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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幽微怔,莫非颜吉的娘就是那个时候没的吗?
他继续说,“喂,你知道吗,我是一个失去了魂魄的人,我其实跟你这野兽一样,都是没有心的人。所以,一切又有什么要紧……”
说道最后,他甚至哽咽,说不下去。
他喝了酒,一阵微暖的气息撞上来,小幽甚至乱了心绪。少年在她耳边低语,倒说起另外一桩,“说起来那个帮我捉萤火虫的小孩儿消失也有一年了,一句不说就走了,真是好没道义。”
小幽的心弦突然之间“膨——”的一声,崩裂得彻底。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掉下泪珠子来,她双眼通红,嘴巴“咿咿呀呀”的叫着,却怎么也叫不出她想要的说的内容。
颜吉看她不知道怎么就激动了,忽然存了调笑,“呀,你迟到我埋在兔子肚子里的辣椒,我以为你们兽类是感受不到辣的。”
怎么感受不到?
小幽的心跳几乎疯狂跳动到了失控,终于,找到正确的发音,“颜……吉……”
不过是这样一句。
她已经一年没有正常交流,她想要开口,也不过是为了这样一句颜吉。
“哐当——”少年手中的酒坛子应声而落。
那时的小幽,并不知道,那时的颜吉,日日来陪伴她,究竟是存了什么样的情绪,是同情,还是愧疚。可是这些情绪都抑制不了小幽心中生根发芽的心思。
小幽是一头从来都只呆在冰天雪地里的那头野兽,一旦接触到炉子的温暖,就忍不住想要更多。
可是,这些,她又怎么敢奢求?
她在塔中的每一日,都有一个少年会来看她,有时候,是傍晚,有时候,是晚上。
偶尔,他会给她带来一些小玩意儿,纸鹤,弹珠,弹弓,好酒,美食。不管是哪一样,都足够她高兴一整天。他会不经意讲起岛上人的生活,比如哪一天教书先生被哪个小孩儿捉弄了,比如谁谁谁居然一直暗恋着阿绛那个男人婆,比如说,月笙今天绣了一个新荷包送给了他……每一桩,每一件,近在咫尺,她却触碰不到。
可是,少年这样讲给她听,是不是可以能够当做自己也是一起经历着的?
这样,每一日,生活似乎都有了一些新的期待。
他和她交谈,每一次都要让她发了急,他,不厌其烦,咿呀咿呀的逗着失语的小幽说话。渐渐的,小幽重新拾起与人交流的能力。
尽管,她那么口齿笨拙。
他给她讲那些故事,海上的故事,彼岸大陆的故事,其他国家的故事。汉朝的金戈铁蹄,唐朝的诗词散人,宋朝的青花窑瓷,清朝的长辫子假洋鬼子……每一桩,都是小幽闻所未闻,让小幽忍不住去遐想,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不可思议。
如果能够亲眼见到这些东西,就好了。
这个念头悄悄的在心里滋长,慢慢膨涨。
“小幽,等你能出去,我就带你走,我们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好不好?”少年突然道。
“我……”小幽不知道少年指的是什么,可是他愿意带自己走,已经让她开心的忘记了一切,可是,他这样信口一说,她不确定是否真的作数。
“怎么,怕我把你拐了卖了?”颜吉看了小幽的反应,冷哼,“你这么丑的丫头,还会有谁要?”
小幽想了许久,实在不能肯定多少是玩笑,多少又做得了真。可是,却还是存了奢侈的心思,应了声。
“好。”
可是这样的生活,会不会太过于奢侈,小幽实在不能够知道,那一天颜吉就不会来了。
可是那一日,颜吉照样眉飞色舞,讲着一段春秋战国时候的轶事。
割股奉君的故事才毕,小幽忽然问,“他不会痛吗?”
“痛,当然痛。”颜吉说,“可是对于信念,道义,来说,要重要的多,所以,即使痛,介子推也甘愿承受。”
甘愿承受,是因为晋公子重耳,对于介子推来说,重于吾命。小幽忽然领悟。
颜吉觉得这个故事说得实在不好,有些沉重,又继续说,“我知道一个叶公好龙的故事,你愿不愿意听?”
小幽却滞了音,心中两个小人打架了许久,终于摇头。
她说,“我不想听。”
真的,不想听。
可是那个女孩儿却似乎怀了自己的心事,神情恹恹。
颜吉不解,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兴致。
小幽却转了话题,“颜吉,不要对我……这么好……如果……我会走不下去的。”如果这份温暖不复存在,习惯了温暖的野兽,再也不能适应外面世界的冰天雪地,会走不下去的。我没有介子推,没有那个甘愿把我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少年笑,拍了一下小幽的头,“你这小脑袋,又在想些什么?不是说好的吗?我们要一起出海的吗?怎么忘了?”
小幽自然记得,可是这样笑话似的承诺,她又怎么敢信?
“我以为,你说着笑的……”
颜吉却温和了眉眼,几乎笃定,他说,“我是个没有心的人,没有介子推这样的伟大情操,可是,我会,陪你走下去的。”
“哦。”小幽破涕为笑,外面的风雪怎样,人心怎样,都不要紧,颜吉,我们都要好好走下去。
后来,小幽想,自己是怎么同颜吉走到同一条路的,明明他们那么不同,许是相似的身世,许是同样孤寂的童年,许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命运。
可是,这一路,都要绑定着走下去了,两个人,四条腿,比起一个人,会不会不辛苦一些?
小幽与颜吉都是寄生植物,他们相生相克,相缠至死,病态的生活着。
【第四十五记·伤逝】
七年的时间,春花秋实,转瞬即过,转眼就到了第七个年头。
小幽已经十三岁了,已经从当年的孩子长成了豆蔻少女,虽然右脸颊依然有那枚狐狸胎记,可是五官已经长开,柳眉杏眼,笔挺的如同春日湖边的小柳树,袅袅婷婷,倒是不那么难看了。
再过一年,她就可以从这座塔里出去了,她心里殷殷期待着;隔着一道围墙;她这么多年只能够听到颜吉的声音;却触碰不到他;她常常这样幻想;自己出塔的那一天;要以什么样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嗨,颜吉,我是小幽。”
“嗯,我知道。”她学了颜吉的语气。
“你对我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呢?”又恢复小幽的声音。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我这样的丑丫头,你会不会嫌弃我呢?”她又想了一下,觉得不妥,“颜吉,我愿意等的呀,真的呢。”
等到我们出海的那一天。
每一天,她都要在心里排演了许多遍,甚至连做梦都能够笑出声来,她觉得她从小到大渴望着的幸福已经在不远处等她,只要她一招手,跨出那一步,就可以到达那个位置。
小幽这样想,忽然觉得,即使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塔里,也不那么难熬了。
可是事情,终归是有变故,正应了那句诅咒,小幽是一个被诅咒的孩子,她永不可能得到她想要的。
……
这段故事里,从一开始,小幽和颜吉其实谁也没有真正信任谁,他们只是同类般的彼此相依,彼此试探,彼此刺痛,因为小时候被抛弃,被放弃,他们都是多少没有安全感的人,绝不会轻易把心交出去,就算付出了感情,也要留一条全身而退的路。
颜吉看似跋扈,其实内心优柔,当断不断,小幽看似软弱,其实比谁都要勇敢。
他们是走向两极的植物,却相缠相憎,纠缠反复。
“小幽她渴望爱,又害怕受到伤害,可是她,却冲破了小幽心里的那根底线,”我不知道我的情绪是怎么样忽然到了失控地步,我的眼眶泛了湿意,字字句句,皆上心头,“,所以她万劫不复了,而颜吉却好好的生活在世间的某一处。”
·文}这便是我对这段往事最后的定语。
·人}这段往事发展到这里,终归没有到鲜血淋漓的地步。
·书}“那我们怎样能找到他?”秦知年问。
·屋}婆婆却说,“我实在不知道颜吉的下落,我们都知道他在这个岛屿上,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下落。”
我垂了头,失望至极。
“不过,你们可以去颜吉的家里看看,毕竟,那里是他曾经生活的地方。”婆婆突然说。
我的心里突然又生了希冀,又听婆婆说,“今天太晚了,早些睡吧。明天再去。”
我想了想,答了声,“也好。”
婆婆走后,秦知年却迟迟不走,我知道他有话要说,也不支声,等着他开口。
“乔乔,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好像不关你的事吧。秦先生……”我淡然道。
秦知年却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说这句话,笑了笑,“你在想,要甩下我,今天晚上一个人。”他顿了顿,目光绕过我,望了我身后,“就算我答应了,我想,沈兄也不会答应。”
我一回头,果然看见一脸怨念的沈渝站在身后,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一咬牙,各瞥了两人一眼,道,“算你们狠。”
秦知年脸上露出了的得逞的笑,沈渝的脸上又苍白了几分。
第二日我起得颇早,因为我昨天晚上本来就没有睡踏实,所以精神不是很好,一开门,就看见两个人,坐在桌子的两边,却谁也没有说话。
“早,乔乔。”秦知年微笑着打招呼。
“早。”我刚想要习惯性的去揽沈渝的胳膊,手却在半空中滞住了,变换了姿势,最终落在桌案上。
如今秦知年和沈渝这两个人,我是谁也招惹不起了。
我不经意瞥了一眼沈渝,说,“二哥,你脸色不太好,不如你就留下来吧。”我跟他如今闹成这样,我实在是不愿意,路上又闹出什么不愉快。秦知年虽然也不见得好,但是他的目的是非常明确的,总归也好应付许多。
秦知年也说,“是啊,沈兄若是身体有恙,就不要急着赶路了。”
沈渝脸色又白了几分,坚持说,“我不要紧,再说,秦兄和舍妹这样上路,我也放心不下。”
“既然如此,我们就上路吧。”沈渝忽然道。
颜吉的家离着纳笙的族落,着实有些远,倒真有离群寡居的意味,我们三个人在岛上走了一天,也没有到达。
一路上,沈渝没有什么说话,只是紧蹙着眉头,低声赶路的模样。他离我极远,仿佛我是什么毒蛇猛兽似的,一沾上就会毒死一般。离奇的,秦知年也对于话语分外吝惜,一路上也没有什么说话,
两个闷葫芦,可是闷煞我了。
我扒了一根草,笑嘻嘻道,“咦,这草好不有趣?上面一个一个结着的果子,绿的可爱,好像小灯笼。”
秦知年含笑看着我,不说话。
我掐破了一个果子,细细研究,“你说这果子的汁绿莹莹的,会不会有毒啊?剧毒无比?”
秦知年扶额,终于忍不住,“那是灯笼草。”我顿时觉得没劲。
秦知年又继续轻声道,“你看这草绿的,是不是跟你二哥脸色有些像?”
我嘿嘿笑,“大概是吧。”
到了傍晚的时候,天上忽然下来急雨,还好离了颜吉的院落已经没了几步,一路小跑,可是身上还是被雨淋个湿透。
颜吉家的院落朝着大海,只有两三间茅舍,十分简陋。“吱啦”一声推门进去,就如想象中的模样,昏暗的光线下,破窗漏瓦,蛛网暗结,灰尘积满,空气里漂浮着腐朽和远古的味道。
大概这数十年来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
颜吉不在这里。
我倒也没有那么失望,这个结果,本来我已经想到,若他在这里,婆婆又怎么会说,他数十年来都没有踪迹呢?
希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