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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一部-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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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作出这样的保证,神策军也算是真心实意到极处了。在西门季玄想来,如此高官加实利,天下应该没有人不为之动心,何况此战即便战胜,张淮深能从皇帝手中得到的好处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既然如此,商贾出身的张淮深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而对方有所迟疑,或许是生怕己方不守信,但有此保证,也算是想的周到了,如此诚意他总该满意了吧。
  想到这里,西门季玄露微笑,只等着张淮深点头应允或者最多也就再在细微末节之处讨价还价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张淮深在沉思之后脸上却浮现嘲弄的笑容,懒懒地开了口:“马大人和西门大人好大的手笔啊,令下官实在是诚惶诚恐之至。”
  心知不妙,西门季玄强作笑脸道:“这是哪里的话,禄帅首义之功简在帝心,自然要厚赏了。”
  张淮深打了个哈哈,道:“既然如此,那下官看来应该到陛下面前亲领谢恩才比较符合朝廷体制。”
  西门季玄脸色大变,沉声道:“说了半天,禄帅还是执意要入京?”
  “当然,不见天子一面,怎能令我安心。”张淮深答得非常干脆。
  “难道禄帅想学曹操?”见连这等高官厚禄都不能打动对方,西门季玄狐疑良久,只能往这处想了,不等回答,他又道:“魏武生逢乱世方能借机成就大事,亦属偶然,如今天下未乱,禄帅就想效仿,恐未成却先为千夫所指,事关重大,还望禄帅三思。”
  张淮深长笑一声,朗声道:“西门大人太高看下官了,下官还不曾有此雄心壮志。”
  虽然对这样的回答并未全信,但张淮深坦荡的样子还是去了西门季玄大半的疑心,他长叹一声道:“那看来禄帅是想独得拥戴之功了,但禄帅可别忘了功高震主这四个字,自古功臣无好死,即便是郭汾阳这等中兴忠臣仍不免饱受猜忌,活得战战兢兢,禄帅何苦如此。”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微吟七律两句,张淮深不屑地道:“不是下官狂妄,燕雀焉知鸿鹄之志或可用在诸位中贵人的身上。难道人生于世就只为了功名利禄?张某人虽然不才,但也没把名爵之事放在心里。”
  西门季玄也是老谋深算之人,面对如此奚落,竟然没有动怒,他暗自只是盘算,既然极度的忍让无法打动对手,那也就没必要再忍辱负重,做这委曲求全的事情了,若是不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也不能让眼前这狂妄自大之人有自知之明,于是他笑道:“禄帅淡泊,下官是佩服的,只是如此浊世,恐怕难为时人所信。”
  张淮深淡然道:“即便是众人皆醉我独醒,那也无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非自有公论。”
  “旁人若是不解倒也无妨,但若是禄帅军中的将士们误会了,却也如何是好?”西门季玄突然接上一句,说得张淮深一惊,不由道:“我鹰扬军上下一心,却也不劳大人担心。”
  西门季玄神秘地一笑,道:“真的如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淮深明知道这是攻心之计,却也不由自主地道:“当然。”
  “恐怕不然吧。”西门季玄就是等着这句话,只见他微微摇头道:“若说别人,或许还会将信将疑,但我看禄帅军中的将士却是深信不疑。”
  张淮深微怒:“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西门季玄针锋相对地道:“禄帅明知和谈不成之后的战事胜算极小,却执意攻城,岂不是只顾自己荣华富贵,不理会将士的死活。”
  “哈哈哈哈。”张淮深忽得大笑:“西门大人说得好笑了,此战胜算极小的恐怕是大人这里吧。我军起兵以来所向无敌,一路长驱直入直抵长安城下,神策军怕是早就胆寒,大人却在此强作镇定,真是笑煞张某了。”
  西门季玄毫不理会张淮深的大笑,只是一字一顿地道:“这话宽慰部下或可,但下官想,禄帅也不会把它当真吧。”
  张淮深猛地收了笑声,正容道:“长安城内不到两万人马,怎是我熊貔之师的对手。你们唯一能扭转战局的机会不过是石雄早一步回师救援罢了,但可惜,等他回来的时候,恐怕城上飘扬的已经是鹰扬军的大旗了。”
  “未必如此。”西门季玄语出惊人:“不需要石雄回师,城内自有退敌良法。”
  张淮深一惊,觉得难以置信,冷笑道:“那倒要请教了。”
  西门季玄微笑道:“禄帅起兵用的乃是勤王名号,但仇士良既已伏诛,那鹰扬军攻城于理就大为不合,若是天子登城一呼,禄帅以为贵军将士会有何感想?”
  张淮深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西门季玄步步紧逼:“若是天子登城,宣谕禄帅明为勤王实有不臣之心,禄帅以为贵军将士还会继续听从禄帅吗?若是天子金口一开,凡反正者无罪有功,凡能擒拿贼首者封万户侯,禄帅又如何应对?”
  张淮深沉默不语。
  西门季玄仍无罢休之意,又道:“若是贵军营中传言说,城内乱事早已平定,陛下为酬鹰扬军之功已经下旨拨钱一百万贯劳军,但因禄帅嫌弃升的官小,执意要攻城以为要挟,那禄帅以为贵军将士会否再听从禄帅的号令?”
  张淮深眼中闪烁着怒色,冷冷地望着西门季玄。
  西门季玄毫无畏惧之色,嘴角更有一丝讥诮:“禄帅高风亮节节,不把功名利禄放在心里,下官是佩服的,但却不知禄帅的部属是否也如此高洁。”
  “说完了么。”张淮深从先前促不及防的震惊中镇定了下来,淡淡地问道。
  “完了。”西门季玄答的很干脆。
  “好,那轮到我说了。”张淮深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语气也非常和缓,但说出的话却如绵里藏针一般:“那西门大人能不能告诉下官,既然这么胸有成竹,为何还会向我军求和?”
  西门季玄正要说话,他又抢着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若是大人要说什么以和为贵之类的话那还是请免了吧。”
  西门季玄一笑,道:“禄帅性子好急啊,真人面前自然不敢说假话的。下官之所以这次会前来商谈,一是敬慕禄帅首义勤王的胆气,真心希望大家能以和为贵。二是马大人和下官也明白,兵火一起,胜负究竟如何还未可知,或许会等不到石雄回师,所以议和才是稳妥之策。其三……”
  顿了一下,西门季玄才继续道:“其三是不想神策鹰扬两军相争,却被他人黄雀在后。”
  这段话他说得很轻,张淮深只注意到了前面两句,未曾深思此言,所以等西门季玄话音一落,他就啪啪拍起手来,说道:“西门大人果然爽气,下官佩服。”
  “所以下官也痛快的告诉大人,即便巧舌如簧,此战也绝不可免。”张淮深脸一板,干净利落地说道,语气中毫无回寰余地。
  这话入耳,犹如当头霹雳一般,西门季玄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了上来,想到对手在软硬兼施之下还是死硬不改,自己苦心至此依然白费工夫,心中郁愤顿生,不禁愤然道:“下官言尽如此,禄帅还是执迷不悟,难道真要碰上南墙才肯回头吗?”
  摆摆手,张淮深笑意吟吟地说道:“此战如同大人所说,胜负尚未可知,下官当然不能只被大人这一番话就给吓走。”
  “难道适才下官所说还不能禄帅回心转意,难道真要天子登城才能消弭战火吗?”西门季玄是真的动怒了。他是中官之中少有的忠君爱国之臣,对鹰扬军勤王之举也深感敬佩,但限于自己也是中官的身份不能罔顾神策军的利益,所以才竭力劝解想促成和议,没想到用尽了口舌,对方还是一意孤行,一气之下他的声音也严厉了起来。
  可是他的怒意对于张淮深来说毫无威胁,就只听他道:“西门大人有计策,下官自然也能有对策。大人要让陛下登城,且不说陛下是否会应允,就算能,既然京师还在神策军的手中,下官大可一口咬定城上的陛下是假冒的。若说要散布谣言,没有十天半月却也未必见效,而下官相信,此战三五天内就可决出胜负,谣言到那时自然不攻自破。”
  “即便如禄帅之意,但长安城防坚固,难道禄帅真的以为三五天内就可攻破京师?若是战事僵持,要知石雄人马指日可回,到时候前有坚城后有追兵,腹背受敌之下禄帅以为鹰扬军还能有脱身之路么?”西门季玄哼了一声道。
  “起兵之时下官就知道前途凶险未卜,但为了大唐江山社稷,还是一路奋战至今,既然已经到了城下,岂有不博之理。此战胜负本就在五五之数,三五天已经足以。”
  “岂有不博之理。”西门季玄喃喃重复了一遍,冷笑道:“原来此战禄帅也只是一搏。”
  “征战胜负岂有定论,能有五五之数已经难得。西门大人也知道,下官本是商贾出身,行商打仗虽是两码事,但也有相通之理,那就是,两者都有风险,都像是博弈一般,从无稳赚不赔之事,所以下官决定,用此一战来博大唐中兴之机。”
  “哈哈哈哈。”西门季玄忽得大笑了起来,弄得张淮深莫名其妙,就只听他笑声一敛,厉声道:“原来此战对于禄帅来说只是一次豪赌,禄帅却是好忍心!”
  西门季玄是宦官,声音尖利,大笑之声本就刺耳,加上这声厉喝,连远离数十步之远,原本是听不到他们话声的那些神策军和鹰扬军兵士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些人不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但想来不是好事,一个个都悄悄地将手移向腰间,暗地里都在做动手的准备,只是鹰扬军众人的心中更多了些疑惑。
  这时坡顶之上张淮深忍不住问道:“什么忍心?”
  西门季玄瞪着他,大声道:“禄帅将鹰扬军万余将士作为赌注,去做这博浪一击,罔顾将士死活,岂不是忍心!”
  他这话大声说出,清楚地传到了远处众人耳中,鹰扬军众人心中更是平添三分惊恐。
  张淮深心道不好,暗想西门季玄果然奸猾,故意将这挑拨之言传到同来之人的耳中,那是有意借他们之口散播出去,促使军心发生动摇。想到这险毒的用心,他恨得牙根痒痒,怒声道:“大人不用挑拨了,下官募兵成军以来视兵如子,焉有以人为注之理。”
  西门季玄就等这句话了,立刻接上道:“既然如此,为何禄帅明知仇士良已经伏诛,仍然执意攻城,可知天子就在城内,岂能受你等惊吓,难道禄帅想当叛臣吗?何况待得石雄兵马回师,前有坚城后有追兵,鹰扬军全无活命之机,禄帅因一人之固执陷全军万余将士于死地,又何敢大言视兵如子!”
  这番话说得是声色俱厉,大义凛然之至,加之他虽然已经年老,但精气神极佳,长得又是满脸正气,这一番做作,竟好似当年颜鲁公怒斥李希烈的故事。
  张淮深怒极,正待反驳,偏生对方说得乖巧,一时难整理出条理来,正酝酿气势着,西门季玄又大声道:“朝廷能给禄帅的已经到了极处,剑南西川节度使的使职,还有蜀国公封爵,禄帅的部将也各有厚厚封赏,兵士们那里朝廷可以拨一百万贯以为酬劳,若是禄帅还不满意那也没法子了,下官言尽于此,禄帅也不必急着答复,明日此时此地,下官再来候教。”
  “慢着走。”见西门季玄见好就收想要脱身,张淮深哪能容得,立刻低叱阻止。
  西门季玄连退几步,冷冷道:“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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