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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云飞被他的眼光震撼了。
此时陈锋的两道眼光也射了过去,他在回忆着什么。
姑娘掏出皱巴巴零钱,买了一个开花馍,递给男孩,满脸都是爱怜。
姐姐,你吃一半吧。男孩说。
姐姐不吃,姐姐不喜欢吃甜食。
姐姐,你骗我。
听话,我知道你要吃开花馍好久了。
两个人朝外走,两个单薄的背影。
陈锋忽的站起,双手拎起了椅子,潘云飞起身将他抱住。
姑娘和男孩已经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了。
陈锋在挣扎,脸通红。
老哨问:咋啦?
陈锋说:他打过我,大毛建立我仨被踢进了河里!
黄老歪也霍的站起,右手在脖子上吊着,左手拿椅子。
潘云飞说:老歪,坐那!
饭店营业员和客人都看着他们,惶恐的表情。
陈锋坐那了,呼呼喘气,黄老歪也坐那了,大家都看着潘云飞。
潘云飞说:我欣赏他,我俩今生肯定有缘。
在往左玉梅家回去的路上,陈锋说:老哨,这两天你找找电影票,领我姥姥看看电影。
老哨说:日。
潘云飞说:日啥日,你头没烂。
老哨勉强的说:那好吧。
陈锋说:算了。
这一带没有路灯,如水的月光,放眼是风吹树动。
夜凉是一天天感觉到了。
几天以后连绵着下雨,街上有些人穿起了长袖。
潘云飞陈锋黄老歪他们拆线了,黄老歪不听医生的,把胳膊上夹板也给扔了,活动一下,感觉还勉强。
咱去给玉梅大姐弄点金鱼吧,她喜欢金鱼。潘云飞说。
那现在就去。陈锋说。
潘云飞他们七个人,骑着三辆自行车,晃晃悠悠朝公园去了。
公园有养鱼池,高高的围墙围着,上面光闪闪插着玻璃。养鱼池换水有条通道,流进湖里面,经常就有一些鱼漏出来。每逢换水时候,就有一些孩子,站在通道口,哗哗的水中捉鱼。
潘云飞他们进公园没买票,箭一般就骑进去了。
来到湖边,几个孩子拿着网,拿着塑料袋,在等换水时间到来。
黄老歪过去,把他们网和塑料袋收了。两个碗口大的纱网,潘云飞拿一个,陈锋拿一个,塑料袋有三个,其他人分拿了。
然后七个人又出了公园。
卖票的见他们又呼啸着出来了,骂一句。
离公园门口不远,墙壁上开了窗,是鱼池卖鱼的窗口。窗口里面摆了许多盆子,各种金鱼分盆陈列。
两个大汉和一个妇女坐在里面。
潘云飞伸头朝里看,见没有水泡,就说:俺要水泡,二十条,要池子里大的。
妇女说:小屁孩,有那么多钱没?
潘云飞说:老师要的,咋没钱,快去捞吧。
见他要的多,三个人都拿着网朝后面池子走。
说时迟那时快,潘云飞和陈锋同时下手,两张网伸进两个盆里,一旋,鱼就一网打尽了。后面黄老歪他们挤过来,两手撑着塑料袋在盆里盛水。
等一个大汉转身发现,两网鱼已经进了塑料袋。大汉大喝一声,三个人转身就朝这边奔,陈锋又是把网一旋,第三个盆空了。
七个人坐上三辆自行车,掠地而去。
26)
郊外的一条小河,很窄,两岸青草夹过来,有些地方几乎覆盖。
顺河是弯曲的土路,两排杨树延伸。
四周是广袤的原野,有零狗,有群羊,忽隐忽现。
闻天海十几个小青年坐在这里,压塌一片青草。
香烟的烟雾缭绕着。
闻天海双眼乌青,昨天赶公交,趟了余三地盘,被打了。
白杰是余三靠山。一个说。
白杰我听说过,在公交警察里面混的最好,他们打流贼,就咱这种,余三他们啥时候都没事。另一个说。
白杰我和他握过手,他爹是市局办公室主任。闻天海说。
那小子还会往上爬的。又一个说。
回头咱也得多结交这类人,硬打硬拼出事了没人捞你。闻天海说。
刘七认识这方面人多,回头叫他介绍。大家说。
靠他妈余三等着,他侮辱我那句话我永远不会忘!闻天海说。
大家都说靠他妈。余三他们一帮子修理闻天海几个后,指着闻天海骂:农村老大孙,再别踏进市区,见一次打一次!
天海,我朋友那事咱啥时候去帮忙?一个瘦子说。
你不说我忘了,现在去。
一伙人从草地上爬起来,簇拥上了小路。
到了村口,多数人站着,几个人去村里推自行车。村口站着几个说闲话的妇女,见了他们,都散了。闻天海是这一带出了名的闻大癞子,惹不起。他爹闻老根,文革时武斗致死人命,文革结束后一直在监狱服刑。他两个哥哥也在监狱,一个,一个盗窃。还有一弟一妹,妹妹痴呆,弟弟却正直,老师说,他弟弟和他们好象不是一窝。
早些年村里许多小孩都被这样凌辱过,闻天海拿着木棍,让小孩趴母猪身上,闻天海说配种开始,哈哈哈。
时候不大,一辆车两三个人,他们朝市区进发了。
一律是沾满泥巴的破旧的加重车。
碰见余三咋办?瘦子说。
碰见再说,靠他妈,他混的再好,咱也不认了!闻天海说。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工人居住区,在路口处扎上车,散到了路两旁。
这里很安静,人们都上班了,一排一排的平房上有麻雀在跳跃。几个孩子拿着弹弓猫过来,麻雀轰的飞了。
远远能看到老人闲散的影子。
那个瘦子进去了,闻天海他们蹲了下来。
不久瘦子领了一个矮子出来,跟闻天海说了几句,矮子又走了。
一枝烟燃尽,道路上有人奔跑而来。前面是披头散发的矮子,后面狂追的是两个高个。
来到近前,闻天海他们呼啦站起,两个高个煞不住脚,被圈在了当中。
闻天海冲上来,挥拳打翻一个,大伙一涌,又一个被打翻了。皮鞋步鞋朝脸上胸脯肚子上一阵乱踢,两个打滚的人血流满面。
停了手,空出来,两个高个躺在地上呻吟抽搐,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脚印了。
哪个是吴少侯?闻天海问。
这个。矮子一指。
吴少侯正在蠕动,被闻天海上来,踩住了血脸。
你服不服?闻天海问。
不服。吴少侯说。
我再问一句。闻天海一用力,吴少侯脸踩变形了。
不服。吴少侯声音发嗡。
好样的!闻天海给同伙做个手势,有人递给他一块砖。
一砖拍了上去,吴少侯身子一下又软了。
不想头破血流的吴少侯竟然猛的站起,吓闻天海一跳,看着他摇晃着朝东边跑。
闻天海大步赶上,一砖拍翻。吴少侯不动了,头侧枕着地。闻天海骑上去,照头猛砸。
血是一小股一小股的潲,吴少侯头皮开裂无数口子。
最后闻天海听到吴少侯蚊子一样的声音:我服……
矮子领着闻天海他们离开了这片工人区,找地方吃饭去了。
吴少侯和另一个高个头上裹着纱布,当天晚上就去找了过去的伙伴。
吴少侯说:你给我找到潘云飞,陈锋也行。
结果这个人通过另一个打听到左玉梅家,几个人赶去了,没找到。
左玉梅和几个女人在看电视,九寸小黑白,狄爱国给背来的。
不知道他们去哪了,这几天来去匆匆的,在组织人马。左玉梅说。
又和谁弄上了?吴少侯说。
左玉梅这才仔细打量他们:以后别来这儿了,他们换地方了。
几个人又去找六指。
六指犯案,据说躲在小顺家。一个说。
大家七转八转,来到了小顺家那片平房。这里漆黑一片,几许微弱的灯光从窗口里打出来。
夜深了。
马路牙子上坐着一排黑影,有烟头闪烁。
吴少侯几个走过来,一道手电光芒射出,在他们脸上移动。
哈哈,这不是吴少侯吗。黑影里面说。
吴少侯听出是六指声音:六指,正找你。
手电灭了,六指站起来。
我挨打了。吴少侯说。
挨打想起兄弟来了,平时干什么去了。六指说。
帮不帮吧,过去那么好。
正闲的蛋疼,咋不帮。你先说说你最近发的啥财,听他们说你和几个老油条出入缅甸,倒腾玉玩?
啥都倒,今天出来的匆忙,明天给你拿个玉佛。
哈哈收到,说吧,谁欺负你了,咱现在去面他。
大家乱糟糟站起来,有一二十个。都是这片孩子,大家分头回家抄家伙,推自行车,重新汇集了。
一哨人马上了路。
那片工人区,也是黑灯瞎火的。路当中站着十几个人,是闻天海他们,都喝多了,有两个差点打起来,其他人在劝。
好容易劝开了,矮子和他们送别。这时候一群黑影冒了出来,跳下自行车,抄家伙直冲过来。
顷刻间有人倒地,闻天海那帮人轰的都散了。
遍地是追打的影子。
六指一棒打在小顺头上,发现打错了,在小顺回头看时,干脆又是一棒,把他打栽。
小顺眼一黑,混沌了一会。六指早跑没影了,六指知道小顺没有看到他。
战斗很快结束,大家气喘吁吁捉回来几个,押到一片林子里,开始拷打。
知道了闻天海的名字。
(27)
两天以后的一个傍晚,六指小顺纠集二十多人背腰插着短棒去河堤集结。快到河堤时,见吴少侯骑辆当时很稀有的铃木A100摩托,背后带着个三角眼的陌生家伙。
吴少侯没停,打声招呼就过去了。背后那双三角眼瞟过来,很歹毒。
河堤上青草萋萋,树木遮天,暮色渐浓。
那一道河水闪着亮光走过。
六指小顺他们迎风而立。
东边又上来三十几个人,飞快而来。前面走的是陈锋。
两帮人照面,多数陌生,相距着站了。
这都是学校的。陈锋告诉六指。
云飞呢?小顺说。
暮色苍茫中陈锋朝西边一看,说:来了。
那边黑压压过来一片,也有三四十个。潘云飞黄老歪老哨走在前面。
彼此一招呼,三帮人马站定。
爱国还没来。陈锋说。
高四儿也说要来的。老哨说。
再等五分钟,不来就走。潘云飞说。
六指看手表。他们几乎都没表,六指这块手表是上海牌,夜光的,一次掂包的战利品。
五分钟眨眼就过去了。
陈锋,今天是你们负责自行车,都骑了吧?老哨说。
每人一辆。陈锋说。
走吧。潘云飞说。
三帮人马汇成一处,浩荡朝东边涌去。
快下河堤时,一帮黑衣人骑车闪了出来。一律黑短袖,黑裤,左手白手套。
狄爱国那帮贼来了。
他们带来了一箱白手套,大家分发了,还多余一些,扔了。
免得打错人。狄爱国说。
当时六指就看了小顺一眼,那眼光让小顺很是思量了一阵。
现在不用戴。潘云飞说。
哈哈,我们一帮戴,象夜袭队。狄爱国说。
象开了闸的河水,人流从河堤高坡处涌下。
这是一场君子战争,双方约好了。刘七有恃无恐,就约在自己家门口。离刘七家不远有条路叫响水街,很僻静,刘七就是在这条街一举成名的,他们在这里成功伏击了当时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八零年这人因杀害警察抢夺枪支被枪决。
此时幽暗的街灯下,树木笼罩的墙根,朦胧了一片黑影。大家或蹲或坐,屁股下面是砖和木棍。
刘七和三个人抽着烟,站在马路牙子上,指点江山。
他们来了。刘七说。
响水街西头,先是十几个影子,接着是铺天盖地的人流,白手套晃动,棍棒迎风挥舞。
海啸一样漫卷过来。
刘七不战自溃,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