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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树明沉声问:“我们要是不答应呢?”
宋涛恶狠狠地说:“那就都别吃。”
马卫东叫骂:“姓宋的,你别没事找事!”
“大路不平众人铲,这事我是找定了!”宋涛叫嚣着。
两方人马拉开架势正准备火并。
幸而常闯带人开着警车路过,见状大声喝止:“谁在这儿闹事?”
陈树明和宋涛两边的人都被带回了局里,满满地蹲了一屋子。
周诗万得到消息方才意识到,自己是小看了宋涛他们。他提醒自己,不管对方的身份如何低微,永远都不能低估亡命徒的力量。拿眼前的事来说,尽管没有什么损失,但却凭空添了许多麻烦,要是侵吞拆迁款的事被连带着查出来,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谨慎起见,周诗万决定亲自跑一趟市局。
周诗万直接找到潘荣,上来先诉说了一通拆迁的不易。凭着周诗万的一张嘴,楞是把这让他发了横财的拆迁工作,说成了比雷峰还雷峰的爱的奉献。
潘荣玩着手里的铅笔,听周诗万制着,而后突然严厉地说:“那也不能用非法手段哪!”
周诗万赶紧辩白:“潘局长,自从上次出来,这些年,您看我什么时候闹过事?我真是听您的话,奉公守法、正经做生意,可拆迁这活儿是个得罪人的事,就没一家对拆迁条件满意的,一点点小事他就找茬跟你闹。我们公司的员工都年轻,难保不发生些摩擦,可我们决没有用非法手段,这点请您放心。”
潘荣却并不相信周诗万的信口开河,冷冷地说:“周诗万,我愿意相信你们在拆迁中没有使用非法手段,可这段时间投诉你们江南公司的人很多,总不会这么多人一起诬陷你们吧?”
周诗万正琢磨怎么回答潘荣的问题,桌上的电话响了。
潘荣拿起话筒应道:“喂,我是潘荣……孙副市长?……是,我们正在调查……我知道……可出了事我们也不能不管哪……我知道……我们一定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好,再见!”
潘荣把电话挂上,周诗万问:“孙副市长怎么说?”
潘荣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吗?”
干刑侦出身的潘荣又怎么会不明白周诗万这些小把戏呢?如果凭良心说,潘荣敢断定周诗万在拆迁过程中一定干了许多非法勾当;但牵扯到多方人情关系,潘荣也不知道自己的良心变通到哪里去了。
常闯正在审马卫东的时候,潘荣推门进来。常闯让大刘把马卫东提溜出去看着,回身问潘荣:“有事吗潘头?”
潘荣把门关上说:“把江南公司的人都放了。”
常闯不解地问:“怎么了?”
潘荣说:“你就别问了。”
常闯又问:“宋涛他们呢?”
潘荣说:“教训一顿,警告他们以后不许干涉拆迁的事!”
常闯迷糊着答应了:“好吧。”尽管他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尽管他觉得马卫东、陈树明该好好审审,可他却不能不听潘荣的话;更何况,潘荣的话里明明暗示出,放人是上边的意思,那就更得遵命了。
晚上,孙启泰请潘荣和常闯吃饭,周诗万作陪,虽然大家都没提马卫东、陈树明他们那事,可对为什么会坐在一起吃饭,彼此都是心照不宣。孙启泰主动放下架子,提出要和潘荣去钓鱼;周诗万也没闲着,悄悄跟常闯说,江南公司准备赞助刑警队每人一件冬天替代棉大衣的皮夹克。不待常闯推辞,孙启泰抢先说:“这主意不错!穿皮夹克,工作起来利索,看着也气派。好!”常闯看看潘荣。潘荣说:“你看着办吧。这种事不归我管。”周诗万赶紧顺势说:“就这么定了。常大哥,你把大家的尺码告诉我,我让人马上就办。”常闯表示了感谢。周诗万还大方地说:“客气什么,警民共建嘛!”
常闯从来就不是一个爱动脑子琢磨事的人,稍微复杂一些的情况,他就只知道掌握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尺度,所以做事为人,都有些缺乏原则。别看萧文比常闯瘦弱许多,可论性格,萧文才算得上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比起萧文来,常闯只不过是空生了一副威武有力的好身板。面对周诗万的可以拉拢,常闯非但没有提高警惕,反而惟潘荣马首是瞻,一味附和,不知加以分析判断。就像谎话说一百遍就能变成真活一样,跟周诗万他们接触多了,常闯简直完全忘记了以前的事,渐渐地竟然可以和周诗万、马卫东、陈树明等人处得好像朋友一般。而周诗万也针对常闯年轻、单身这一点,指使陈、马二人经常带常闯出入各种娱乐场所,使常闯充分领略到了金钱的魅力。而刑警队的众人,自从穿上了潘誉、陈树明送来的皮夹克以后,也好像着了什么魔似的,个个对警队的待遇牢骚满腹,从此拒绝安于清贫。
潘荣也频繁地跟孙启泰、周诗万去钓鱼,但潘荣却没有想到,自己对于周诗万来说,才是一条真正的正在咬钩的大鱼。
一天,潘誉把一个存折交给嫂子。潘妻打开一看数目不小,就问潘誉怎么这么多。潘誉说是他的工资,还有江南公司分给潘荣的红利。
潘妻诧异地问:“你哥入股了?”
潘誉点点头神秘地说:“这事别跟别人说。”
潘誉走后,潘妻边收存折边思忖,潘荣哪儿来的钱入股呢?这事怎么没听潘荣提起过呢?其实何止是潘妻不知道,就连潘荣此时也被蒙在了鼓里。
直到有一天打完了麻将,周诗万将其他人支开,才向潘荣点透了玄机,他先是拐弯抹角地问道:“潘局长,你还有几年退休?”
“三、四年吧。你问这个干吗?”潘荣莫名奇妙。
“退休以后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打打门球、搓搓麻将,也就这些了,我倒想带着老伴儿出去旅游,可没那个钱。”
见潘荣自己入了套,周诗万立即露出满脸的同情:“说起来,你们这些端公家饭碗的也够惨的。你想想,在位的时候,想出去玩,别说这个管着那个管着不敢去,就算敢去也没那个时间。退休了,有时间了,又没那个钱,唉!你们把最好的时光都贡献给了国家,最后连旅游一下的财力都没有,真是让人于心何忍哪。”
潘荣沉默了。没办法,咱们国家不搞高薪养廉嘛。
周诗万观察着潘荣表情的变化,适时趁机说:“加入我们公司怎么样?”
潘荣懵了。周诗万要一个糟老头子干嘛?
“我是想请你现在在我们公司入股。”周诗万故意将此话说得不轻不重,太刻意了,容易引起潘荣的疑心;但也不能太随意,不能让潘荣觉得他只是随便说说。
入股?潘荣不禁陷入了沉思。周诗万到底用意何在?想到很多干部都是退休前晚节不保的,自己绝不能重蹈覆辙,潘荣坚决地说:“不行。”
周诗万早料到潘荣会拒绝,但他对答案仍然很有把握的。谁跟钱有仇呢?不错,潘荣是警察,而且还是个好警察——曾经;但好警察也是人——不仅会清贫困窘,也会年老衰弱,不仅需要钱看病吃饭,也想让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伴不在承受沉重的生活压力,能开开心心地颐养天年;而做到这一切,就离不开钱。所以依周诗万看来,潘荣的拒绝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于是他在潘荣本以岌岌可危的心理天平上又抛下一颗重重的砝码。周诗万微微一笑说道:“要是我舅舅也入了股,你敢不敢入呢?”
“真的?”潘荣有些不太相信。
周诗万保证说:“不信你可以问他。”
潘荣再次陷入了沉思。这样的话情况且就不同了,看来至少不会犯什么重大错误,将来即使有什么闲话,也有孙启泰在上面罩着呢。可潘荣转念一想,就算他想入股,也没那个钱呀。于是他向周诗万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周诗万对此早有准备,于是马上应承道:“有多少算多少。你把这些钱让潘誉拿来,用他的名字入股,每年我按10万块钱的股分你红利。”
“这不合适吧?”周诗万的痛快竟让潘荣隐隐地感到不安。
“有钱大家赚,没什么不合适的。”周诗万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你让我想想。”潘荣嘴上是这么说,可他的心理防线却已被周诗万一举击溃了。
当二人起身准备去吃宵夜时,潘荣觉得都有些站不稳了。
北海的确是一座风光旖旎的城市。初到北海下飞机的那一刹那,除了扑面而来的陌生感外,萧文还感到了对江洲的深深的眷恋。当时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萧文在几年之后回想起来仍觉得非常清晰。
最初的生活是艰苦的。倒不是物质上,北海毕竟是一座经济上远比江洲繁荣的城市——在当时的确如此,况且萧文在北海拿的工资也比在江洲时多出许多;但北海又是一座完全陌生而复杂的城市,它的气候、它的人、甚至它的价值判断,都跟江洲有着很大的差异,因而当初来时的那种强烈的隔阂感,直到萧文离开北海时仍不能消除,如何把握住自己,在这个人地两生的环境中开展工作,对初到此地的萧文来说,可想见是多么的艰难。
但凭着年轻人的执著和闯劲,凭着萧文特有的不甘服输的韧劲,终于在两个月后打开了局面。首先的工作竟是做生意。根据江洲市局的指示,萧文在北海创建了一家经贸公司,日常经营江洲土产的出口生意,并以此掩护萧文的身份,以便日后必要时调查之需。另外,这家公司的经营赢余,除了维持萧文在北海的费用外,还可弥补江洲市局办案经费的不足。但赚钱并不是局里对萧文的要求,当时,局领导普遍认为,让没有做过生意的萧文去赚钱实在是勉为其难了,还是做好必要时的侦察工作就够了。
可不久后,让大家意外的是,没想到萧文做生意居然也是一把好手。有一次,萧文跟一个姓娄的台商洽谈一笔生意的过程中,竟然得益于以往刑侦工作积累的阅历经验。当时,有几家公司在跟萧文抢生意,而萧文的条件并没有任何的优势。谈判时娄老板推托说:“这些货是真不错!不过,我现在手头紧张,让我现在吃下来,我没这个能力呀!”
萧文端详着娄老板,默默地在心里判断着对方的诚意。然后他果断地说:“那这样好了,我马上把货发过来,你赶快和对方签合同。你收到对方的货款,我再收你的钱。”萧文当然知道这样做是在冒险,但当时的情势,逼得萧文不得不如此。
如此优厚的条件,恐怕北海再没第二个人可以开出来,娄老板当然是喜出望外,当下双方拍板签了合同。一个月后,生意终于完成了,双方都赚了一大笔。饭桌上娄老板就问萧文为什么就敢没收钱就发货。萧文笑笑说:“这点看人的眼力都没有不麻烦了。”其实,除了经验,是萧文过人的胆识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后来,萧文和娄老板又做了几笔成功的生意,娄老板是越来越佩服萧文,两人渐渐成了朋友。
一天,在酒桌上,娄老板问萧文:“要不要重新做份合同,你们单位少分点,你也赚一点?你给公家赚那么多,自己得一点也是应该的嘛!”
萧文说:“不,你别害我。”
娄老板忙说:“别客气,没人知道。”
萧文指指头上认真地说:“老天知道。”
娄老板感叹道:“你这么正派的人,现在可太少见了,不会比大熊猫更多。文哥,你这个朋友我一定要交!”
饭后,娄老板又要请客去“娱乐”一下,萧文当即拒绝了。娄老板知道萧文从来不去声色场所,但他看萧文孤孤单单的挺寂寞,因此拼命地拉萧文同去。逼得萧文只好老老实实说真是不行,还得回家等老婆电话呢。娄老板这才作罢。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