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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张淮深这副样子,仆固俊不禁笑道:“果不出所料,你怎么想起来要装病呢?”
挥手示意跟着进来的门房退下,张淮深收起剑,走了过来,拿起汗巾一面擦汗一面轻快地回答道:“为了等着你这位钦使来探病呢。”
仆固俊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张淮深笑笑道:“我这次称病只有宫里知道,你又一反常态不等通报就闯进来,我还不明白啊。”
仆固俊哈哈一笑,说道:“难怪你能在这中书的最难坐的位子上干得有声有色,果然是厉害。”
张淮深想起前事,唯有报以苦笑。
两人来到大堂中坐下,下人上了茶,仆固俊就道:“陛下知道你病了,特命我前来探望,不知七兄想让我如何回复呢『 。。/index。asp——云霄阁』?”
张淮深笑道:“还是你聪明,倒可以省了我不少力气,本来我打算写道奏章的,现在看来大可不必,这次就繁请你操劳一番如何?”
仆固俊毫不迟疑道:“没问题,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好。”张淮深很高兴,压低了声音就和仆固俊窃窃私语了起来。
张淮深说着说着,仆固俊脸色渐渐沉重了起来,等到说完,他苦思了一会儿,慨然道:“你放心,这事就看我的了。”
张淮深拱手道:“这次就拜托了。不过其中的一些详情事关机密适才没有详告,还请见谅。”
仆固俊连忙道:“没事、没事,事涉机密本该如此。”
即以受命,喝了口茶后他就立刻告辞走了。离开张宅,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大明宫复命,一直在等消息的皇帝立刻召见了他。
等他伏拜行礼之后,皇帝问道:“张淮深病情如何?”
仆固俊胸有成竹,答道:“陛下安心,张舍人只是略有心事以至郁闷称病,并无大碍,闻陛下厚爱,两度遣人垂问,他感激涕零,明日就会销假回衙。”
皇帝放了心,想起仆固俊说张淮深有心事,不禁又问道:“他有什么心事,以至于积郁成病?”
仆固俊咳嗽一声,道:“张舍人道,他蒙陛下厚爱委以重任,惶恐之至,夙夜忧虑,唯恐行事不力,有负圣恩,近日泽潞与禁军等事屡出意外,自是事前已经泄漏,此二事但只四知,他不知自己何处失言,顿觉罪孽深重,终日忧虑方会卧病不起。”
皇帝愕然,寻又默然,许久之后才道:“他过于小心了,朕既然已知此事那必然有所打算,闷在心中与他与朕才都是不利。”
仆固俊听得出皇帝话中另有含义,只是其中的关系自己并不清楚,也不便答话,只有默默地站着。
皇帝看着他,摇摇头温言让他退下。仆固俊退出殿时悄悄瞟了一眼,却见皇帝正微微仰头,好似陷入了沉思。
出来后仆固俊立刻又去了张宅,将陛见的情景详细说了一遍,却见张淮深也同样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张淮深就回中书当班了,皇帝得知后召见了他,慰问了几句,也没提及仆固俊回报时说的话,两人好像都心知肚明,有了默契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朝中的大小官员都非常忙碌,此时讨伐泽潞的诏书已经正式发布了,河阳的兵马也已开始调集,张淮深身处中枢要职,粮饷的筹措兵员的调配,这些琐碎而又要紧的事情忙的他焦头烂额,虽然他以前从来没有办过这些事,但凭着才干却作得快而精当,令中书之中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也不禁暗中佩服。只是由于事情太多,事必亲躬的他这些天下来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已是金秋十月了,天气开始渐渐变凉,大雁成群地南飞,树叶也一点一点地变黄一片一片地飘落。这一天下午,张淮深披阅公文之余来到了庭中大树下,站在片片落叶之中闭目养神,因为这些天军情日繁,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人也憔悴了许多。
他闭着眼睛,放松了身体,飘飘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正在慢慢地飘离了大地神游太虚一般。四周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忽然间随着脚步声的移动,两股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莫名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九,你知道不,出大事了,今天翰林院的郑学士奉谕进宫拟旨,要把崔珙相国贬到京外当刺史去。”
“啊,崔相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听门下省的朋友说,昨天崔相陛见的时候应对失当,陛下很不满意,大声呵斥了他,今天就下旨召翰林学士拟诏了。”
“不会吧,就这么点小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只听说那时候陛下怒气冲天,连旁边的兵部侍郎崔铉也无缘无故地被臭骂了一顿。”
“真的?崔侍郎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啊,连他都挨骂,看来要出大事了。”
“是啊,我也觉得,朝里近来出了不少事,用兵泽潞、削减禁军衣粮,好像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一样。看来你我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说的极是。”
……
随着脚步声渐远,话语也渐渐地模糊不可闻了。
张淮深慢慢睁开眼睛,沿着脚步声望去,两名朱衣官员正背对着向远处走去,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
收回了视线,他抬头出神地望着顶上随着秋风微微摇摆的树冠,面上露出一副正在思索的神情。
崔珙的即将被贬既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说在意料之中,因为从仆固俊传回来的消息来看,皇帝已经明白了他这次称病原因,同时也暗示了会对此有个交代。说到意料之外,也只是没想到皇帝的举动会这么果断这么厉害而已。虽然皇帝这次贬谪崔珙已经给了他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但他心中还是略微感到了些遗憾,因为他想报复的是崔铉而不是崔珙,同时也是想提醒皇帝不能太过于信任他,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皇帝对崔铉的信任并没有什么根本的改变,否则也不会只是骂他一顿而已,不过这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张淮深也只能把些许遗憾深藏在心中了。
在树下沉思良久,张淮深转身就要回房。
“大人,大人。”一个急促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张淮深回头一看,一名小吏正气喘吁吁地向他这里奔来。
“什么事?”等小吏到了近前,张淮深问道。
“奉司徒均旨给大人送信来了。”小吏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恭敬地递了过来。
司徒就是李德裕了,此时他是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司徒,封卫国公。
张淮深哦了一声将信接了过来,挥挥手想让小吏下去,不想那小吏道:“司徒大人均旨,请大人看完后交由小人带回。”
听了小吏的话,张淮深心中感到纳闷,再仔细端详了手中的信,发现非但是密封的而且上面还上了火漆,这是怎么回事?他立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手中信的份量也好像变得沉重了起来。
小心撕开火漆封皮,抽出其中的信纸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字,张淮深凝神看去,只一眼,整个人就好像被电击了一下,脸色不由地大变,身子也不禁为之一震,小吏甚至可以看见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不过等到看完,张淮深已经镇定了下来,他很平静地问面前的小吏道:“李相还要你带什么话过来吗?”
小吏摇摇头。张淮深好像感到有些疑惑,低头喃喃自语了起来。
“大人,你怎么了?”看到他这样,小吏试探地问道。
“哦。”张淮深一下子回过神来,说道:“你等一下。”说着转身进了屋,很快又出了来,手上的信纸已经又装在了信皮中,也上了火漆。
小吏从他手中接过信,躬身告退而去,只留下张淮深一个人在庭院中出神。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担心了半年它终于还是来了。”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眼神有些飘忽,好像思绪又回到那一场血案之中。
也不知过了几许,“张舍人,张舍人。”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张淮深猛然一惊,才发现自己恍恍忽忽时竟没有留意到一名宫中的内侍已经来到了身边。他一边暗暗责怪自己的疏忽一边从容地道:“什么事?”
那内侍赔了个笑脸道:“陛下宣召张舍人进宫。”
心猛地一跳,张淮深就觉得呼吸都有些发窒,憋了一下,忽然吐出一句:“为什么?”
那内侍惊奇地道:“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张淮深立刻醒悟到自己失言了,连忙陪笑道:“没什么,请稍等,我准备一下立刻就去。”
那内侍点点头,也不言语了。
张淮深转身回到室中,准备一下进宫该带的东西,同时也在思量见到皇帝时该说些什么。虽然他现在不知道皇帝的心情态度如何,但从内侍的言行中看,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或许皇帝并没有震怒,否则内侍也不会还这么客气,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天威难测,所谓伴君如伴虎,他还是非常明白的。
跟着内侍,张淮深又一次进了大明宫,往日在眼中本是寻常的宫殿今日忽然变得无比的肃穆,皇家的威严莫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心中不免有些揣揣了。
从皇帝平素处置公文的思政殿边错过,内侍把他带入了殿旁的一座小阁,皇帝正在其中端坐等候。张淮深磕头行礼后皇帝命所有的内侍宫女都退了出去,小阁中只留下了这两人。
他们都没有说话,皇帝是捻着短髯沉吟不语,张淮深则是心中有事不敢动问,阁中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了。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很慢,张淮深有了点如坐针毡的感觉,这时皇帝终于说话了,他拿起身边案几上的皂囊,从中抽出一封奏疏,将张淮深叫到近前,把这奏章交到他的手中,说道:“你看一下吧。”语气很温和,但张淮深在看到皂囊时已经知道接下来的一切绝对不可能像皇帝说话的声音那样平静了。
不出所料,打开奏疏后里面跳出来的果然就是适才信中看到的,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上面的一字一句还是不免令他为之心惊。
“臣谨安:张淮深本一市井商贩,偶有微功,见幸于陛下,不知感恩尽忠,乱议朝政于殿上,蛊惑大臣于暗中,可见其小人之态。
数月前,臣等点视刑部及大理寺,见其乐荣轩旧案虽已结断,然未曾了清,故检视清理欲发还遗物,不想臣等于凶徒物件中偶得数册,上书之字无人可识,臣等不敢疏忽,乃请弘文馆等诸处辨认,历数月,乃知其为西域某国文字,其所书文为乐荣轩往来西域货物之清册及收条,本欲发还,惊见竟有茶叶等违禁物件若干混于其中,臣等不敢怠慢,详查细访,方知乐荣轩每年竟输运塞外沙州茶叶四千余斤,瓷器两千余件。
自吐蕃败盟以来,先文宗皇帝明谕茶、瓷、丝等物寸毫不得出塞,乐荣轩无视朝廷明令,干犯大唐律法,私运禁物资敌,理属目无君王国法之举,故臣等冒死弹劾宣德郎、中书舍人张淮深三大罪:
无视朝廷禁运之法,私运茶、瓷出塞资助吐蕃敌国,此罪一也;
年偷运茶、瓷出塞,偷逃商税税款数以亿计,此罪二也;
为私运禁物出塞,贿赂边关守将军士,此罪三也。
张淮深备员中枢身居要职,然既已涉嫌,不便侍奉陛下于左右,故臣等恭请陛下将张氏交由有司审理,使国法得彰,罪徒受惩。”
奏疏的最后面是御使中丞、谏议大夫高少逸、郑朗的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