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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浪和市领导如今所走的这条线,是临时起意,并不是当初制定好的路线,没有提前做准备,突发情况无可避免。
毛高仁这才瞧见对面的大树底下站着一大波黑衣人,外围有拿着专业相机拍照的,有握着话筒采访的。
“还不滚!”
他恍然惊醒,再没水准也知道那是他惹不起的一帮人,笑得谄媚,巴结道:“是是是!”拉着方美香就要进楼,却发现姚子绮木桩一样愣在那,捂着脸眼睛也不知道看在哪,心里又气又急,跑过去一把拉着她胳膊,“还不快给我回去?!”
姚子绮被他拉得险些摔倒,如梦初醒,总不能信会在这遇见他。慌乱间再去看时,他却已转回了身,只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遗世独立般。
邬浪心绪起伏,情绪控制得极好,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京华市的门道他还未摸清,想在此长远发展,自然不能太过张扬。一转身,脸上又是笑意融融,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众人的幻觉。
市领导见状自然十分欢喜,又同他踩点了几处才提议回程。
姚子绮被带上楼,心情跌落到了谷底,连说话都不想。毛高仁余怒未消,可一见她脸肿得老高,又生出疼惜,忍不住就想去摸她。
姚子绮一个撇身,定定地站在离他极远的地方。
方美香这时一把从她肩头将挎包抢了过来,她也只是静静看了一眼,低头往自己的房间走。
方美香打开挎包,毛高仁也凑了过去。两人对着里面一阵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钱包,一打开,居然只有十块钱的零钱!气得将包扔在地上,追上去问,“死丫头!我说你的钱呢?!”她哪一次回来不带钱的?
姚子绮一直期待着能和他们回到曾经,这时忽然不想再坚持,眉头下意识皱起来。自赚钱至今,她还是头一遭这样表现出心里的不悦,对他们的问话置之不理。
方美香强势惯了,哪里容得了她这样无视自己,气得将她往后一拉。
姚子绮被她拉得索性转了个身。
“该不是把我们的钱给那老不死的花了吧?!你是不是对那小子还念念不忘啊?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把我们的钱拿去孝敬他妈?”
方美香的话像炮筒一样轰过来,姚子绮压抑到了极致,声音跟着冷下来,“那是我的钱!”
方美香在她面前一向口无遮拦,这时忽听她反驳,心里又气又莫名畏惧,“怎么?你的钱就不是我们的钱了?你去左邻右舍问问,谁家闺女出嫁前的钱不是上缴父母的?也就是……”
她还在巴拉巴拉说着,姚子绮却已不愿再听,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疲倦,“我累了,你们不要逼我。”否则,她只能选择逃离。曾经的眷念如果变成如今的枷锁,那么她还有何意义一直坚守?
门,不轻不重的在毛高仁和方美香的眼皮底下合上,她一肚子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口,与毛高仁四目相视,任谁都听得出姚子绮那话里的含义。
“她……她什么意思?”方美香不愿肯定。
毛高仁也是后怕,过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哪里还愿意再出门讨生活。再说这女儿他都等了十几年了,碰还没碰呢,就这么逼走了哪里甘心,“走走!回房去说!”
两人一径去了卧室。俗话说夫妻齐心合力断金,这一旦反向了矛盾便也出来了,方美香和毛高仁虽都打着姚子绮钱的主意,可到底都还有别的心思,毛高仁生怕姚子绮走了,埋怨道:“你下次说话轻点,脸皮再厚的人也禁不住你那一说啊!”
方美香跳起来,“怎么着?你这时晓得心疼了?刚打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想着她在哪个男人身下心里作怪,不舒服了吧?”
“你说什么呢?不是你让我给她点颜色瞧瞧的?这时又说这话,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我怎么没想好好过日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心思……”
两人先还知道控制音量,尽量不让外面的人听见,可后来你一言我一语就吵了起来,方美香本就是个控制不住情绪的人,一旦被点着,再想灭了火气就难了,等毛高仁意识到姚子绮还在隔壁屋里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方美香的话就跟炮珠子似的,噼里啪啦落下来。
姚子绮在卧室里冷静了好一会,才稍稍抚平了情绪,然而主卧里的咒骂声却越来越大,一字一句像无数根钢针插入她心口……
他们说,谁勾引谁,真当人不知道呢?
……
他们说,是谁说要拿她当做摇钱树的?
……
摇钱树……
呵!她一声苦笑,终于明白了,这么些年,她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
当两行清澈的泪水沿着她凄婉的眼角滑落,也顺带浇灭了她心底最后的一点期待。
方美香对着毛高仁一阵狂风暴雨般袭击后,情绪终于淡定下来。毛高仁想到那些大小舅子们,敢怒不敢言。
方美香嘎吱将门打开,不料门外,姚子绮如雕塑一般站着,面无表情。她吓了一跳,也不知她听去了多少,本能心虚起来,“你、你、你站这干什么?”
毛高仁闻言脸也变了颜色,“子、子绮。”
姚子绮浑身很冷,此刻光这样站在也觉得受不住似的,她努力吞咽了下涌在喉间的酸涩,“叔叔阿姨,我们……解除关系吧?”
“什么?”方美香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喊我们什么?你再说一遍?”
姚子绮却不再言语,视线自长廊望出去,透过洗手间的单面窗户,落在对面的屋脊。
方美香却已开始动手,一遍一遍在她身上捶打,“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翅膀硬了就当我们是包袱,要甩了是吧?想当初你十岁那年,大年三十的,你高烧不退……”对她方美香也并非真的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只不过心里有了疙瘩,看哪都觉得不顺,又被大把的金钱迷惑住了,一时间迷失了方向,骤然听她说要脱离关系,也不知怎么就满心凄凉起来。
她边哭边说,手如雨点般捶在姚子绮身上,姚子绮被她打得受不住,可硬挺着,她的话,她听在耳里何尝不是柔肠百转?可毕竟伤得太深,已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方美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哭诉了半天,见她一直不吭声,显然是去意已决,怒羞交加之下,立即换了一副嘴脸,“要断也可以,先把当年我们养你的钱还了再说!”
姚子绮只觉心里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一般,疼得她半天才缓过劲,“……好。”
“哪那么容易?!”毛高仁突然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别说是养你的钱!就是将来我们老了,这笔钱你也是躲不了的,别以为解除了我们的收养关系就没你什么事了,老了照样得你伺候!”
姚子绮的心早已一片冰凉,他们此刻说的任何话于她都是一样的,她神色悲戚,目光空洞,没有焦距的视线停在很远的地方,“好,我给你们,都还给你们……”从今以后,她再不是他们的摇钱树!
她忽而用力,猛地推开方美香,脚步踉跄的跑出去。
水雾弥漫中,她只觉眼前的路一片漆黑,稍不注意便会跌得粉身碎骨。她试着努力逼回眼底的泪水,可豆大的泪还是忍不住滚出来,她吸了吸鼻子,使劲用手在脸上一抹,冰凉的液体迅速被擦干,就如没有存在过。
她走得急,脚步飞快,两旁的树影房屋不断向后倒退,耳旁寒风呼呼。她心里噎得慌,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呼不上来,难受至极。经过不远处小小的巷口,一个黑影在眼角余光一闪而过,未及细思,斜刺里伸出一只手。
姚子绮直觉有异,可到底迟了一步,等反应过来时已被人双手扣住肩头,狠狠抵在了墙上。
她啊一声,惊呼声只露出了一半,另一半便消失在口中。她背脊重重摔在墙上,痛得浑身血液尽往脑门上涌,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
邬浪动作矫健,身手快到不可思议,在她还未看清来人,一口气刚呼出一半,薄唇便已欺上去,报复性啃咬起来。
他抵得她极紧,恨不能将她挤入他的身体,而她背后是凹凸造型的墙壁,搁得她肩胛骨生疼,他钳住她不放,她稍一挣扎,他便将她更紧的压进去。
他的唇舌,带着她熟悉的温度和强悍闯进来时,她便已知晓来人是谁。知道是他,她竟奇怪的没有反抗,只是被他咬得生疼时忍不住唔了一声。她下唇应该破裂了,被他火热的舌头一扫,她瞬间尝到了那丝血腥味。
他吻得她更用力,发狠一般。
从小到大一直集聚在心头的委屈与不甘,在那一刻如狂风般席卷而来,顷刻间将她整个淹没。眼底的泪花在那一瞬,如决堤的海,奔涌而出,硕大的泪珠止都止不住……
邬浪肆掠得在她口中一顿扫荡,忽而感受她面部的凉意,心里微愕,却不肯停下动作,直至将她胸腔里最后一点残存的空气都抽走后,才面含怒色的松开她。
她脸色苍白如纸,一边脸颊高高肿起,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邬浪忽而想起毛高仁之前那话,她那一晚上都到哪鬼混了?又想起方美香口中说总不能又这么白白让人睡了,他们是她父母,总不能连这也编排她!不由怒意大发,脸上极是厌烦的样子道,“装出这副模样,哭给谁看呢?”
姚子绮就像被人生生扇了一巴掌,被泪水浸泡过的眸子晶亮而冰凉。
她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心头蓦地一紧,却硬着嗓子嘲讽的讥笑,“说吧,别人给你多少钱,哥多给你双倍就是了。”
那一刻的感受,姚子绮永远记得,难堪、悲愤、羞辱齐上心头……毛高仁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许是从小听惯了,又或许她根本不在意那样的一个人,所以不觉得难堪,然而,和他相识这么久,她以为他至少是了解她的。
所以愿意搬进她家与她同住。
所以没事总要粘着她。
所以……
所以……
却原来,都不是。
任何一个女人,无论什么样的,只要他看上,便都可以。
这样的认知,带给她的打击似乎比起方美香与毛高仁的还要大,还要猛烈。
她忽然站不住,鼻子里酸涩不已,强忍着才没再让眼泪掉下来。“你能给我多少钱?”她红唇一笑,无限凄凉,“你能给我多少钱呢?二十万?三十万?还是五十万?”
她这样的回答,他应该是勃然大怒的,然而没有,现实是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心房的位置猛烈抽动起来。那样的感觉,是不曾有过的,陌生到连邬浪自己也怔住了,茫茫然看向她。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给过他那样心痛的感觉,连青青也没。
“你要多少?”那一刻,于邬浪而言,就是她要得再多,他也愿意给她,不为其他,只为心头的那一阵刻骨铭心的钝痛。
然而在姚子绮眼中却不是那样,他问她要多少,无异于问她卖身的价格。明明早在心里告诫过自己,这个男人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认真不得,这时却还是生出了痛意。
“二十万,哦不,五十万。”她说得那样认真,认真到真有卖了自己的意图。
邬浪面部表情半分未变,将她抵着墙上的姿势都没挪动丝毫,可眼神明显冷了。
他的脸离得她极近,近得两人都能看清彼此肌肤上的绒毛。呼吸一深一浅,交相呼应,暧昧又疏离。
他久久不说话。
她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