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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父亲命令我去做换脑术。我心里十分难过,我知道自己将告别人类,告别心爱的姑娘。但我还是遵从了父亲的命令,我是怀着为文明献身的虔诚去作的。
“手术后,我们的思维效率大大提高了。小小的大脑袋文明已远远超过原人类,这使人们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不久我发现,在我们圈子里人际感情日益淡薄。即使我的父亲,对我来说也只是另一部联网的电脑,只有惠子阿姨还常给我一些亲情。我们对人类的敌视日甚一日,不过那时我们认为这只是人类迫害我们的被动产物。
“那时我们太自信,没有一个人从自身找原因,但你关于大脑褐色素的意见使我一下惊醒。大自然锤炼45亿年的自然人脑尚未淘汰这些废物,我们的生物元件模拟人脑真的就十全十美么?这几天,我作了大量的计算和理论模拟试验,已经找到了这个魔鬼——我暂命名为‘类褐色素’,它在脑中的积累速度,比褐色素更快。正是它的积累,使大脑袋人的性格日益扭曲、偏执、乖戾,从某种角度讲,换脑十年的大脑袋人已经被魔鬼控制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是身不由己。
“只有年轻人(尤其是女人)的性激素可以部分抑制类褐色素,所以我和惠子阿姨最幸运,症状比较轻。这次,大脑袋决定借混沌实行‘适度灾变’,老实说,当时我就不敢苟同。即使它能促进地球文明的发展,但代价未免太沉重了,50亿条生命啊!何况其中还包括你。”他深情地说。卓丽丽已听得入迷,她握握卞士其的手,让他说下去。
“在我了解类褐色素的危害后,我就更明白该怎么做。幸运的是,我不久就与混沌建立了沟通,它对人类的感情更坚定了我抗命的决心。不过当时我没告诉你,”他顽皮地说,“我想试试你敢不敢对我开枪,原来你真狠心啊。”
他愉快地笑着,卓丽丽表情苦涩,用手轻轻抚摸卞士其的光脑壳,似乎那儿有无形的伤口。她轻声问:
“真的没有受伤?”
“真的。混沌早告诉我,在它的能量场内决不容许杀戮生命的恶行发生。”
“肩上的伤口呢,很疼吗?”
“当然!你简直就像一头母狼!我差点来不及取消启爆指令,那是我偷偷设置的。我只好给你来了一下,还疼吗?”
卓丽丽摇摇头,把头埋在卞士其怀里。等她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她接过卞士其的手绢,哽咽地说:
“士其,我太高兴了,可是我总害怕这不是真的。”
她的沉重感染了卞士其。他也心境沉重,看着痴情的姑娘。尽管今天上演的是喜剧,但他们之间仍然可能以悲剧结尾。大脑袋和普通人的鸿沟肯定难以填平。还有,他们是否能很快研究出化解类褐色素的药物?否则,他最终也会像爸爸那样冷酷乖戾。如果那样的话,他一定在精神尚清醒时自杀,他绝不会等自己被魔鬼控制后再去害丽丽。他把这些愁闷抖掉,说道:
“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混沌吧。它的未来已安排好了,它将到达近地轨道,成为第二个月亮,你看。”
他打开了全景屏幕,在浩瀚的宇宙中,混沌正精神抖擞地飞速前行。这会儿它已经越过木星,进入了小行星带,一颗闪亮的小行星在舷窗旁疾闪而过。偶尔有一颗小天体撞在混沌上,激起一声沉重的振荡。混沌的外壳迅速抖动变形,把撞击能量吸收储存,又慢慢恢复正常。混沌飞越了火星,蔚蓝色的地球越来越大,卓丽丽甚至能感到混沌内勃勃跳动的喜悦之情。忽然,卓丽丽惊奇地睁大眼睛,在她膝上的阿诚突然变成了两只,一模一样,兴高采烈地向他们摇头摆尾。不过卓丽丽莞尔一笑,她看出其中一只轮廓不大清晰,带着某种光的流动,用手抚摸,那儿是一团虚无。她知道这是混沌玩的小游戏。这只不会说话的灵兽是以这种方式表示自己的喜悦,它希望像阿诚一样得到主人的宠爱。
混沌的速度已显著降低,等它降到每秒7。8公里,进入离地球38万公里的外太空,它就会成为第二个月亮,陪伴地球直到终生。
地球的观察者发现,混沌进入卫星轨道后,把金字塔号轻轻弹了出来。现在金字塔号正欢天喜地向地球飞来。从传来的图像看,卓丽丽抱着阿诚,依偎在卞士其怀里,距地球还有20万公里之遥时就急不可耐地高喊:
“爸爸、妈妈,我们马上就回家啦!”
宇航局长在屏幕前轻轻摇头,这哪里像受过正规训练的宇航员,倒像是去外婆家度假归来的小女孩。不过他没有责备丽丽。他打电话询问有关部门,得知对大脑袋的军事行动已经取消。当然,那几道防线是不能取消的,他知道,如何处理与大脑袋的关系,是世界政府近几年的最大难题。
李涪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