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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一拥而上,找到自己亲人的骨灰后抱在怀中哭得死去活来,其声之惨,令张淮深和曹品荣也伧然落泪。
纷纷悲号之中,即使是最镇定最强忍的常无咎此时也不禁老泪纵横,伏在常慕义的棺木上捶打着放声痛哭,满身素裹的芊芊此时已更是哭得晕了过去。
直到傍晚,已经哭干了泪水的驮队遗属们才渐渐地止住了悲凄之声,他们纷纷围到张淮深的身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恳求东主为他们找出凶手,为众人报这血仇。
张淮深看着他们不禁也是泪流满面,他指天发誓,即使凶手是天王老子也要将他绳之以法,血债血偿。众人这才稍微安了心。此时常无咎才有机会强忍住泪,问起此去梨园寨的详细经过。张淮深将这几天的事情一一说出,但仵作有关箭镞的话因为事关重大没有在众人面前透露。
是夜,布置好了灵堂摆放好了灵位,众人一起守灵。看着棚中百多人的孤儿寡妇,望着台上满满的灵牌,张淮深无论如何也不能平下心来去思索。
远方的天空渐渐地出现了鸡肚白,守灵的第一夜即将过去。一片寂静之中,宫中的鼓声一声声传遍四方,长安城内一百零八坊坊门次第打开。
张淮深呆呆地仰头望着新的一天,新的一天,前途莫测的将来。
厨房开上了早饭,张淮深、曹品荣、常无咎和芊芊聚在一起匆匆用过。之后又忙于一番琐事,还好常无咎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但也直到近午方得喘息。
正当张淮深打算找个机会和常无咎单独谈谈的时候,只听大门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一个大汉的身影如同一阵旋风般地冲了进来。
“慕德、小二、大哥、二郎。”张淮深、曹品荣和常家父女同声叫了起来。
这大汉正是常家的长子常慕德。自从张淮深的姐姐和江南大商贾联姻之后,乐荣轩的生意延伸到了江南,从去年开始是由常慕德常驻东都掌管,这次他接到了父亲的急信得知突起家祸这才急匆匆地从洛阳赶回来奔丧的。
常慕德冲到灵堂前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灵台正中供奉着的常慕义的灵位,忽然扑了上去抱着灵位后的棺木厉声吼道:“老二,你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们走了。”其声之厉其情之惨令人不忍卒听。
心情刚自稍微平静的张淮深和芊芊还有几个年长的老妇虽然也止不住陪着落泪,但还是赶紧上前劝慰。常慕德涕泪横流,整整顿饭的功夫才强自收住。
收拾了悲痛,常慕德给诸人见了礼后立刻追问道:“老二是怎么死的,是谁害的?”
张淮深一时难以回答,使了个眼色给曹品荣。曹品荣会意,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你还没用饭吧,先进去,一边用饭一边慢慢谈。”
曹品荣既说了这话,常慕德不敢违背,于是张淮深带着常家三人和曹品荣到了内堂。
一进内堂,常慕德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曹叔,这案子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常慕德身为和江南做生意的总管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物,曹品荣欲言又止的举动自然引起他的疑心。
曹品荣点点头,就将这些天的事情一一说来,之前未曾说的关于官造箭镞的事也一五一十毫不隐瞒,此时常无咎才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曹品荣说完,常慕德已经叫了起来:“一定是仇士良和神策军干的好事,除了他也没有人敢这样了。”
常无咎红着眼道:“小二,你说话要仔细,你兄弟这仇是一定要报的,所以不能找错人家,让真正的凶手逍遥自在。”
常慕德坚持道:“不会有错的。驮队这些人都是练过武功的壮汉,一般的盗匪奈何不了他们,就算是盗匪人多势众也不可能一个都逃不出。除非是经历沙场的禁军才有这个可能。何况这京畿道近几年一直很太平,从没听说过有这么大股的匪徒,否则京兆尹还能做的下去么。再说,盗匪为的是财,犯不上添上这么多人命。可从老三的血字上来看这些人分明就是来要他们的命,不像是贪财的土匪。即不是土匪又可能是禁军,那除了仇士良的神策军还能有谁,那箭镞就是明证。自从上次七郎得罪了宦官以后他们一直都没动静,他们又不是能忍气吞声之辈,这次必然是他们的报复。”
听了常慕德的话,张淮深的心紧紧地被愧疚撕咬着,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曹品荣也赞同道:“二郎说得不错。京畿附近也只有神策军有这能力一下子全害死我们的驮队。照我看来,这次光王府向我们采办大笔胡香和葡萄酒的事情早就传遍了长安,一定是他们搞的鬼,存心让我们没办法按时交货,和皇家打交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仅可以折辱乐荣轩的声誉,说不准还有其他的麻烦。何况这次驮队丢的货物足足值七八十万缗,再加上要付给遗属们的抚恤足可以让我们乐荣轩去掉半个从此一蹶不振,要是现在长安市面上出现第二家能供给胡香和酒的商号的话,我们甚至可能会把所有的生意搭档都丢掉。这么毒的手段除了和七郎有大仇的仇士良别人断想不出来的。”
“说是说得很有道理,但仇士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说他心好作不出这种没人性的事,我只是觉得这事情也太显山显水了,谁是幕后主使一猜就知道,不该是仇士良这么个老狐狸的作为,要真是他做的,一定会做的让人想不到是他,可现大家都知道他嫌疑最大,这不合情理啊。”常无咎虽然悲痛万分但脑子还是很清楚的。
“对,就是因为他嫌疑太大太明显,所以别人反而不敢相信,这不也是一种掩饰么。所以他要一个不留全部杀光,这样大家就算是怀疑到他头上也没有凭据了。”曹品荣紧接着说道:“其实是不是他做的很容易就可以查出来。”
“怎么查?”其他人同声问道。
“这就要公主帮忙了。”曹品荣看着张淮深道:“七郎,这次这么大的事情发生,想必公主一定会来劝慰你,她来后你就拜托她查一下最近神策军各部有没有什么大的举动或者上百个人一起出营的事情,再查一下这几天有没有许多人忽然受伤。这事要真是仇士良干的,他一定是动用神策军的,既然有了进出那自然会有记录,只要记录上有相似的记载那多半就是了。即使记录上没有,但我相信他们这次必定有伤亡,那花名册上和行军大夫那里不可能不留下痕迹。这样我们不就可以知道了么。”
张淮深连连点头说道:“好、好。这事没问题。”
曹品荣沉吟了一下环顾众人又道:“其实我现在心中还有个疑问,就是仆固俊这人到底有没有牵涉进这件事。他这些天接近你和送上这么大笔生意到底是不是仇士良有意安排的,假如这是真的话,这人城府也实在太深了。七郎你必须远离他。不,要是他真的有份,我一定要杀了他为大家报仇。”
张淮深骇异道:“不可能,这事不可能和他有关,我不信。”
常无咎这时说道:“七郎你冷静下来想想,仆固俊这人确实有可疑之处。像这次采办,这么大笔生意一般的采办之人不知道要从中捞多少好处,为什么他就这样轻易地交给我们而一点好处都不要,这岂不可疑?保不准就是因为知道要出事,所以他才会不谈好处这事。还有,我们什么时候会到货每年都不一样所以外边都不知道驮队这月会到,只有仆固俊因为这笔生意的缘故我们才告诉了他,那他嫌疑还逃得了么。”
曹品荣接着说道:“不止这些,还有,这次出事你不觉得他太热心了点么,这事和他又没什么大关系,为什么他极力要和你一同去,为什么他这样费劲心思帮你找三郎的下落,我看就是为了找到人好灭口。”
常无咎和曹品荣这番话说得张淮深心如乱麻,他不信仆固俊会是这样的人,但他们说得话确实非常有理,张淮深悲痛未消一时难以深思,只是喃喃道:“不可能,我不信。”
常无咎和曹品荣不高兴了,说道:“事情都这么清楚了,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固执,还是不肯信,你这样优柔寡断又怎能当好乐荣轩这个家呢。你是一轩之主,一定要扔掉那些可笑的交情,冷血一点。”
张淮深头都快痛得裂开来了,呻吟道:“不,不。”
常无咎和曹品荣大为不悦,气得脸都板了起来。
此时芊芊鼓起勇气说道:“曹叔,爹,七郎哥既然不信,那自然有他的道理,请两位大人听听七郎哥的道理再决定也不迟啊。”
张淮深猛地转头看着芊芊说道:“芊芊,你也觉得仆固俊无辜么?”
芊芊坚定地说道:“七郎哥,你是一轩之主,要有自己的主见。爹和曹叔的话只能给你参谋,拿主意的还得是你。要是你觉得仆固俊无辜那你就拿出你的道理来,只要有理相信他们两位会听从的。还有,虽然我是女子没什么主见,但七郎哥,我信得过你。”
说完,芊芊又向曹、常两人说道:“我不知道什么道理,我只信自己的直觉。我见过仆固俊一次,他是个很高傲也很有赤诚真心的人,我觉得这样的人是不会这么阴险的,所以我相信七郎哥没有看错人。”
芊芊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听在张淮深的耳里却如同雷鸣一般,他感激地看了芊芊一眼,终于凝下神来思索。
不一会儿,张淮深抬起头来道:“曹叔常叔,我还是不觉得仆固俊和这事有关。你们先前说的大多是揣测。你们说他把光宅的生意交给我们是个圈套,我看不是。大伙都知道乐荣轩独霸西域的胡香生意,这么大的生意无论哪一家吃下都还是要找我们的,那他跳过那些人径直找我们也合情合理。光
宅贺寿的事情尽人皆知,也不可能是编出来作诱饵的。再说,就算是我们交不了货,光宅那面只要请公主出来说个话也不会有什么事。说到好处的事情,固然是不太合情理,但好处这事本来就不该有的,为什么不要倒是令人怀疑呢?仆固俊这人先前芊芊也说过,他是个很高傲的人,我和他这些天交往下来,觉得他对钱财并不在意,这次不要好处也很合他的性子。何况他很希望和我做朋友,既然拿光宅的生意来做人情又怎么能开口要好处呢。要说热心地陪我去梨园寨是不同寻常,那也不见得。一则,这批货关系到光宅月底的贺寿,他身为采办自然关心。二则,他是我的朋友,要是不闻不问倒才是奇怪呢。要是他真的心怀鬼胎,为什么帮我们找出慕义下落呢,要是慕义还有一口气在那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啊,就算他知道慕义活不了,可慕义难道不会留下些话么,他身上的伤也不是线索么,那些人杀了人还要毁尸,自然是怕我们在尸体上找到些什么。只有他知道我们驮队行踪才粘得上一点嫌疑,不过我想过,知道行踪的人未必只有他一个。现在京师里很多人都知道光王月底要给郑太妃祝寿,那我们交货总在这之前吧,有心的人倒算一下差不离就可以算出我们驮队大约在哪里了。要这事真的是仇士良干的话,那更容易了,只要他派人到从回鹘来长安的各州县关卡查一下过关的记载就可以知道了。所以我觉得要说嫌疑仆固俊是有些,但绝对不比别人多些。而且我相信公主的话,仆固怀恩的后人不会和宦官勾结在一起,更不会和仇敌豆卢氏同样依附仇士良。”
“不然不然。”曹品荣连连摇头道:“你说得固然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