谓其无理也。”明朝降清的官员很多,但降清之后继而又叛清的也不少,钱谦益即其一。他在柳如是的劝说下,终于弃官,回归故里,著书自娱,后又暗中联络有志之士密谋反清复明。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乾隆帝风闻此事,天颜震怒,命人将其诗文集和全部书版通通付之一炬。
    纪晓岚在《如是我闻》中也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他的族祖纪灵在康熙年间曾路过一处农村私塾,见书案上放着一方旧端砚,便拿起来把玩,砚底刻有狂草十六字:“万木萧森,路古山深;我坐其间,写《上堵吟》。”落款为“惜哉此叟”。纪灵向塾师打听这方砚的来历。塾师说:“村南林中有厉鬼,夜行者遇之辄病。一日,众伺其出,持兵仗击之,追至一墓而灭。因共发掘,于墓中得此砚。吾以粟一斗易之也。”纪晓岚在这个故事后面加了按语,说《上堵吟》乃孟达所做。孟达在汉末时曾任新城郡(故治在今河南商丘)太守,他登上白马山,眺望形势险要的新城地形,感叹道:“刘封、申耽据金城千里而更失之乎!”因做《上堵吟》。此人原为蜀将,后降魏,复又叛魏。纪晓岚又评论道:“是必胜国旧臣,降而复叛,败窜入山以死者。生既进退无据,殁又不自潜藏,取暴骨之祸,真顽梗不灵之鬼也。”听听这个话口,再比较一下乾隆帝上谕中的“其进退无据之非”、诗中的“进退都无据”,岂非是在借死鬼大骂活谦益!
    乾隆四十年十一月,纪晓岚等人奉旨编纂的《明朝殉节诸臣录》,正是这样的一副棺木。它是由乾隆帝亲自创意设计、摆出来给大清臣民——特别是汉族臣民——观赏的奇异道具。这部书共十二卷,记载了明末死于抵御清兵入关的将官士民和被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义军杀死的明朝官吏的事迹,每人一篇或数人一篇,短者不足一行,仅仅十几个字,长者也不过百言,的确简略得很。而乾隆帝炮制此书的目的,并不像他自己表白的那样:“明朝殉节诸臣,各能忠于所事,不可令其湮没不彰。而是为了——说得更直截了当一些——收买人心。新主子所以肯这样做,是以实力为基础、做后盾的,当然是坐稳了皇位以后,才有余力顾及于此的。然而,此时此刻,却突然跳出来一个傻得可爱的左都御史张若桂,竟要“行文各省、各督抚,再加采访”,这无异于又一次要在全国各省煽起一场反清浪潮,乾隆帝怎么能够答应。这位张御史真真是认真得可以,迂腐得也可以。他忘了,凡事终须有个度。乾隆帝只让臣子们在“舞台小天地”里假戏真做,张御史却要到“天地大舞台”上去真杀实砍,那怎么行!而纪晓岚等人可谓善体圣心,虽是奉旨编纂,并不急于攒赶日程,悠悠搜罗,细细磨勘,前后历经十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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