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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让人知道我跟你说话会怎么样?”他实在想弄清楚为什么会有不能与她说话的奇怪规矩。
“让人看见了,或是让人知道了,会害我受罚。”她缓缓抬眸,漆黑的眼中盈满了无奈与落寞。
“受罚?”这对迷乐来说又是一个难解的疑惑。
“你怎么不在里头看戏?”她转开话题,微笑地问。
“我看不懂。”他摇头。
“多看几次就会习惯了。”她鼓励他。
“我不习惯这么多人。”他淡淡地说。“那么多人说话的声音,还有那么多的味道,都让我很不习惯。”
“味道?”她觉得奇怪。“是什么味道?”
“各种香气。”
“我明白了,那些是花香和胭脂香。”她莞尔一笑。只要在女眷多的地方,自然会充满各种香气。
迷乐望着她睑上甜美的笑靥,心口莫名地颤动,他喜欢看她笑,很喜欢、很喜欢。
仪格格被他注视得有些心慌,她从不知道世上会有如此清澈明亮的眼眸,让她深深地、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难以移开目光。
“仪格格、仪格格——”永琏童稚的喊声让她回过神来,她看见永琏高高地举起双臂要她抱。
迷乐童心大起,蹲下来朝永琏招招手。
“永琏,来,我抱你玩好吗?”
永琏认真地盯着迷乐看,不一会儿,便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过去,直接扑进他怀里。
仪格格惊奇地睁大眼睛。
“永琏一向不给外人抱的,他竟然愿意给你抱。”
迷乐小心翼翼地抱着永琏,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
仪格格被他俊美无瑕的笑容慑住,那笑容干净得就像是最纯洁的白玉。
忽然,一阵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传过来,仪格格惊慌地上前把永琏抱回来。
“散戏了,我得走了。不能让人瞧见你跟我在一起,所以得我先走,你等我走远了再出来。”她抱着永琏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仪格格!”迷乐轻唤。
她迅速回眸瞥他一眼。
“还能再见到你吗?”他笑问。
她怔了怔,苦涩地一笑,摇摇头,抱着永琏低头快步离去。
迷乐凝视着娇弱的背影,他读不懂她眼底的忧伤,他只是喜欢看着她,喜欢听她说话,他觉得能够成为他的同伴的人,只有她。
忙碌了一整日,上下忙成一团的公主府,在送走了所有的宾客之后,终于回复了平静。
可是迷乐的房里却在这时传出一阵小骚动。
两个小丫头一迳抢着要侍候迷乐宽衣沐浴,他满脸窘迫地抓紧自己的衣襟,拼命摇头拒绝。
“我真的不用你们侍候,我可以自己沐浴更衣。”他被这种主仆关系弄得不知所措。
“主子,您让奴才侍候吧,这是奴才的本分,是奴才该做的事!”两个小丫头盲目地坚持着。
“可是……我不习惯……你们还是让我自己来吧!”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她们明白。
“主子,您不让奴才侍候,奴才不能跟公主交代呀!”两个小丫头泪眼汪汪的,就要哭出来了。
“你们别哭啊,我不是……我真的没办法……”迷乐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九公主在此时推门走进来,以眼神示意两个小丫头出去。
迷乐简直如获大赦,坐在床沿松了一口气。
“迷乐,你是少爷,是她们的主子,怎么怕她们怕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像话。”九公主皱起眉头轻轻斥责。
“额娘。”他烦恼地揉了揉眉心。“以后我不要什么小丫头侍候好吗?沐浴更衣这种事我自己会做,真的不用别人帮忙。”
“额娘当然明白你心里的想法,沐浴更衣这种事也不是非要人帮忙才可以,但是让小丫头服侍的真正用意不在于这里,这是一种身分地位的象征。你可以支使人,是因为你的地位比别人高,你明白吗?”九公主轻拍儿子的脸,温柔地笑说。
“那我可以不要支使人,我不需要地位比谁高。”什么身分地位,那些对他来说都没有特别的意义。
“那可由不得你了。”九公主笑叹。“谁叫你额娘是先皇的女儿,是当今皇上的妹妹,你这个皇亲的身分是永远没办法改变的。”
迷乐怔怔地坐着,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渐渐感觉到,回到了京城,就像是回到被樊篱围困的地方。
“你就试着让丫头服侍个几回,慢慢的你就会习惯了。额娘不会急着要你学会当主子,总要等你习惯了才好。”九公主柔声劝慰着,她要一点一点地让儿子适应回京之后的生活。
习惯?仪格格也曾经对他这么说过,难道真的习惯了就好吗?迷乐陷入了沉思。
“告诉额娘,你不让丫头侍候,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迷乐不解地摇摇头。
“我的迷乐都长这么大了,想必是懂得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所以一有姑娘靠近,你便害羞了?”九公主意味深长地浅浅一笑。
“额娘,不是这样……”迷乐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在母亲促狭的注视下,竟有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羞涩感。
“在额娘面前用不着害羞。”九公主握住他的手,眼光温柔无限。“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可知道,宝亲王十七岁就娶了福晋,现在都有三个孩子了。等过些日子,额娘再好好帮你物色京城里的格格、小姐,让你早些完婚。”
“完婚?”
“就是成亲呀!”九公主呵呵笑道。“额娘帮你找一个你喜欢的姑娘,让你们成亲,要成亲之后,才能生下娃娃给额娘抱呀!”
生娃娃这种事迷乐倒是明白,山上的豺狼虎豹是如何生下后代的他多少也见过几回,但是因为师父并没有传下过后代,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原来也能传后代。
想起师父,他便想起师父的叮咛。
“额娘,我不让丫头侍候,其实不是你想的这种原因,而是因为我身上有件不可让外人看见的秘密。”
九公王的视线往下移,直接落在他的手上。
“你手上缠着的白布,就是你的秘密吗?”当母亲的早已注意到了。
迷乐点点头,缓缓解开手上的缠布。
“下山时,师父曾叮嘱过我,除了额娘以外,不可让第二人看见。”当缠布完全解开后,那血色的、栩栩如生的龙纹赫然出现。
刹那间,九公主惊骇地瞪大了双眼。
“这是……”她一把抓起迷乐的双手,仔仔细细地观看、抚摸那两条龙纹,那纹路肌理,分明就像与生俱来的胎记那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外力能够纹刺上去的。“额娘记得你小时候的掌心确实有些似有若无的红纹,难道那些红纹随着你长大而慢慢变成了这样吗?”
“不是,这是在我去年发高烧时才突然之间冒出来的。”
“我记得当年那个道人曾经翻开你的手掌看过,难道……当时他便知道这些龙纹日后会在你身上出现?”九公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迷乐点点头。
“师父好像一直都知道我身上会生出龙纹,所以当他看到龙纹出现后,神情并没有太惊讶。”
九公主惊怔地盯着仿佛婉蜒飞升的龙纹,一种不祥的预感淹没了她。
龙是帝王至尊的象征,向来为皇室独占,民间衣饰器物禁限使用,即使是位极人臣的三公也不能僭越,如今在迷乐身上出现这样的五爪龙纹,要是被皇室知道了,只怕他性命难保。
她忽然重重地打了一个寒颤,冷汗从额头一直蔓延到了后背。
“迷乐,你师父说的没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知道,否则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的!”她惶恐不安地将他搂进怀里,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
迷乐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龙纹竟然会让母亲如此惊惧害怕,他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额娘,别担心,我不会死的。如果我真有生命的危险,师父就不会放我下山了。”他笑着劝慰。
九公主的恐惧慢慢被抚平了。
“说的也是。”她感叹着。“当年,要不是你师父将你带走,说不定你也活不到今日了。你师父是咱们母子俩的贵人,他既然救了你,必不会再让你坠入险境才是。”
“嗯,额娘放宽心吧。”
九公主深深地点头,但是仍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忧虑和不安笼罩着她。
“仪儿,你看这胭脂的颜色好不好?会不会太红了?”愉格格用小指蘸了点胭脂给她瞧。
“应该不会。”仪格格对胭脂的颜色没有多大研究,不过她不太爱朱砂色,却看中了另一盒淡玫瑰色的胭脂,拿起来在自己唇上试了试。
“唷,仪儿开始懂得打扮啦!是不是也给王爷收了房呀?”婉儿故意夸张地扬起嗓子喊。
“我还没呢,别胡说了。”仪格格擦掉唇上的胭脂,讪讪地放下胭脂盒。
“还没?那意思是要准备着了?”婉儿冷瞥她一眼。
“是呀,要不,会想讨谁欢心呢?”苏佳氏顺着婉儿的语气嘲讽起来。
“人家有福晋帮着,还怕没有机会吗?”金佳氏在一旁冷笑。
仪格格深深吸气,咬着唇不理会她们的冷嘲热讽。
“算了,别理她们,那些人就是嘴上不饶人。”愉格格白了她们三人一眼。在王府里,婉儿、金佳氏、苏佳氏三个小妾一鼻孔出气,和她们两个人是壁垒分明。
“她们说的话我要是句句都理会,大概早就气得吐血身亡了吧!”仪格格自嘲地一笑。
“逞嘴上功夫有什么用?将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愉格格轻哼,把刚才仪格格看上的胭脂盒放到掌柜面前,连同自己看喜欢的一并推了过去。“掌柜,这些胭脂我都买了。”
“是是,格格们再挑再选呀,本店里还有上好的粉,质地好又细致,格格们只消轻轻敷上去,整个人就透亮了、珠圆玉润了、像天仙下凡了!”
仪格格被掌柜夸张的说法逗得大笑。
“我们是天生丽质呢,不用你家的粉也都是天仙!”愉格格嘴里这么说,手上倒是又取上了几盒粉。
“格格说的是,宝亲王爷的妻妾们哪位不是天生丽质呀!”掌柜哈腰笑道。一早,这几位娇客上门,掌柜就立刻关了门,单做这几位格格的生意。
仪格格替嫡福晋选好了两色胭脂,便无心在这里逗留了。
“你们还要选多久?”
“急什么?”婉儿仍在一堆胭脂盒里挑选,头也不抬。“福晋特地放咱们出来玩儿,好难得才能出来一趟,我可不要这么早回去。”
“我也是,再待会儿吧。”苏佳氏也说道。
“那你们留在这儿,我去看看别的东西。”
“你要买什么?”愉格格问。
“我有几色绣线用完了,去买些绣线回来,买好了就过来找你们。”她说完,转身走出胭脂坊。
四个人仍埋首在胭脂堆里,没人留意她。
自从那日在公主府见过迷乐之后,仪格格的心就时常飘忽忽的,如坠云雾之中,独处时,总会把那日的情景一遍遍地回想着,把迷乐说话的神情深深刻印在心版上。
愈是这样想念,她在夜里就愈是睡不安稳,最近每天都熬夜绣花样,绣得疲累了才有办法好好入睡。
她一直很想再见他一面,虽然明知道两人之间不可能有希望,但是她仍然渴望再见他一面。
这是不容许被拥有的念头,但是她管不住自己不去想他。
转过一个街角,她忽然被一棵大树挡住去路。
怎么回事?这条街她走过好多回了,从来也没见过有这棵大树啊,怎么会突然间长出了这棵树来?
定睛一看,本来热闹的街道忽然间没有了路人,原本熟悉的市街也变得陌生了。
她开始感到惊慌,明明照着熟悉的路走,只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