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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了我劈头就问:“纳雪怎么样?”
我摸不着头脑,西门纳雪不是好端端地在那儿睡觉吗?怎么这些人一个个如临大敌,好似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似的。
“纳雪公子,哦,是纳雪觉得累了,歇下了。”虽然搞不明白原因,我仍然如实答了。
“他有没有吐血?”西门岚焦急地问。
“没有啊,好端端的。”我更觉得这些人有点神经质了,怕纳雪吐血,早就该做好准备了,现在来问什么啊!
一个青衫书生提着一盏灯笼慢慢走过来。
西门岑霍地立起,急迎上前问:“如何?”余人也纷纷立起,神色关切。
那青衫书生正是我一月前那夜在别庄见到的那人,也就是排行第五的天绝妙医西门泠。
他微微一摇头,低声说:“无妨。”
众人喜形于色,西门笑轻叫:“难道纳雪没有开天眼?”
西门泠又摇了下头。
西门嘉惊叫:“他开天眼了?”
西门泠点点头。
西门嘉脸上又惊又喜,一把纠住西门岑,手指都些微地有些颤了。
“岑哥,你听到五哥的话了吧?”
西门崔岑安慰地拍拍她,挣脱了她的手臂,转身细细问西门泠:“纳雪这次没有吐血,是不是就是说我们找对人了?”
西门泠这次终于开了金口,也许久不开口说话的关系,语声听来颇艰涩含混。
“可以这么说!”
西门嘉一声尖叫,喜悦之情不可抑止。
西门笑双手合十念佛,西门岑和西门岚对视一眼,也不由得缓下神情。
即使是一向阴深的影子般存在的西门风也隐隐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西门嘉亲热地搂住我,欢喜地说:“妹妹果然是福泽深厚,一来就给我们纳雪带来了好运气。”
我淡淡地说:“这不就是你们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抢我来的原由吗?”
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的天眼是怎么一回事,但猜想和刚刚那让人全体毛孔竖立的空白感有关。
心底略一琢磨便明白那个西门纳雪每次一开天眼便会元气大伤、吐血不止,甚至会影响到他的寿数,所以西门家族的人才那么着紧。
西门岑又恢复了那一脸让我极其看不惯的雍容之色,说:“纳雪的身体不太好,丁丁你要多操心了。”
我绽开笑颜,用极其诚恳的语气说:“二哥不必担忧,照顾丈夫是做妻子的责任。”
西门岑满意地一点头,说:“那就好,有劳丁丁了。”一挥手带着一潮人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
临走前,西门嘉回首对我嫣然一笑,神情显得极满意。
西门笑似欲对我说些什么,我冷冷地望着他,他最终跺跺足叹口气飞也似的跑了。
亭中只留下了一袭青衫的西门泠。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灯笼,动作一丝不苟。
我和张之栋也不说话,静静看他理灯笼。
他提起灯笼,冷冰冰地说:“跟我来!”
惊喜交集新婚夜
更鼓声传来,已经是三更了。
当西门泠让我跟他走时,我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对这人我虽然没有好感,却一点也不怀疑他别有居心,女人的直觉有时真地是好没来由。
跟着他东穿西绕的,穿过了两座建筑,来到了一间青石条垒成的巨大石屋前。
还没有近前,已经有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我顿时浑身哆嗦,连打几个喷嚏。
我疑惑地问:“怎么这么冷,是不是冰窖?”
张之栋转开眼去,避而不答。
分明是知道的,却不愿意告诉我。
我心中已经摸到了几分,忍不住噔噔倒退了两步,一手捂住嘴,胸口顿时纠结成一团。
自从带着如言回到丁家后,身后事一直都是凤郎和丁维凌料理的,出嫁后则换了张之栋,而我自己却可耻地逃开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言的身子会一天天腐朽这个现实,或者应该说,我根本拒绝去想。
不能面对的结果就是直到现在,我没有去看过他一次。
我的面色一刹那间褪尽了血色,心越跳越慢,似要停顿。
重重咬着唇,细细一丝鲜血流下。
“西门泠,你好!”我几乎是绝望地,心中最后一点留存的希望眼看着就要在我眼前破灭,翻江倒海的恨意喷涌而出,既然连底线也不给我留,那就一起毁灭吧!
西门泠面无表情,他只是再一次重复了一句:“跟我来!”
我再不多说,横下心跟着他进去了。
张之栋只是守在外面并没有进来。
西门泠脚步一顿,反手递来一颗火红的药丸,音调木然得没有高低起伏,“吃了,身子不会冷。”
我已经都豁出去了,什么也不害怕,劈手夺过药丸,往嘴里一丢,冷酷地说:“走!”
冰窖极大,足有三层,我跟着西门泠拾级而下,直入到最深那一层。
冰窖中全是一块块从千年不化的冰山运来的厚冰。
身子因药力的关系,体内如烧了一炉火,寒意扑上肌肤便如春雪般溶了。
西门泠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打开锁,伸手推开一道大门。
屋子里除了冰还是冰,层层叠叠的冰。
极目望去便是一片空白。
我受不了这样的失落,失声尖叫:“人呢?你们把他弄到哪去了?”
西门泠从怀中取出第二把钥匙,走到东南方向的一面墙。
我这才发现这面墙上居然有一道以寒玉做成的门,颜色与周围浑然一体,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惶惑,我不会看不出来。
西门泠伸手把钥匙伸入匙孔,突然回头说:“这两把锁都是阿嘉做的,钥匙也仅此一副。”没头没脑地说完,便扭动钥匙,大门无声无息地滑开。
我一眼便看到了睡在寒玉榻上的如言。
依旧是一身白衣,清雅出尘。
“天!”我低呼一声,不敢置信的狂喜。
老天垂怜,我这一点小小执念终叫你垂顾了。
我呻吟一声,软软倒在地上。
冰雪刺骨的寒意砭入肌肤,与体内如火般燃烧的体温一激,痛得皮肤似要爆了般。
可我不在乎,中枢神经高度兴奋,我全副的心神只集中在那一抹孤洁的白。
“天哪,天哪……”我喃喃自语,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却又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西门泠走到寒玉榻前,提起灯笼四下晃了晃,似是颇为满意。
他转头看向我:“还满意吗?”语气犹如在说一件物品。
我冲上前,手指颤抖着抚向如言的身子。
冰,这是头一个感觉,犹如冰魄之精,手一触摸间,皮肤便似要冻住般。
但如言的身子确实没有任何腐朽的迹象,皮肤上甚至还带着莹润的光泽,垂眼静静而卧。
我猛回首,满怀冀望地问道:“他能活过来?”
西门泠嗤笑:“死都死了,你当我是神仙?”
“那他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变化?”我恋栈地轻抚过如雪白衣。
西门泠冷冷地说:“这是因为雪凝珠。”
“雪凝珠,雪凝珠是什么东西?”我奇道。
西门泠伸手指指如言的嘴,“在里面。”
这个闷葫芦,和他说话真能把圣人逼疯。
难道多说几个字会死吗?没有办法,只有猜了。
“你是说那个雪凝珠可以让他的身子一直维持这个样子?”
西门泠:“嗯。”
“这样的稀世宝贝,你们怎么会主动拿出来?”我都没有要求,而如言又是他们一直有些忌讳的人,我不能相信他们会有这份好心。
西门泠一手提起灯笼,看样子是准备要走了。
“二哥的吩咐,我照办。”
西门岑?怎么会是他!?巨大的问号在我眼前闪耀。
烛花在灯笼中微微一跳,昏黄的光线蓦地一荡,我突然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这是示好也是威胁。
保证了如言身子的完整,我对西门家族的恨意就会消褪不少,而他们也等于掌握了最有力的人质,只要我一天不愿见到如言被伤害,那么一天就会被胁持。
好毒的手段,好绝的计策。
这事明摆着是个陷阱,可是我可以不跳吗?这个陷阱实实在在是为我度身定造的。
因为如言,是我心底永远舍不下的牵挂。
想到在别庄相遇的那个晚上,我不禁凄沧地笑了。
“那天晚上遇到你,就是来办这件事的吧?”
他木然地点头:“九天玄转丹只有半个时辰的药效,差不多了,走罢。”说着转过身便要走。
我恨极,难道上天是真的不乐见我安份做个普通人,非要我舍了三千红尘,绝情绝欲吗?
我痛极问:“非要逼我到绝境吗?”非要不疯魔不成活吗?
他身子顿住,慢慢倒退着走回。
伸手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和一副极精致的钥匙放在榻上,然后又一步步朝门口缓缓走去。
药瓶中有数十粒我刚刚吃过的那种火红色的九天玄转丹。
我摩梭着手中的钥匙,突然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这两把锁都是阿嘉做的,钥匙也仅此一副。”
“西门泠,钥匙只有一把,我若是不小心丢了会怎么样?”我急问。
“没怎么样,不过就是永别而已。”他头也不回,“你又不是没别过。”话语恶毒,能把人听得噎死,可是我现在顾不上和他计较。
“西门泠,其实你人不错!”我在他身后说。
他身子又是一顿,粗声说:“快点走!”
我收起东西,视线在如言身上温柔一绕,转身跟上西门泠的步伐。
如言,终有一天,不会再有人会伤害你,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西门泠一直把我送到我的新居,走到门边,极低声地说:“自己小心吧!”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新房内,新郎官依然昏睡着。
我走了那么久,也没见有个丫环仆伇出现,而除了西门泠受了西门岑命令来探病外似乎也没有人敢进来关心下这位西门家族唯一的嫡子。
大家对他很爱护很关切,但我又觉得人人都怕接近他。
这世上有谁会愿意被人看穿看彻底呢?谁没有点私心杂欲,谁没有些不欲人知的秘密?太过接近便是远离,太过坦白便是失去。
从这方面来说,西门纳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可怜的。
那张在睡梦中放下了一切防备,如天地初开般纯粹的面容,还不过是一个少年,有谁能知道他醒来后会变得那般冷酷无情,如果不是我亲历了那些让我锥心刺骨的事,我也许会心疼这个天生不幸的孩子。
可是现在,我心中盈满的却只有恨意,恨得想要直接对他剥皮拆骨,如果我不是天生比较理性的话。
我冷冷哼了一声,正要离开去另找个能睡觉的地方。
西门纳雪的身子微微一动,渐渐醒过来。
他迷蒙地睁开眼,见我直直瞅着他,脸色极差,眼见得要发怒,却不知怎地最后又忍住 了。
“过来!”
我紧张地拉一拉衣裳:“干什么?”
他冷冷地说:“扶我起来,我对强奸你没有兴趣。”
我脸颊飞红。
这倒不是为了那个难听的词,听到他对那事没兴趣,我是松了一大口气的,但又有些气恼被人这般无视,心里不大痛快。
我怱地向他绽开了最美丽灿烂的笑颜:“不是不想,是不能吧?”
西门纳雪一刹那间脸色雪白,神情酷厉到令我心里毛毛的。
“谁和你说的?”犹如地狱般的声音如毒蛇般钻进耳朵,难受得要命。
我强笑着:“说中了就要翻脸?”
他抬手作个曲指拈花手势,似是秘术中的结印,手指诡异地扭转,泛出苍白的颜色。
我竟有转身跑走的冲动,心里其实已经骂了自己无数,平白无故的把那个小魔头又得罪了。
西门纳雪手印一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