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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是,师兄,我今年的年假用完了。你看我能不能把明年的预支一下,我这次回去可能要一段时间,想年后才回来。”
谢君昊特别通情达理地说:“我给你批。有什么事,给我电话,嗯?”
我点头说:“好的。”
走之前,谢君昊叫住我:“张扬,一切都会好的。”
回成都的飞机上,我一直在想我们小时候的事情。
罗阿姨烧菜的手艺特别好,我总喜欢溜到她家去吃饭。她爸爸会乐呵呵地沏壶茶,在旁边教我们下象棋。
后来上了大学,每年年三十的时候,还要给罗依然一家打电话拜年。
到了年初三、初四,我去她家串门,就会把初中的毕业照找出来,罗叔叔总是提一桩旧事:“张扬,你小时候和依然一样胖。两个小丫头都是短头发,我有一回去开家长会,还把你俩认错了。”
有些时候,我们真的不知道谁哪次不经意和你说了次再见,之后就真的再也不见了。
生活真是太扯淡了,随时随地都能让你嚎啕大哭。
第十五章
成都的冬天不太冷,天有点灰。
我拖着行李箱回家的时候,我妈正在剪豆角准备做晚饭。
看到我回来她有点惊讶,立马丢了豆角奔过来,一副忧伤的模样:“张扬,你被公司开了?”
我妈妈对我的行情基本持观望,随时准备抛售的状态。我情不自禁地有点寒心。
我妈说:“本来也没指望你这孩子能撑这么久,这公司也算人道了。”
她想了想,可能觉得其实还挺欣慰,转身进厨房继续摘菜。
我刚把东西放下,就碰上我爸下班归来,他见到我也有点惊讶,欣喜地对我说:“张扬你回来的正好,今天下午我刚替你买了份保险,保额100万呢。呵呵。”
我说:“什么险?”
“寿险。”
“受益人是?”
我爸爸乐呵呵地说:“是我,呵呵。”
我在决定离家出走前,和我爸郑重指出一个事实:“你明不明白,这份保险的意思就是:如果我被车撞死了,你就能拿100万作补偿。”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突然有点害怕。害怕见到罗依然,我真的不知道我这么个大好的活人站在她面前,应该怎么安慰她。
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我比罗依然差劲。
我成绩没她好,个子没她高,没她有才也没她有料;我觉得我的存在带给了罗依然安全感,因为她永远不用担心没人给她垫底;同时罗依然的存在带给了我成就感,这种感觉大致上就是:我不比你牛叉,但我有个闺密比你牛叉,我这个闺密和我情同姐妹,于是我还是比你牛叉。
她往常挂了科,看看我就能被完全地治愈。
可是现在,我到底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我觉得很无力。
到医院的时候,周子良在病房外头坐着,看到我来,抬头打了声招呼。
他人憔悴了很多,看上去一点没有富家子弟的气质,终于有了点沦桑的感觉。
他手里拿了一罐啤酒,说:“张扬,罗依然……”
周子良喝了一口,眼睛黯了黯,苦笑着说:“罗依然做小三的事是真的啊。”
我立在原地,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其他人,对周子良和林佑一直的说法是:不知道什么无聊的人上网去黑罗依然。
周子良揉了揉额头,看着我说:“张扬,你是真能瞒得住。罗依然和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也不知道劝劝她。”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告诉我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到罗依然爸爸工作的单位上了,搞得人尽皆知。她爸爸是个干部,当天晚上开车遇上车祸。
罗依然知道这事之后,回来第二天就自杀了。
我说:“我进去看看她。”(文-人-书-屋-W-R-S-H-U)
周子良犹豫了一会说:“林佑在病房里陪她。”
罗依然躺在病床上,好像睡着了的样子。
林佑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单手撑着额角,有些倦色。
已经是深夜了,病房里很静。
林佑抬眼看见我,示意我先别出声。他起身出来,对我说:“她妈妈这几天太累了,我和周子良让她先回去了。罗依然现在情况还算稳定。”
我问:“你陪她一块回来的?”
他微微点了点头,“事情太突然了,没个照应的人。我手头的试都考完了,就送她一块回来。”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安慰我说:“她今天状态已经好一些了。你别太担心,嗯?”
我叹了口气说:“她妈妈一直在家里做主妇。现在出了这个事,怎么办啊?”
林佑低头看着我,“天灾躲也躲不过。明天你陪着她好好说说话吧。”
我拉住他的袖口问:“你知道罗依然之前做人流的事?”
林佑低声“嗯”了一句,拉起我的手:“你还没吃东西吧,我陪你吃点。”
第二天我见到罗依然的时候,她半躺在床上,转过头来瞟了我一眼,没有特别的表情。
我走过去剖了瓣桔子递给她,她摇头表示不想吃。
我拍了拍她的肩:“我在这陪着你呢,你想哭就哭吧。”
罗依然眼眶突然就红了,“张扬,我就是个傻缺。我爸他……我爸明明上个礼拜还和我说让我早点回家过年呢……”
她的眼泪流下来,带着哭腔对我说:“我就是个傻缺。张扬……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罗依然靠在我肩头,含含糊糊地泣不成声。
你能想象吗?自己的亲人,天冷加衣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叮嘱两句,即便天都塌了还有条后路在那里,突然间就没了。
她哭了很久,很用力。
我心里也不好受,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只能拍着她的肩说:“有什么要帮忙的想找人说话的,尽管和我说。”
罗依然最后擦干了眼泪,沉默了很久,低声对我说:“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下午也要办出院手续了。”
我说:“你以后别做傻事,你想想罗阿姨怎么办?”
她应了一声:“放心吧。”
“罗依然,你……你人流的事,我没和别人说过。”
她抬头看了看我,微微皱了皱眉,眼神有点空洞:“反正林佑都知道了,这事就这样吧。”
我有句话梗在喉咙里,没问出来。
从医院出来,我看着街道两边稀落的树木和高楼大厦,给林佑拨了个电话:“我想去七中转转。”
成都七中是我的母校。
我、罗依然、林佑和周子良,一伙人在这里度过了三年时光。那确实是一段无比扯淡的青春,和罗依然坐同桌,最常做的事就是在小说外面套个高中英语的封皮,上课的时候把书竖起来,堂而皇之地阅读心灵文学。
有本书印象很深刻,叫做《流星雨》,书封上写着:《流星花园》第二部,杂草女生与白马王子再度谱写爱情恋曲,感动千万人的旷世小说。
这本书让我俩看得如痴如醉,如魔似幻。
看到结尾的时候,刚好在上英语课。
男女主持之以恒的虐恋情深,让我深深为之悲恸,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了。
英语老师讲课讲到一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发问:“张扬,你怎么哭了?”
她这么一问,我就真的想哭了。
罗依然拯救了我,她如是说:“老师,刚刚发的英语卷子,张扬考得不太理想。”
事实上那次英语考试我考得还不赖,之后再也没考过这么不赖过。英语老师被我的上进心折服,感动得想哭,当下给了我一个自我表现的机会:“张扬,翻到第45页,你把课文念一遍给大家听。”
走在七中的操场上,偶尔有体育特长生在练跑步。
上课铃响,下课铃响,隔着这么远我好像看到七年前的自己,穿着校服端正地坐在教室里的样子。
我可能在前情提要里遗漏了些什么,关于罗依然和林佑。
事实上,有件事情困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直至罗依然在大学里开始谈恋爱。
罗依然喜欢过林佑,应该是在高中阶段,具体喜欢了多长时间,不详。
临近高考的时候,有天下午,罗依然吞吞吐吐地递了封信给我,再吞吞吐吐地说:“张扬,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林佑?”
信封是浅兰色,上面有素雅的卡通人物,长得简直就是情书专用纸张。
那时候的罗依然还是个怀春的少女,纯洁而腼腆。
我顿了一下,问她:“你喜欢林佑?”
她脸微红,轻轻点了点头,“我想和他考一所大学。”
我心里有点忧伤:对比之下,如果我和林佑有幸考上同一所大学,最可能的原因是他考哪门科目的时候,一个想不开睡过去了。
那天下午放学,林佑照旧和我顺路一块回家。
我挣扎了很久,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没有把那封信给他。
第二天罗依然没有来学校,她因为感冒生病,三天后才出现。
我昧着良心对她说:“林佑看了你的信,他可能觉得马上高考了,专心搞学习才是王道。”
罗依然眼睛有点红,低着头过了很久,才轻声说了一句:“哦。”
那个信封装着这个秘密一直搁在我心里。
我得承认我不是个好人,这事让我愧疚了很久,每次去庙里拜那些光头和尚,都要请求佛祖宽恕。
林佑过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中午放学。
不少学生背着书包三三两两骑着自行车离开。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怎么突然想到回学校看看了呢?”
我低头踢着石子说:“刚好路过。”走了两步,被林佑一把拉住抱在怀里。
我立马红了脸:“好多人看着呢,我们这样带坏了青少年的情操。”
他轻笑了一声:“你居然知道情操这个词啊。”
我俩坐在操场旁边的看台上,我问他:“你记得高二运动会的时候,你三千米跑第一那次吗?”
林佑笑着“嗯?”了一声。
我说:“就不少少女都在给你摇旗呐喊啊。有个小姑娘特别痴情,在内场陪着你跑完了三千米。”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倒是记得挺清楚。”
我撇了撇嘴:“那是,那个傻缺的人就是我。我本来就低血糖,跑完三千米彻底歇菜了,给同学扛到医务室急诊了半小时才醒过来。”
林佑哈哈大笑,“我知道。三千米刚跑完,罗依然就过来和我说你快不行了。”
我转头看他,低声问了句:“那时候不少男同学都喜欢罗依然,你呢?”
他凑近了在我额头上弹了一计:“你高中都在混日子吧,整天想着谈恋爱。”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感慨特别多,我和林佑坐着聊了一下午。我回忆了过去傻缺的岁月,发现自己就是在不断地祸害人民群众和挑战世人底线的活动中,渐渐成熟。
半道上接到周子良的电话,很严肃地说要找我单独谈谈。
到了指定的饭馆,周子良问我:“张扬,王晓雨和罗依然关系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不太好。”
周子良思考了一会,说:“我一直在找人查是谁在网上发的那个帖子。现在找到了,就是王晓雨。”
我惊讶了半分钟,拍桌子生气地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周子良喝了口啤酒说:“不知道。找个时间和她小谈一下吧。”
周子良眼光低沉,口气肃然。我知道他这回是真生气了。可以预见王晓雨要是被他找到,下场不是写保证书这么简单。
我说:“你觉得是王晓雨故意把这个事闹大,闹到罗叔叔单位里去的?”
周子良不置可否:“你有王晓雨电话么,给我一下。”
回家之后,我思来想去决定给王晓雨打了个电话,问问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