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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帆扬哼了一声,他明知这顾绍文和林百万一定串通赚他,可是目下一筹莫展,他乃是个极好面子之入,宁教抛头颅洒鲜血都在所不惜,却不能有失声名,当下只得道:“林百万开价如何?”
顾绍文缓缓道:“不多不少十万两银子!”
孙帆扬一震,他几乎以为听错了,又再问了一遍,顾绍文道:“这是千载难求之物,这价钱却也公道。”
孙帆扬怒道:“林百万这狗奴,去年那云南采药老道来洛阳,他出售这成形灵芝,不过叫价贰万两银子,当时在下便想买下,咱们开镖局的成天在枪林刀山中混,难保不出乱子,在下本想收下配几种疗伤圣品,只因当时钱被一个朋友拿去救急,一时凑不出这两万银子,才让林百万捷足先登,只过一年,他就涨价五倍,天下岂有这种便宜之事。”
顾绍文道:“林大官人说他那灵芝是化了十多万银子买来了,本当传家之宝,一方面是碍于人情,另方面是为救金大人之难,这才脱手相让,嘿嘿,林大官人也不是少钱花的。”
孙帆扬沉声道:“这个在下万万不依。”
顾绍文子笑道:“那么总镖头有何打算?”
孙帆扬怒道:“我自有安排,大不了我这镖局不要了。”
顾绍文道:“事关大内贡品,孙镖头想一走了之,可也没有这么容易!”
孙帆扬冷冷笑道:“姓顾的,别人怕你,我姓孙的却不惧你,你……你敢拦我吗?”
他愈说愈怒,声音自然放大。顾绍文道:“你孙总镖头武艺高,自是没有人敢拦你,只是宝眷嗯?嘿嘿!事出之后,金大人已派人保护宝眷了。”
孙帆扬怒叫道:“顾绍文,你好卑鄙手段!”
顾绍文低声道:“总镖头息怒,你大声叫嚷,难不成要叫镖局人都来看笑话不成,依在下看来,此事还是愈少人知愈好。”
孙帆扬果然不再高声发怒,他气愤膺胸,却是逼于形势,不能开口,心中却暗暗道:
“如果这事一了,我孙帆扬只要三寸气在,姓顾的你等着瞧。”
顾绍文道:“目下只有此法,孙总镖头你看如何?”
孙帆扬惨然道:“我拿不出这许多银子。”
顾绍文道:“这个也不妨,孙帆扬镖局是金字招牌,在下只要总源头一句话。”
孙帆场沉吟不决。顾绍文道:“那不足的银子,由我姓顾的向林大官人作保,分几年还清,只是为明了镖局帐目,在下须派一位兄弟替总镖头帮帮忙,还有几个小兄弟也想请总镖头赏口饭吃。”
孙帆杨此时方寸大乱。顾绍文道:“在下只要求一个副总镖头和几个镖伙的职位,总镖头谅不至于拒绝吧!”
他处心积虑,就想攫夺这帆扬镖局基业,他知帆杨源局行遍天下,是武林一霸,孙帆扬又是个直性人,容易上入圈套,只须在帐目上弄弄手脚,教他镖局负债利上滚利,愈来愈陷,那么孙帆扬这人好面子,像局迟早可以盘过来。
孙帆场听他要派一个副镖头,他适才听了半天,只有这一句话听清楚,当下大为暴怒,刷地一声,长短金刀都已拔在手中。
顾绍文淡然一笑道:“孙总镖头的子母金刀,在下万万抵挡不住,嘿嘿,还请高抬贵手,放过区区一马。”
孙帆扬脸色激得通红,他此时理智渐况,真待出手大干,那顾绍文是何等人物,他冷眼旁观知道不能再逼,当下正色道:“在下深夜造访,只想总镖头不愿也就罢了,反倒要寻在下霉气,在下一片好心,不意得到此结果,总镖头如能杀死在下也便罢了,不然嘿嘿,在下可要遍邀大河南北武林朋友告以此事,评个理看看。”
孙帆扬心中一凛,怒火已减去了七分,他接下贡物这件镖,武林中人绝无人知道,是以出事以后,除了河洛三英老大在现场得知以外,别人自不会知道是帆扬镖局所失,他原意夺得失物,再显点本事警告三英,叫他们毕生不敢乱说,这时顾绍文一提,正说他孙帆扬心坎之中,他倾家荡产并不在乎,最担心的莫过于武林中人得知此事,行遍天下的帆扬镖局,竟在北方的地盘内失了镖。
孙帆扬神色颓丧,砰然一声,双刀掉在地上,他强自静定道:“好,好,好,在下一切都依了你。”
他双目冒火,凝视着顾绍文,顾绍文视若未睹,口中假意赞道:“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好汉行径。”
到机杨道:“在下搜尽局中所有,也不过五万两银子,明日便当奉上,其余五万两,在下保证两年内还清。”
顾绍文心中狂喜,他知这直性人已然甘心入银,脸上却假装声色不动,沉吟半晌道:
“不足之数由在下向林百万大人去说情,不过林大官人平日做事稳健,如果凭空口说,只怕难以放心得下。”
孙帆扬心中一横忖道:“今日就全依了这老贼,只要帆扬镖局声名得保,这五万两银子总好设法,如果他逼得我无路可走,再和他拼命不迟。”
他心中盘算一定,便道:“依顾大人说要怎样?”
顾绍文道:“只须贯局一颗虎头印信存在林大官人那里,林大官人自然放心啦!”
孙帆扬双目尽赤.要知这印信乃是帆扬镖局对外接镖收费,放款存款之凭据,如果存在林百万之处,显然就是将镖局经济大权操于他之手。
孙帆扬急怒之下,并未想到这是顾绍文诡计,他正待开口拒绝,但见顾绍文似乎不耐烦,举步欲走,他知道顾绍文这人吃了数十年公门饭,什么手段都施得出,心中一馁,顺手从怀中取出钥匙,开了床头朱木大柜,取出一颗虎头大印。
他一言不发,将那颗印信交给顾绍文,心情激动,双手不禁微微发颤。他自幼闯荡江湖,在刀山枪林中出生入死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但都是豪气冲霄,夷然视之,此时将一生心血交付别人,竟是自持不住。
顾绍文接过大印,心中踌躇满志,他正待起身出门,忽然室外人声喧杂,他推开门一看,镖局大厅站了高矮数十条大汉,人人对他都是怒目而视。
顾绍文向孙帆扬看了一眼。孙帆扬高声道:“你们这些是干什么?”
人丛中一个中年壮汉悲声道:“我等无能,不能替总镖头担责,空负总镖头待我们一番情意,今日拼得性命不在也不能让别人欺侮总镖头,伙计们,是也不是?”
众人哄然应是,声音极是雄壮,那大厅又空又宽,深夜四周寂静,一时之间,回声四起,似乎在助长声威。
那发言的壮汉正是镖局副镖头无敌神拳楚颠,原是少林俗家弟子,一身外家功夫已得少林真髓,当真吐气开口,挥拳如雷,在北方武林也是个大大有名高手。
孙帆扬喝声道:“各位都给我退下,这难道是对待朋友的作风吗?”
楚颠道:“这娃顾的狠心狗肺,他……他是在想……想夺咱们的镖局啦!”
孙帆扬怒道:“我姓孙的还没死,各位便不把我的话当话吗?”
楚额见他急怒攻心,只得满含悲愤退下。孙帆扬随在顾绍文之后,直送他出了大门。
这时长夜将尽,晓星西沉,孙帆扬长吸一口气,只觉万箭簇胸,胸口隐隐作痛,他抬头一看那“帆杨万里”四大金字,像是四张讥笑的人脸,星光下,正暗暗向他讥嘲。
他缓缓走进大厅,又吸了口气,平静地道:“各位适才都听见了!”
楚颠神情沉重地点点头,孙帆扬本就不愿任何人得知此事,这才委屈答应顾绍文之要挟,此时眼前众人都已得知,他虽知这些忠于自己之人,可是人多口杂,难保不传到江湖上去,他一急之下,只觉喉头一甜,张口鲜血喷出,一个踉跄,几乎倒在地上。
楚额连忙上前去扶,众人见总镖头面如金纸,都不禁惊惶失色。李掌柜道:“不要紧,不要紧,总镖头一时急愤攻心,吐出这口鲜血便不碍事了,只须休息一会便好了。”
众人知李掌柜平日颇精歧黄,心下略放,孙帆扬扬手示意众人散去,他提起一口真气,身子挺得笔直一步步向门外走去。
众人知道这总镖头脾气,也知多劝无用。楚额放心不下,悄悄跟在总镖头之后,远远地护送着他,直到孙帆杨进了家门,这才闷闷而返。
孙帆扬一走,人丛中一个清秀中年人霍拔出长剑,面色严肃喃喃道:“总镖头为我一时疏失,竟至倾家荡产,我若不能替他老解围,有若此指。”
他挥剑向左手无名指和么指砍去,众人惊叫一声,却已不及阻止,蓦然砰地一声,从窗帘中飞来一块小石子,将那中年汉子长剑击落。
这中年汉子正是失镖镖头,他受伤不重,在开封养了二天,心中只觉对不住总镖头,真是心急如焚,兼程又赶了回来,正巧遇上顾绍文胁逼总镖头,他杂在众镖师中,孙帆扬情急之下,竟然没有发现。
窗外,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自残身体却又有何用,你总镖头为人很好,到时自有人来助他。”
众人一怔,七手八脚推开窗子,只见晨光中,一个少年人身形,只两闪便消失在长街尽头,那速度的确令人不可思议。
那失镖中年汉子也是镖局内有数高手,他抬起长剑,手中抚摸着那粒石子,只有豆大砂石,竟能将自己紧握之剑震得脱手,来人内劲之强,已达飞花摘叶致敌的地步了。
且说孙帆扬赶到家中,他妻子原出自书香之门,很是明白大义,她见丈夫漏夜回家,脸上失神无采,心知一定是镖局出了大事,她也不多问,先亲手倒了一杯新茶端上。
她家中人口原本简单,可是孙帆扬这人好客,家中住了老老小小数十个亲戚,她从未发过半句怨言。
孙帆扬叹口气望着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时在另一寝室中,孙帆扬那独生女儿正在甜睡未醒哩!
孙帆扬叹口气逼:“娘子,为夫这一生没让你娘儿俩享点福,倒是时时要你们受罪不安。”
他妻子道:“官人有话只管直说,我虽是个妇人家不省什么,可是好歹也可出个主意供官人参考。”
孙帆扬道:“娘子请替为夫立刻凑足两万两纹银,我明天便有急用。”
他妻子沉吟一会道:“家中我历年所集下来的倒有万把两银子,都换成了金条,还有十几件值钱首饰也可值上五六千两银子,还差两三千两,倒是筹措不及。”
她出身书香之家,格守闺训,对于丈夫的事从不过问。孙帆扬看着贤慧的妻子,想到她平日的节俭生涯,自己醉心事业,无形中对她甚是冷落,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也不知是悲是怒。
他妻子忽然直道:“官人莫愁,这差的两三千两银子也有了,去年珊儿满十五,官人不是送他一串珍珠项链吗?那株子又圆又大,可也值得几千两吧!”
她丝毫不怪孙帆扬,仿佛认为丈夫所行是天经地义之事,孙帆扬只听得作声不得,他两眼发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他妻子边说边就翻箱倒柜,寻出十数件首饰,又从箱底捧出一个小包,用红纸包得密密的整整齐齐,上面还写着“大吉大利。”
他娘子打开纸包道:“这里是两百五十两黄金,官人明目叫人兑了,大概总值上万把两银子,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