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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看得发憷,想踱过去,右手却被人抓住了,“沈兄,我来这里是有要事跟沈兄商量的。”他的笑意盈盈。
沈渝终于真正抬起头来看他。
“我想……向令妹提亲。”他的手将我抓得更紧,“我和乔乔已经商量过了,你是他的长兄,自然应当征求你的意见。”我一愣,他什么跟我商量好了?
秦知年说这番话的时候,沈渝的眼睛始终盯着我,目光深不见底,看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
我当真是讨厌极了他那样的神色,从小便是这样的脾气,在背后做了那样的事,始终沉默的不发一语,骂不还口,打不还口,就算是要当个坏人,也这样不称职。
我仿佛跟魔怔了一样,居然冒出了一句下一秒几乎想要咬断自己舌头的话,“是。二哥想必会祝福我的吧……”
他顿了顿,似乎我刚才的话语很难理解,许久才低声道,“自然。”
那一夜,我睡的极不安稳,半夜起来好几次,第三次起来时发现沈渝的床已经空着了,我找了一阵,发现院子的门槛上放着几只草编的蚱蜢。
我几乎要失声喊出那个我一直可以要忽略的名字,可是又怎么样,明明知道一切已经不能重来,又何必自寻苦恼呢,我觉得自己一向不是一个自寻烦恼的人,那么我,现在,又在和自己较什么劲呢?又在做什么傻事呢?
我自嘲了自己一番,渐渐困意又回来了,就往屋子里走,回去时沈渝的灯已经暗了,想必他已经重新睡下。
之后的日子一直波澜不惊,只是见到沈渝时,彼此总是心存芥蒂,倒是彼此疏远客气起来,照这样发展下去,倒是真的有几分兄友妹恭的模样了。
秦知年自从那一夜之后倒是变得不见踪影起来,他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可具体在谋划着什么,只有他清楚。
后来,我又重新返回过无芳街几次,瞒着二哥,也没有告诉秦知年,那个红衣潋滟的女子仿佛只有在白天才会出现,晚上却从来不会出门。
我在无芳街蹲点好几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倒是又一次居然看到了阿嫘婆婆从无芳楼里出来。
那时我正走在街上,与她正好打了个碰面。
她显然也看到了我,愣住了。
我此时依旧是窦婶的模样。心中却确定阿嫘婆婆与窦婶是否是相识,真是上去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
我愣住了,进退维谷,想着阿嫘婆婆上了岁数眼神可能大概也不顶用了吧,也生了侥幸,站在路中间装背景,索性便不动了。
“哦,这不是老窦那房媳妇吗?”婆婆道,“怎么在这里?”
“呵呵……”我笑得勉强,“好巧好巧。我正巧路过这里,也不早了……”
“哦,正好我也顺路,老婆子眼神不好使,能不能麻烦窦媳妇给我带个路。”
你的眼神明明好得很,我在那么黑的地方你都看得真切,怎么不好使了,我心里暗自嘟囔。
“哦,也好。”
于是我陪着阿嫘婆婆一路,海岛上夜色茫茫,海风习习,唯一的亮光便是无芳街上两边挂在的灯笼里微弱跳动的火光。
婆婆一路上似乎讲了许多,可是我满怀心事,自然也听不进去几句,恍惚间,我似乎看见那个白衣执灯的女子,一抹剪影窈窕,在我眼前一晃而过,她似乎不是走过去的,而是飘过去的。
——唯有那盏红灯在黑暗中漂浮着,宛若黑夜的眼睛。
“婆婆,那里好像有什么人?”我的心里有些发虚,鬼神之事我也不由得我不信,更何况在这条无芳街上。
阿嫘婆婆的眼似乎没有睁开,望着远方瞅瞅,声音低沉“也好,你去前面向她借一借这光。”
“哦。”我应着,忽的想起以前沈渝给我讲的志怪奇谭,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儿。
“请问,可……可以……向你借借这红灯……吗?”夜风袭来,我迷了眼睛,颇有些睁不开。
我揉揉了眼,那个黑暗的巷口一片黑暗,哪里有人有的影子,更别提什么明晃晃的红灯笼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虽然这样对自己说,心里却确定,我明明看到了那个女子,怎么一睁眼一闭眼就没有呢。
“也许是我看错了。”我回过头对阿嫘婆婆说。
“怎么眼神比我这个老婆子还不济呢?”婆婆叨念了几句,便也没有多话。
中元之夜终于如期而至。
而这一夜,许多事都将在这个晚上改变。
而这一些,有一些,或许是我一直在追寻的答案,而有一些,我或许根本也不愿去知晓。
【第二十二记·纳笙往事】
“二哥,你说那些海难死去的人,是否真的会像那些纳笙族人一样,真的会魂归故乡吗?”海边白色灯笼星星落落,在海风中明明灭灭,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这强烈的海风熄灭。
——人死如灯灭,一不留神就是一生了。
我和沈渝站在祭祀的队伍中,和其他族人,披着白色斗篷,低着头,神情庄严而虔诚。
这是纳笙族的传统,中元祭魂,招的是那些死在海上的亲人的魂,祭的确实再也不能魂归的故土。
海面上漂浮着飘飘渺渺的悼亡曲,用的是纳笙当地的语言,我虽然听不懂他们究竟在唱写什么,可是那歌声这样悲恸而苍茫,直抵人的灵魂。
“乔乔,你想不想知道关于纳笙的一些事?”就在我送婆婆回去的晚上,沈渝在门口等了我许久,突然对我道。
我一直知道沈渝和秦知年都瞒着我一些事情,可是我知道,只要他不愿意说,我就算撬烂了他的嘴也套不出半句话。
“啊哈?”
“乔乔,人世间的罪恶,我本来一点都不想让你看到,可是,或许,有些事情,我并不能为你做决定……”
“乔乔,其实关于纳笙族,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只不过我曾在家中读过这样一篇关于纳笙记载的只言片语。”沈渝从小便读过不少奇闻异志,博闻强识,知道这样一篇记载也不足为奇。
沈渝见我不答话,忽然变得异常安静起来,继续说,“那是一本商人的游记,记录了一些他周游列国的见闻,其中有一章是这样记载的,民国十年,辛酉,岁初,余三人者,携童子四五人,于粤出游贩丝,海上迷雾甚霭,失途,不知其身也。又五日,雾散云开,其色殊丽,仿若蓬莱……有岛曰无名,上居纳笙。自明清避世,上百年无所出,仙琅奇景,黄粱可见,不一而举。余恐夜来一梦,遂书此记,以慰奇闻。
“你是说,纳笙的故乡其实是在江赣一带,数百年前我们和纳笙的族民们甚至是同一血脉,同一祖先……”我的声音几近偏执地颤抖。
“嗯。”沈渝点点头。屋里的煤油灯哔剥一声,蜡油沿着灯台流下,好似一道未干的红泪。
“那……那为什么他们会离乡背井,迁徙到这无人问津的海岛上?”
“不知道。”沈渝说,“游记上也没有记载,但是从迁徙的时间来看,大约是在公元十六世纪中期,正是清兵入关,战乱频发的时段,他们很可能是因为躲避当时的天灾人祸以及战乱荼毒,被迫离开故土,辗转颠簸,才在此处安家的……其实也是很无奈之举。”
“那么他们当时一定很辛苦……”可是那样的年代,悲欢离合本就是常事,要度过那样艰苦而黑暗的年代,想必有种不为世人道的艰辛与苦涩。
“你知道这个民族为什么叫做纳笙吗?”沈渝沉声,忽然道,“纳笙,其实是‘哪生’,即哪里都可以生存的意思。”
人似草芥,枯荣一岁,没有这样的生命力,怎么在这个乱世谋生?
我正这样想着,沈渝却面色凝重的开了口,“乔乔,从刚才开始,你一直就没有问过我,我是从哪里得到这本游记的吗?”
我吃了一惊,不是沈家书房吗?沈家藏书众多,收藏这样一本书又有什么稀奇。
“二哥,你到底要说什么?”
眼前深邃的黑眸正细致的观察着我的反应,许久,沈渝才缓缓开口,“是你母亲。”
“什么?”我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那时你尚在襁褓之中,我却已然懂事,你知晓的,那时我于沈家不过是……也是你母亲心善,待我如子,可那一年冬季你母亲却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卷札记,整日捧着,好几次看到她对着它偷偷掉泪……后来,你娘去后,遗物尽数焚毁,那一卷册子却被我偷偷留下了……你还记得吗?那个装着浮生花的香袋子便是夹在书籍里的……”
“你说……是我娘亲……”太多的东西在我心里集聚,却无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肩膀颤抖着,怕是许久不能平静。
从小我便知晓,我是与沈家其他的孩子不同的,我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姨娘们虽然待我亲厚,却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自家的孩子,父亲常年在外经商,也极少回家,虽是宠溺宛如明珠……可是却从来不肯亲近,甚至不肯亲手抱我……
“二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忽然抬起头,勉强的笑了笑,“谢谢你还愿意出海来寻我,到现在还愿意陪着我。”
我开始相信一切都绝非偶然。
我忽然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事件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望着那些被放逐在海上的往生灯,在起伏的海水中浮浮沉沉,一个大浪卷过来,微弱的火光似乎便要熄灭。海面上,这样凶险,这样弱小的灯,又怎么能载着死去的灵魂魂归故乡?
“二哥,知道吗?往生灯,其实是返乡灯,纳笙人向往的极乐,从来不是黄泉轮回,再世为人,而是再回故乡。”我轻轻的叹息。
此时沈渝正注视着那慢慢被点亮的灯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那灯塔是从底部被点亮的,一层又一层,直到到塔的顶端,直到整座塔通明,散发地橘黄色的光泽。
在此期间,所有的纳笙人都几乎都用几近痴迷和膜拜的暮光注视着这座塔。
年复一年,每一代的纳笙人皆是如此。
“嘿,老窦,我阿哥说这座塔镇住了海底下的大妖怪,是不是真的呀,大人们都不愿意告诉你,你最好了,告诉我吧。”小虎子眨巴了眨巴大眼睛,用手肘戳戳身边的沈渝。
沈渝失笑,看来这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黏他。
“小鬼,别缠着你窦伯伯,老老实实跪着。”我拍了拍小孩儿的头。小孩儿不耐,朝我做了个鬼脸,窜到了我和沈渝中间,继续抱起“老窦”的背,仿佛在示意老窦是他的,别跟他抢似的。
哼,小孩儿。
这时族长已经开始说那些拗口的祭词,那些祭词我自然也是听不懂的,所以我始终注视着那通明的灯塔,许久,从灯塔中慢慢走下来一个人。
——那个点灯的人。
那个点灯的中年男人,全身却穿的漆黑,满脸的络腮胡子和肆然生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所以我们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他是这场仪式的点灯人,身上却找不到半点光亮的痕迹。
是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即使我在岛上待了将近一年,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他那样特别,如果见过我一定不会忘记。
可是我真的没有见过。
“他是谁?”我忍不住发问。
“他呀,可是个大怪人,也难怪不认识他。他是这座灯塔的守塔人,他从来不跟岛上的任何人来往。”小虎子说。
“他是个哑巴?”我看他从出现到现在也没有说过任何话语。
“不是。”小虎子摇摇头,“但是他是个疯子,二十多年前就疯了。”
疯了。我吃了一惊,他那样沉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