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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英雄之一衣带水-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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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时起,虽然他从未坐过那张县太爷专用的太师椅,但谁都知道遇事时该去请示谁。
月下的中庭,席地坐着不少人,大冷的天气,却都是腰板挺直、岿然不动,看得出功夫不浅,恐怕在城中也都是说得上话的人物。
夏侯瑾轩偷偷摸摸地趴在房顶上,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衣领紧了又紧,还是冻得牙根打颤,和底下那群人形成鲜明对比。他却顾不上冷,全神贯注地盯着底下的动静。
崔槐仍在口沫横飞:“大师兄领着众兄弟端掉了净天教的据点,这么大的功劳,吃了顿饭意思意思就没下文了。说什么要把俘虏交给官府秉公处理,最后呢?全没影了,这让大伙儿怎么能心服?”
不少人纷纷点头:“就是,咱们废了不少力呢!”
“这下倒要来把屎盆子往大师兄头上扣,忒也不讲理!”崔槐忿忿不平道。
这根本是两码事吧?夏侯瑾轩颇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又扫了眼萧长风,他仍是皱着眉头、抱着手臂,一语不发地坐在主位。
一个较年长的弟子斟酌片刻,清了清嗓子:“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办比较要紧。”这人显然是有些分量的,他一开口,议论纷纷的人群安静了不少。
萧长风抬头瞄了他一眼:“三师弟说的对。明日我就随他们回去一趟吧,城中事务,就交给三师弟代劳了。”
“不行!”崔槐第一个反对,“肯定有去无回!肯定过不了多久就派来新的统帅,再过不久就会悄无声息地把咱们这些和大师兄走的近的一个个换掉……你们看不明白吗?”
中庭顿时鸦雀无声。
萧长风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崔师弟言重了。只要能守好剑阁,统帅是谁有什么关系?”
这话听着大义凛然,实际却是一招狠棋,等于坐实了崔槐的论调。试问世上能有几人愿意把辛苦打拼下来的基业平白无故地拱手相让?
夏侯瑾轩置身事外,反而看得分外明晰。萧长风与这崔槐就像是配合无间地演着一出戏,有些话由他人来说,显然比萧长风自己说效果要好上许多,萧长风也可继续扮演他悲苦而又正直的受害人角色。
只见崔槐又跳出来,义愤填膺地说道:“大敌当前,却自断臂膀,这是盟主该有的作为么!”也不等众人反应,站起身,朗声喝道,“我从加入折剑山庄,就一直跟着萧师兄,今后仍愿一直追随,有谁跟我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这时,稀稀落落地有人站了起来:“我们也跟着大师兄。”
那位三师弟似是吃了一惊,随即又皱起了眉。
有人开了头,后面就好办了,三三两两地又陆续站起来不少人。
那三师弟的眉头皱的更紧,目光从站起来的人脸上一一扫过。有的人接触到他的视线,竟然心虚地垂下头去。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入了夏侯瑾轩的眼中,让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莫非,早就被收买的人,不止崔槐一个?
那三师弟也是心中起疑,不由得狐疑地瞄了萧长风一眼。
而萧长风却似浑然不觉,起身朝众人一一拱手:“诸位师弟如此厚谊,我愧不敢当啊!”
“大师兄,诸位师弟,”那三师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违抗师命,终究不妥。不如我陪大师兄走一趟……”
“三师兄!你能保证带大师兄平安回来么?”不知是谁突然问道。
那三师弟一怔,“这……”可他这一犹豫,对有心人来说就足够了。
崔槐冷冷一笑:“三师兄,大师兄待你不薄啊!说罢,那姜小子给了你什么好处?”
众人刷的把视线投向他身上,纷纷带上了“原来如此”的意味——自己收了好处的人,总以为别人也同自己一样。
三师弟又惊又怒:“崔槐!你别血口喷人!我跟着师父习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算老几?你……”话至中途,他突然顿住,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倚老卖老,可一下子得罪了不少新进弟子,脸色一时青红变换,转向几个资深弟子说道,“你们真要背叛师父吗?”
这些人你看我、我看你,又都犹豫起来。
萧长风叹息一声:“想留的人我绝不亏待,想走的人我也不会勉强。”
那三师弟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恭敬拱手,转身向外走去
正文 章二十三 鱼与熊掌(7)

众弟子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有些人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拿不定主意。
就在那三师弟前脚已经迈上台阶时,一道人影如鬼魅一般潜近,亮出一把雪白的利刃。
那三师弟一惊,情急之下伸出双手一夹,使的是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可还没等他松下这口气,一股奇异的味道窜入鼻翼,视线一时模糊。
就这么一刹,身后另一柄白刃狠狠地扎入了他的心窝。
那三师弟闷哼了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前穿出的染血刀尖,回头看去,只看到崔槐恶毒的视线,以及萧长风模糊的背影,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的意识里,只听到崔槐狠戾的声音响起:“还有谁想走么?”
这血腥的一幕,顿时让众弟子噤若寒蝉,一时忘记反应。
夏侯瑾轩忍不住低呼一声,连忙掩住嘴,可还是晚了,心神不宁的众弟子或许无法察觉,却逃不过冷眼旁观的萧长风的耳朵。
萧长风的视线立刻向他的方向扫来,那里面的凶残,竟然远胜浑身染血的崔槐!只是他背对众人,大伙都看不到罢了。
夏侯瑾轩顿时背脊发凉,从未有如这一刻般的恐惧,忍不住簌簌发抖,这绝不是因为冰冷的夜风。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迟疑,必须立刻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再也顾不得隐藏行踪,飞速掠下屋顶。
萧长风仍是不语不动,偷偷使了个眼色,几个隐藏在暗处的黑影迅速跟了上去。
夏侯瑾轩一边狂奔,一边心如刀绞,他怎么没能早些看穿萧长风的嘴脸?制造舆论、恩威并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一招一招步步为营,肯定早有谋划,恐怕他连心腹部队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秘密除掉异己。
平日里读了这么多史书,怎么就想不到呢?
可他也没有多少时间自责了,凛冽的夜风带着几股不寻常的气息从四方逼近。
夏侯瑾轩知道,现在有性命之忧的不只有他自己,还有尚在睡梦中的姜承与皇甫卓。他们能否虎口脱险,就看他的了!
这几个追兵功夫不弱,一直不远不近地缀着,好像总是要把他逼向僻静之地,料想他们暂时不想惊动太多人。可夏侯瑾轩正尽全力提气奔跑,根本无余暇出声求救或示警,否则这口气一断,恐怕顷刻间就得把小命葬送。
夏侯瑾轩心下盘旋,力敌不是他的所长,必须想个方法甩掉他们才行。可是敌强我弱、敌众我寡,他该如何是好呢?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青石那如钟似罄般的声音——“因势利导”,山川形胜之势、城郭要塞之势,都可以成为倚仗。
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地方。剑阁本称剑州,因诸葛武侯凌空凿石修建飞梁阁道而又被称为了剑阁。
诸葛武侯的手笔,必不是普通的阁道,其中蕴含了五行生克之理(注)。同时,那又是个僻静的地方,到了那里,敌人不但不会升起戒心,反而会沾沾自喜。
夏侯瑾轩主意已定,有意无意地向阁道的方向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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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醒来的时候,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洞内依旧温暖如春,而龙溟也仍是坐在火塘边,专注地添着柴火,就同她合眼前一模一样,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这让她无端地感到一种心安、一阵暖意,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
火光在龙溟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更显出五官深刻如刀削斧凿一般。她不由得想起曾听到一桩传言,说上官彦韬是胡姬所出,有一半的胡人血统,所以才有这般特别的长相。
可是凌波一点都不信,一个在逼仄压抑、备受歧视的环境中长大的人,是不会有他这样外谦内傲、睥睨众生的气势的,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自信,只有习惯了众星捧月的人才能拥有。
如此的不可思议。她时而觉得似乎很了解他,但火光一闪,似乎又全然看不透他。
凌波就这样微阖着眼,一半心思偷偷地打量他,一半心思神游着天外。
龙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头也未抬,忽然开口:“你醒了?”唇角带着一抹促狭的笑。
凌波一惊,眼睫不由自主地一颤,装睡的事实暴露无遗,登时大窘,醒也不是,睡也不是。
龙溟笑吟吟地瞟了她一眼,好心地背过身去假装什么也看不见,说道:“天色尚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注 这个纯属虚构,请不要和真正的剑阁对号入座,我们就权当是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古城好了
正文 章二十三 鱼与熊掌(8)

凌波哪里还有半分睡意?轻轻摇了摇头,正欲起身,方觉浑身绵软无力,受了伤的左臂更是丝毫派不上用处。她只当是受伤所致,丝毫没有往穴道曾被制上想。
龙溟连忙抢上,轻轻扶她起身,一手圈着她,一手拿起身侧皮囊,小口小口地喂她喝水。
凌波再次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男人的体温似乎总是比女人高上几分,仿佛在不遗余力地宣告着自己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凌波顿时羞赧异常,想要挣脱,却又无能为力,彤云一般的色彩染上了她细白如骨瓷一般的面颊。
看着她这般娇弱温顺的样子,龙溟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她能永远似这般模样,就不会乱跑,不会惹麻烦,更不会受伤,永远乖乖地待在自己身旁。
这想法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很快放松了钳制,回到得体却疏远的距离,转身拿过一个包袱交到凌波手上。
凌波说不上是松一口气多些,还是失落多些,怔怔地没多留意他的举动,直到手中一沉,才回过神来。
龙溟朝她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只好一股脑全要了来,你看看,若有什么不齐整的,再告诉我。”语毕走出了山洞。
凌波浅浅一笑,师伯怎么会总觉得他外和内厉、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呢?
她打开沉甸甸的包袱,这才发现内衬外衣一应俱全,不由得再度面红过耳。
这些衣物朴素陈旧,但却十分干净,特别是内衬,布料已被磨得十分柔软,这样就能将因摩擦伤口而造成的痛苦减到最小。
凌波再度被他的细心体贴迷惑了,一个高门世家的公子怎么能把人照顾得如此周到?
其实龙溟从没有亲自照顾过什么人,但他本就是追求尽善尽美的性子,哪怕是第一次,也会把方方面面都算到——只要他真正想要照顾好一个人。
凌波开始动作缓慢地换衣服,这才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坚硬的地面硌得生疼,尽管铺上了厚厚的柴草,也是无济于事。
她并非没有露宿野外的经历,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人在病弱的时候,当真是处处样样都能成为障碍、折磨,凌波不由得轻轻一叹。
这声叹息却没能逃过龙溟的耳朵,不禁侧头问道:“这些衣物可是不合心意?”
凌波连忙摇头,又想到他看不到,开口说道:“不会。”
可声音暗哑低沉,龙溟没有听到,兀自解释道:“出外行走,还是穿的朴素些为妙。”他顿了顿,补充道,“特别是你。”
凌波一怔,会过意来,只觉得脸上的温度竟然又有了上升趋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待龙溟走进洞来,粗粗打量了她一下,还是忍不住叹气,仙姿玉貌即便配上布衣荆钗依然十分显眼,于是问道:“那涂料你还有吗?”
凌波没料到此问,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他问的是昨日用来易容的药粉,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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