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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还是有些老客,却是依旧坚持着等候那小姑娘再次在这里摆摊,便是一碗豆腐花,也不会将就。
人总是如此,总是固执的坚持着某件事,或许这件事不伟大,不热血,只是平凡的如吃一碗豆腐花。然而,坚持只是坚持,只与坚持本身有关,与任何一件或小或大的事,无关。
只是,所有的坚持都敌不过岁月的消磨,岁月将所有的锐气和固执扼杀,留给世人的不过是渐渐的改变和慢慢的遗忘。
近十年过去了,无论是那些老客,还是新的食客,似乎都忘记了这里曾经还有另外一个小姑娘在这里摆摊卖豆腐花。那中年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将原本属于那个小姑娘摆摊的地方,也自己占了去,如今,他的摊位比最初的时候更是大上了许多。
离阳城中的每一个人,都不再记得有那么一个小姑娘曾经日出而出,日落而收的每天在这里摆摊,也不再记得她的笑容如她卖的豆腐花那般香甜清凉。
今天,这个大槐树下,依旧是这个中年摊主,身后是他在阴凉树荫下摆满的桌椅。只是,这街头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他的生意却是不怎好,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食客,有的还只是在这里坐着歇脚的,根本无意买上一碗豆腐花尝一尝。
便是这个中年摊主都有些无精打采,靠在独轮车前昏昏欲睡。
“大叔……豆腐花可还有么?”
这中年摊主正在打盹之时,恍恍惚惚的看到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来一个黑衣少年,走到他的豆腐花摊前,笑容如风的询问道。
中年摊主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站在面前的是一个黑衣少年,个头八尺左右,却显得有些清瘦,容貌倒还算清秀,背后背着一个长条包裹,似乎是一柄剑。
这或许是一个行走江湖的游侠儿。中年摊主这般想到。
这黑衣少年见他这样,又是淡淡一笑,和气道:“扰了大叔的清梦了,只是我独爱这一口,离阳城内,怕是只有这里才有的……”
这中年摊主忙站起身子,冲这黑衣少年一抱拳道:“小哥说的哪里话来,自古哪有生意人因被客人扰了觉而不高兴的?豆腐花却还有很多……”说着一指身后那几个稀落落的食客,苦笑道:“就这几个人……过于萧条,这才打瞌睡了……小哥莫怪才是。”
黑衣少年忙摆了摆手,那中年摊主见好容易才来了这一个食客,更是显的热情殷勤许多,满脸是笑的问道:“小哥,豆腐花甜的还是咸的?”
黑衣少年道:“甜的最好!”
中年摊主忙应了一声,似乎想趁着好容易来了客人,将这豆腐花多卖出几碗,便表面随意,实则有意的道:“小哥行走江湖的吧,一碗豆腐花怕是不够,不如来两碗吧。”
黑衣少年已然朝树荫下的桌椅走去,听他这样一说,却不回头,只摆了摆手道:“一碗,足矣!”
这中年摊主见没有多卖出一碗,似乎有些不高兴,暗地里撇了撇嘴,但是有生意上门总比没有生意好,还是盛了满满一碗。
他以为这黑衣少年早已坐在某张板凳之上,等着豆腐花端上。但他转过身时,却见这黑衣少年竟站在桌凳之间,眼神痴痴的望着左边树荫下的那几张桌凳,目光迷离,似乎在寻觅和想着什么。
那中年摊主先是一愣,心中也是好奇,这么多的空板凳他不坐,傻愣在哪里干什么。
于是,便端了这碗豆腐花走到黑衣少年近前,呵呵一笑道:“小哥,何故站在这里,这旁边就有空桌凳,你随便坐下吃便是……”
说着,替这黑衣少年将身旁的桌凳拉开,又将手中的那碗豆腐花放在最近的桌子上。
那黑衣少年似乎恍若未闻,仍旧痴痴的看着左边树荫下的那几排桌凳,更本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中年摊主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谁料,那黑衣少年似乎忽的醒了过来,竟转头朝他问道:“我来问你,那左边的树荫处,可也是你的摊位?”
不知不觉,这黑衣少年的话中已没有了方才大叔的称呼。
中年摊主不过是一个经商的小贩,却是听不出这口气的转变,仍旧笑呵呵道:“是的,那里也是我的地方,那里的板凳桌椅是我摆下的……”
黑衣少年已然是那样淡淡的冲他笑着,声音不高:“我去左边树荫那里坐罢……”随即,端起那碗豆腐花,朝左边树荫下走去,走的涂中华,忽的又朝这中年摊主笑了笑。
这中年摊主忙点点头,也随意的笑着应和着,只是心里却觉得这两次,黑衣少年的笑容与他出到这摊子前的笑容不太一样,似乎少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黑衣少年的笑容里究竟少了些什么,若说少了,却依旧是那样清澈,只是他也觉得,这清澈之中似乎哪里少了些柔和,多了些冷漠。
行走江湖的人啊,都有些怪异。这少年大体也是如此。
中年摊主以他这几十年摆摊的经验如此判断。
一碗豆腐花很快的被这黑衣少年吃完,他似乎眯着眼睛又回味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转身朝那中年摊主走去。
那中年摊主见他吃完了,遂呵呵笑着找话道:“小哥,觉着这豆腐花味道如何?”
那黑衣少年一笑:“清凉香甜,很好!”
说罢,径自头也不抬,转身朝离阳大街之中走去。
那中年摊主见他要走,忙扬声道:“小哥,还未付钱呢?”
那黑衣少年依旧不回头道:“给过了,桌上便是……”
中年摊主回头朝黑衣少年的坐过的桌前看去,却不禁愣在了那里。
那桌上果真有钱,却是一锭灿灿的金子。
中年摊主愣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忙走过去,拿起那锭金子,朝那远去的身影大声道:“小哥,你给多了,这碗豆腐花当不得……”
那黑衣少年依旧没有回头,话音缥缈,竟有些沧桑之意:“给了你,便是当得。我这一锭金,不为你那豆腐花,只为买一碗往昔……”
不等中年摊主说话,黑衣少年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若是觉得这一锭金你受之不起,便替我做件事罢……将你的左边桌椅尽数撤去,那里本不属于你……”
中年摊主一愣,神情有些若有所思。
最终那,中年摊主悻悻的摇了摇头,不过实在听不懂他的意思,不过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朝着那黑衣身影道:“小哥,以后还来光顾啊……”
那身影越走越远,声音却还好似在耳边一般,听得清清楚楚:“只这一次,以后再不会来这里了!逝去的终究是逝去的,怎么找也找不回当初的模样……”声音中的沧桑,宛如扑面。
那中年摊主闻言呵呵笑道:“小哥怕是不知,整个离阳城卖豆腐花的只我一家,你若在离阳城一日,想吃豆腐花只能来我这里,小哥是外乡人罢!”
那黑衣少年的身影已然没入人群之中,中年摊主极目看去,才依稀看到他的身影。
黑衣飘动,淡漠无声。
然而他的身影虽然远去了,但话音却是依旧清晰无比:“虽不住在离阳城中,但也不远,我是风陵村人……”
那中年摊主呵呵笑着念叨起来:“呵呵……确实不远……风陵村人……”
“什么……风陵村人?”这话说出,竟然声音发颤。这中年摊主脸色煞白,似乎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又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他心中早已跳个不停,他是这离阳旧人,早就知道那风陵村在八年之前,不知怎地,竟然全村所有人都死于一场横祸,一个活口都没有,据那些去过现场的人言讲,各个都是死状凄惨,便是如今,那里也是荒凉残破,衰草连天。每每夜里似乎还可以听到隐隐的哭泣之声。
有人传言,这哭声多半是那些不愿横死的冤魂发出的凄凉低泣。
风陵村,八年前就已经成了乱葬岗!
而且他心里知道,八年前在他的摊子旁边,同样卖豆腐花的灵动小姑娘,就是风陵村的人,名字似乎叫做小茹,也是在那场横祸之后,再也没有了音讯。
中年摊主忽的想起了这黑衣少年方才所言:你若是觉得这一锭金你受之不起,便替我做件事罢……将你的左边桌椅尽数撤去,那里本不属于你……
他顿时觉得无边的恐惧和害怕,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所说的不属于我的左边地方,不就是八年前那个风陵村小姑娘的摆摊之地么……
他说他是风陵村人?
中年摊主倒吸一口冷气,想要再看一眼那个黑衣少年,可是无论他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怎么寻觅,那黑衣少年就如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丝毫的踪迹。
冷汗如雨,那中年摊主暗暗心惊,难道大白天我撞到了鬼魂不成……
他下定决心,明日,不!下午便将左边的桌椅全部撤掉,但愿这个黑衣少年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后来,这中年摊主果真将左边占去地方的桌凳全数撤了去,还请了几位僧道,在这里做了三天法事,这才觉得心中稍安。
这样的事情,毕竟在他生命中算的上一场大事,不过他本就是离阳的一介普普通通的百姓,日子久了,原本的心思便淡了,只是自始至终他都不敢再占左边的那方树荫。
林逸之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竟会对那个中年摊主带来那样的影响。
林逸之在这离阳城中游荡了三日,看遍了离阳城中的每个角落,无论是离阳城中最大的饭馆客栈听水轩,还是离阳热闹繁华的市集,他都去看了看,在市集上见到两件手饰,一个是一串手珠,明艳的粉色,珠圆玉润。另一个是一个淡蓝色的簪子,质地典雅古朴,虽不是什么名贵的材质,比那手珠也便宜上许多,但林逸之还是将它买了下来。
汐月妹子最喜粉色,上次同她来到离阳买香刻,她便吵着来集市上看看,最终也没去成,将这粉色手珠买了送她,她定会十分欢喜的。
至于那枚淡蓝色的簪子,想来端木却是应该喜欢的。
林逸之想着,将那簪子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在贴身之处。
蓦的想起,那个雨夜,那个淡蓝身影在大雨之中,同他做的手势。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他的心口……
好像不久前的事情,可是林逸之觉得似乎已然过去了很久……
除了以上的地方,他甚至还专程来到了离阳城最风月的地方——惊鸿院。
惊鸿院的头牌早已换了人,自三年前,惊鸿院的头牌琴湘突然失踪之后,惊鸿院的生意一落千丈,门庭冷落。
这三年,惊鸿院的老鸨花了大力气终于又调教出了一位名唤帩儿的头牌。这惊鸿院的生意才有重新变好,这一年更是日进斗金。
自古以来,莫说什么风尘女子水性,那些登徒浪子哪一个又不是朝秦慕楚,薄情寡义的惯了。
林逸之算上这次,已然是第二次来到这烟花柳巷,然而人家来这里皆是寻欢作乐,唯独林逸之特别。
他只在哪头牌帩儿的房中听了一晚上的琴,一动不动,痴痴的想了一个晚上,便撂下了一锭金子,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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