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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唐-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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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才那穿石锁而入的少年正是李浅墨。

  他既答应了王子婳,这大野英雄会,却是不能不来了。

  因为他情知,要找罗卷,必须先找到虎伥。

  大虎伥想来躲避罗卷已躲了很久。可依现在的形势,李浅墨猜想:大野英雄会既开,虎伥只怕就不会再躲避罗卷了。

  这场盛会,大虎伥一定会现身!

  因为他现在已有庇护。

  他现身之后,正好引出罗卷,到时,也正好借天策府三位护翼统领之力,就此除掉罗卷这个心腹大患。

  李浅墨的眉头一时不由皱了起来。

  自从那日见了楠夫人之后,李浅墨就觉得,大虎伥这人,不只罗卷要杀,自己如遇上,也要杀之!

  可问题是:怎么杀?

  毕竟无论是谁,只要能借得覃千河、许灞与袁天罡之力,普天之下,只怕再无人能动得了他一根毫毛。

  李浅墨望着那方擂台,心下却在筹算着彼此实力,一时不由大是担心起来。

  ——如果自己是罗卷,自己该会怎么办呢?

  ——也许,自己会早早到来,一来,就坐在那辕门之畔,说上一句:“凡人皆可入,大虎伥不得!”

  不知怎么,他极不情愿罗卷开罪于天策府护翼。

  可依他的想象,罗卷又不可能不来。他一念及此,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激动。

  忽听得身后门口,一阵骚乱之声传来。李浅墨一回头,却见有人刚露了一手,得了木沉香的赞许,方入得辕门,身后却响起一片鼓噪之声。

  听那鼓噪声,却是那人的仇家来了。

  只听得木沉香沉声喝道:“一入此门,江湖恩怨两断。如再寻仇,那是与朝廷为难了!”

  他拖枪而立,正挡在门口。

  那寻仇的人对天策府也深为忌惮,一时不由踌躇不前。

  李浅墨见此情形,心里不由暗叹:大虎伥若已入此门,罗卷纵来,只怕也无可奈何!

  可——只要大虎伥前来,罗卷又如何会不来?

  却听身边忽有人道:“小哥儿,怎么面生得紧,你却是从哪儿来的?”

  李浅墨一回头,却见正是适才柳叶军的耿直在冲自己说话。

  他不惯与人交谈,脸上先是一红。他不想回答,一时也说不出模棱两可的话,就只是笑了笑。

  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边早已站了三五个人。

  这里本在那擂台下面,那擂台,高可七尺,那几人似乎都对自己兴趣颇浓,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见到这架势,李浅墨脸上一时不由得更红了。

  只听耿直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本来我也不该轻易动问小哥儿的出身来历,只是适才见到小哥儿的身法甚为眼熟,所以忍不住想打听一下。”

  说着,他一笑:“如果小哥儿正如我所猜的,是那人的弟子。不知可知道,就在我们柳叶军中,却正有个小女孩儿,年方及笄,花容无双,手底下的功夫也颇过得去。论年纪,本来是时候寻门亲事了,可因为她自小时见过一个人,所以就一直吵着,说此生此世,非那个人的弟子不嫁。”

  李浅墨先还静静地听着,心里盘算:他说的可是肩胛?

  可听到最后一句,倒似明了了,那人说的一定是肩胛。但接着,脸上一时不由扯着耳根地红了起来。

  身边的人越聚越多,却是更多的大野英豪们想来都露了手让木沉香看得过去的功夫,拥了进来,一时就进来了好有三五十许。

  本已不方便说话,耿直却略不在意,只听他笑道:“现在怕来不及说了,等比罢擂台,小哥儿你可别慌着先走。我跟你保证,她长得绝对让人满意。到时,我再跟小哥儿好好地一叙。”

  说着,他忽探身靠前,冲李浅墨耳边低声道:“估摸着我猜得不会错,我可以先告诉你那女孩儿的名字。”

  “她叫——耿鹿儿。”

  李浅墨只觉得被他捉弄得,心头直如一头小鹿在撞,没想那女孩儿就名叫耿鹿儿。他在心底念了一声,却也觉得好听。一抬眼,正看到耿直那含笑带逗的眼,不由更是心慌。

  好在,这时只听得锣声一响,擂台上有人叫道:“时候到了。”

  李浅墨几乎忍不住感谢地望向那擂台之上。

  只见那粗木搭就的台子上,正有一名虞侯手执一锣,看着东方日影,向门口喝道:“闭门。”

  一阵挪动铁蒺藜的声音传来,想来是木沉香命令手下闭门了。

  此时,擂台之上,却有三人升座。

  一个生得长脸方颚,略有髭髯,神色凝练。他腰佩一剑,剑长过膝,想来就是号称“阅尽千剑”的覃千河了。

  他是今日主事之人,在正当中一张椅子上坐了。

  擂台左右两侧还各有一把椅子,椅子上落坐的,一个星冠羽衣,想来就是传说中的袁天罡;另一个一脸虬髯,当是许灞。

  李浅墨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三个人。

  他不由仔细打量去,却越看越是心惊:覃千河凝练洞达,袁天罡神形脱略,而许灞,人如其名,不言不动,身上也有种灞水奔流的气势。

  就是师父前来,不知当不当得这几人合击之力!

  却见那司仪之人冲他三人各行了一礼,方冲台下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台下群豪一愣,没想一开头,居然宣讲的就是圣旨!

  覃千河,许灞,袁天罡三人同时站了起来。

  而擂台之下,更是响起一片声响。

  ——那是天策府卫的侍卫们一齐跪倒的声音。数百人齐刷刷地跪下,这仪式想来他们久已见惯。李浅墨怔怔望着这般凝重的礼仪,目光不由扫向场中的大野群豪们。

  却见他们也都是一愣。台上那司仪念得声音越是雅正庄重,那声音后面裹挟的,却似有一整个大唐的堂皇制度,那是庙堂九重、垂拱端居的一代帝王治下,君君臣臣的谨严礼法。

  台下的大野群豪们好有三五十人,这时他们面面相觑,似是惊讶于这突然到来的“圣谕”。

  见到那么多人跪下了,大野群豪中渐渐有人也开始站不住。

  迟疑了下,终于是有人慢慢地屈膝,最终跪了下去。

  然后,一开了头,就不断地有人在那圣旨的宣读声中跪下来。

  立着的人越来越少,眼见跪下的已经过半——都是当年的大野龙蛇,无拘无束的日子过惯了的。李浅墨一时不由好奇地望向他们的脸色,却见那些人,一个个神色凝重。可那凝重中露出的仓皇,却怕是他们一生中少有的。

  李浅墨心中轰鸣:直至今日,他才明白了他叔叔一手开创的伟业。原来,这就是唐!

  那煌煌如日之初举,日渐繁盛的大唐。

  可那些汉子们的脸色,却让他心中陡起荒凉之感。

  他心中一时百味杂陈,当真是……荒而唐之,唐而荒之。

  不错,就是那种又荒凉又堂皇的异样之感。那感觉,如同看到了当年野火焚烧的大野荆棘,终于无可挽回凋落伏地,一个个枝丫横生的生命,就那么开始规规整整地装入了一个既定的笼子里。

  李浅墨一时荒凉四望,只觉得,这人世,第一次在他心目中呈现出如此荒唐的异象:那是一面堂皇着、一面萎落着又一面荒凉着、一面堂皇着的错愕难明的历史画卷。他不由略略闭了一下眼……等再睁开时,却见圣旨声中,还站着的人,连上自己,已不到十个。

  他看向那些大野豪雄的脸色,却奇怪发觉:倒是那些终于跪倒的,一个个面色重归于平静,像卸下了一副担子,又稳当当地准备担上另一副担子时那种宁定的心情;而那些犹挺立没跪的,脸上的神色,却惨淡中掩饰不住仓皇与悲凉……

  这是一幅奇异的画面,李浅墨像看到铅沉沉的厚暮中,那苍凉的落日;同时也像看到那浓密密的彤云中,涌出的朝阳。

  他说不清心底的感受,只觉得,在这四海一、九州同的盛世里,感到了一种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感受到的凄凉。

  耿直却似明白了他的所想。

  那短小汉子似乎没想那么多,或者已经想透了,这时冲李浅墨眨眼一笑,然后,半庄半谐地,仿佛顺从又仿佛自嘲地,单屈一膝,单腿虚虚地跪了下去。

  他跪下的那只膝盖,也半就不就的,其实并未贴地。表面上看,那姿势也还过得去,可李浅墨见到他眼中神色,一时只觉得那架势,真不知他是俯就了,还是正打算逃跑着。他到底年少,心底忍俊不禁,差点没笑出声来。

  只见耿直冲他又夹了一下眼,笑着低声道:“你没见过这场面。当年,我在王世充手底下干过,这场面也是常有的。其实,没什么稀奇,不过一会儿,也就完了的。”

  ……果然,那圣旨不长。

  ……好在,那圣旨不长。

  等它念完时,不只台下,连台上覃千河三人,似乎都略略舒了一口气。

  一直站着没跪的几个大野豪雄这时不由紧紧地向台上盯去。

  好在覃千河似乎对方才大家的心思视若无睹,也不追究那些未跪者,只听他开声道:“今日,在下代朝廷举办西州之募,特聘天下大野英才,现征招西州斥侯帅一名,虎牙都尉一名,果毅参军……”以下说的都是拟招募的职缺。

  然后,只听他又道:“当然,如有特异专才,因人设职,也未尝不可。当今圣人在上,但求野无遗才……”

  李浅墨不知怎么,思绪一时岔了开去:野无遗才,这似乎是千百年来历朝历代都追求的治世了。可若真野无遗才,那岂非朝廷臃肿,四野荒凉,强干弱枝,天下懵懂……尽多的人才,尽都充斥于长安,而那荒凉四野,却将奈何?

  耳边还是覃千河干练宁定的声音。

  只听他道:“……咱们行伍之人。也就不必赘言了。接着,就请各位豪杰到擂上来比划比划。各显下平生绝技,兼报下履历籍贯,我与许兄、袁兄……”他冲那两位方向略点头致意了下,“……当竭己菲薄之识,共同评定,以求才当其职。”

  说着,他一挥手,擂台之上,那司仪之人已退,留出一大片空地来。

  一时,李浅墨只见那些大野豪雄们犹豫了会儿,终于有人一跃而上。

  那人上得台来,先冲台下诸人抱拳一礼,然后,更不多话,打起了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来。李浅墨性耽于武,不由仔细看去……

  直到,那人一套拳打罢,报了一串简短的履历,有书记记录在案。覃千河冲他略微点头,与袁天罡、许灞三人互望了一眼,各自用笔记下了些什么,接着就另有一人上台。

  李浅墨不关心他们的评定,一心只看上台的人各施绝学,献技时露出的种种功夫身法,心里不由感叹:师父说得不错,大野之中,藏龙卧虎,当真各有各的法门,也各有各的妙用,倒真说不得谁可以技压四方。

  他正看得入迷,却听身后忽传来一片躁响,那是十几匹马的马蹄一起发出的疾踏声响,乱雨打篷似的,怕是只有战马才能奔驰得出这般的威风凛凛。

  转眼之间,那十几匹马已奔至辕门,门口的侍卫方待阻拦,却听马上人喝道:“紧急军务!交河道行军大总管侯将军麾下!”

  说着,他们并不停马,居然马跃蒺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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