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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亚蒙若有所思的看着中庭内的士兵。他们表面上还是维持忠贞,实际上早已动摇。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懂得落叶树能治病的事?”她憋不住的问,他对她的过分冷漠已严重伤害她的心。或许她曾给他一种疏离的印象,但那都过去了呀,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大大不同,他如何还能再像这样不闻不问?
亚蒙只是微笑,他不是不明白她的心境变化,但此刻有更令他烦恼的事等着他解决,毒麦事件只是开端,敌人绝不会轻易罢休,勃艮地从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很显然地,他是非要到雷芳堡不可,无数次的失败使他耐性全失,这次他终于捉住他的弱点——小貂。
他叹口气看向天际,暗沉的乌云浮在遥远的天空上层,看样子还不会下雨,却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好象即将有事发生一般。
“你不要老是——”她最恨他刻意的沉默和微笑,刚想开口抗议的时候耳际竟又传来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琉音!
不,我不想听,你快消失!她捂住耳朵,抗拒突如其来的呼唤。
快回来!琉音,快!
她愈是不想听,耳边的呼唤声就愈大,大到快冲破她的耳膜。
“小貂!”亚蒙猛然抱紧她发抖的身躯,单手捧起她苍白的面颊,心疼的安慰她。“别怕,我在你身边。”
他是在她身边,但能多久?能久到地老天荒,抵抗那令人窒息的呼唤吗?
“有人在叫我。”她好累,那个人的音波好强,她快无力抵抗。“有人在呼唤我,我不知道是谁,但我好难过,难过得快要死掉。”她捂住耳朵猛哭,强忍了数月的精神紧张在这烦人的时刻决堤,她也不想如此脆弱,但她已经受不了了。
亚蒙只能抱紧她给她无言的支持。若他能代替她受罪他一定毫不犹豫,遗憾的是他不能,他的后世显然比他更坚持,前生后世的竞赛已使得他们心爱的女人心力交瘁,然而双方都不肯放弃,只为了拥有更多一点的时间细看她的容颜。
“对不起,小貂……”他的脸贴上她的细颊,寻求她的体温。“对不起……”他心疼不已的哽咽。他的自私已然成为她的痛苦,他还能再继续自私下去吗?还是已经到不得不放手的地步?他放得了手吗?
琉音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道歉,他并未做错任何事啊!
“亚蒙……”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碰触她的方式彷佛他们即将分别。
“小貂,我……”原本想告诉琉音他了解一切的亚蒙无法将话说完,倏然涌入堡内的群众成功地打断他的告白,挑起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是怎么回事,哪来这么一大票村民?守卫为何没有前来适报?
这一大串的问题随着聚集于中庭的村民得到正解。排山倒海的暴民个个手持火把,宛若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亟欲勾走琉音的灵魂。
“杀死女巫!”
“把女巫交出来!”
“我们要求审判!”
鼓噪的人群中站着为首的秃头,亚蒙定神一看,一点也不意外看见前任总管的脸,他后悔的是没有杀了他。
“大人!外头、外头……”侍卫长这时才匆匆忙忙的闯进来,为时已晚的请求解决之道。
“我下去面对他们。”亚蒙决定面对事实,躲着也不是办法。
“我也去!”琉音捉住他的手臂坚持道。“毕竟他们想审判的对象是我,就算我躲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世。”她不想做个缩头乌龟,让亚蒙独自面对危险。
“不行,你——”
“求你!”她的恳求不仅写在她的眼底,也浮在她的话语里。亚蒙霎时心软了,就让她一起去吧,他相信自己一定有办法保护她。
他带着琉音一起下楼,走向中庭人群聚集的地方,用最威严的声音开口。
“谁要求审判?”银灰色的眸子像冰一样地扫过众人的脸,全部的人都低下头,回避他那双奇异的眼睛。
沉默了大约一世纪,为首的保罗终于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在他的铁血凝视下畏缩的开口。
“我们要求审判,大人。您身边的女人很明显是个女巫,我们要求您将她交出来处以火刑,以驱走恶魔。”保罗说得正义凛然,勾起亚蒙一阵冷笑。
“你说她是女巫,有何证据?”亚蒙反问,想从他手里带走小貂,那是作梦。
“她身上的匕首和项链就是证据。”保罗也不是省油的灯,深知物证的重要性。若不是有十足把握,他也不敢上雷芳堡来。
“匕首和项链?”亚蒙挑眉,眼露精光的看着对方。“你说的项链大概是指这一条吧。”他轻轻拉过沉默不语的琉音,给大家看她颈子上的海蓝宝石项链,海蓝色的光泽如海洋般宽阔,照炫了每一个观看者的眼睛。
“不是这一串!”保罗急得大叫。“是另一串!是一串蛋白石项链,就是那串项链为士兵带来噩运的,没有它,吉兰他们不会得到“安东尼奥之火”,也不会差点死掉。”眼看着就要败阵,保罗连忙寻求支持者,引发众人的跟随。
“是啊!”
“没错!”现场又是一片喧哗。
“那么又是谁救了吉兰他们的?”亚蒙随便的一句问话压得众人当场鸦雀无声,吉兰被琉音所救,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是……那是……”保罗急了,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闹下去的时候,一个稚幼但坚决的声音忽地响起,引起众人的侧目。
“我也不相信!”站出来的人是丽丝,一向仓皇的小脸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决,绝对的支持琉音。“我才不相信夫人是女巫,她人好好!而且你也没证据说她是女巫,你说的匕首和项链我见都没见过。”丽丝见风转舵,改弦易辙的更改计划。她明白若掌握不到证据,亚蒙无论如何也不会踏入陷阱,更何况并不是所有士兵都相信琉音是女巫,她的解救行动为她赢回不少信任,现在动手太早了,还不成气候。
“可是她的确是女巫!她自己下的魔咒她当然有办法解除,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保罗又道,不甘愿就此败北。
“我看你根本是因为被剥夺职务,再也捞不到油水因而怀恨在心,硬说她是女巫借机泄恨。”亚蒙冷冷的戳破他的假面具,惹得保罗满脸通红。
“没这回事,我是为了大家好!最近频频打雷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不是有恶魔存在的话,老天爷也不会一天到晚打雷打不停!”他提出另一个有力的证明,却更加惹火亚蒙。
“你所谓的‘恶魔’是指我吧?”他笑得嘲讽,眼露森光,在场的大众不禁看怕了,谁也不敢承认背地里称呼他恶魔的事。
“你是不是想假藉除女巫之名,行捣乱之实,借机打扰雷芳堡,欺骗大家你并无私心?”亚蒙反将保罗一军,教他一阵措手不急。
“你这么做必定是受人指使。说!是谁教你这么做的?是谁指使你造反,为全萨尔德居民带来危险?”
连续的几个问题问出保罗的心虚,也问出大众的疑问心。仔细想想领主的话不无道理,他们住在萨尔德安居乐业,受亚蒙的保护,比起法国境内其它土地的居民,不知好上多少倍,只为了一个无法证实的谣言就和他们的保护者翻脸,怎么算也划不来。
“我……我才没有受到任何指使!”保罗激烈的反驳,过于猛烈的辩解给人一种愈描愈黑的感觉,除了他带来的村民,和少数几个和琉音有过节的女仆外,雷芳堡内根本没人信他。
“是吗?”亚蒙冷笑,发誓非拆穿他的假面具不可。
就在这时候,丽丝出声了,用激烈颤抖的声音惊声地尖叫。
“回去!你这个骗子滚回去!不要想用这种谎言欺骗我们,我们不会相信!”瘦小的身体喊得声嘶力竭,只有亚蒙看出来她眼底的惊慌。
“滚回去!不要想侮辱大人和夫人,我们不会相信!”丽丝再次放声尖叫,挥动手臂的动作中有明眼人才看得懂的讯号,躲在村民之中的男子悄悄的接应,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以免行迹败露,枉费她的用心。
“等我们找到证据,我们一定会再回来,到时她就非死不可了!”接应的男子忽地大叫,一下子拿回主导权,反客为主的带领村民回去。
“我们走!”
随着他这声喝令,原本打算处死琉音的村民倏地有如潮水般退去,结束一场差点爆发的灾难。
“谢谢你,丽丝。”琉音不由得搂住见义勇为的小女孩,感激她的仗义执言。
“别客气,夫人。”丽丝状似腼觑的回答,心中想的却是尽快找到证据以将琉音定罪,她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耗下去。
琉音更是抱紧她,对她的信任也愈是加深。
从头到尾看在眼底的亚蒙始终不发一言,只是用比冰还冷的眼神盯着丽丝,和她一起坠入思考的深渊中。
满头大汗的丽丝急得快发疯,离村民暴动事件发生以来又过了半个月,她还是没找到任何证据。再这样下去,她好不容易才散播的谣言他会跟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白忙一场。不行!她边翻床铺边下决定。她一定得在近日内找到传说中的匕首和项链,只有找到这两样物证,才有办法将那女人定罪。
问题是,它们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她好不容易才获得打扫亚蒙房间的机会,却怎么也找不到上述的证物。精明如亚蒙绝不可能将东西放在仆人伸手可及的范围,唯一的指望只有琉音。
一想到琉音,丽丝的心中竟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一种类似歉疚的心理。她立刻摇头将它挥开,她是个杀手,是个优秀的间谍,从被勃良地公爵收留的剎那起,就注定她往后必须为他卖命的命运,而她也非常尽责的努力学习,为他办好一件又一件的任务。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会觉得亏欠呢?随着日子的日渐消逝,她突然发现能像一个正常的小女孩一样被宠爱、被呵护,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琉音虽然太过于善良了点,甚至对她盲目的信任,但她依旧能感到她的关心,那是一种类似母爱的感觉。
母爱?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名词,若不是因为她母亲,她也不会进入勃艮地公爵门下当杀手,就是因为想救她母亲,她才会含泪向勃艮地公爵下跪要求他收留她,结果她母亲却拿着钱跟别的男人跑了,留下受骗的她被训练成一个冷血的间谍。
她应该恨琉音的,为什么不呢?她拥有亚蒙的全心呵护,而她却必须打压自己的情绪和实际年龄,完成一件件冷血的任务,她有什么理由不去恨她?
然而她却做不到!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渴望母爱的,渴望有人关心她的感觉。
“你在这里做什么?”
冷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打断她恍惚的思绪。猛一抬头,丽丝发现自己正面对一双冰透的眸子,闪着怀疑的银光怒瞪着她,身边跟了个琉音。
“我……我正在打扫房间,今天轮到我。”她讷讷的说,不想抬头迎视琉音同情的眼光,不想再利用她。
“为什么是你?”亚蒙不容她躲避。“我不是下过令不许你接近房间,为何你还出现在这儿?”亚蒙恶霸的口气宛若一头喷火龙,逼得丽丝只好抬头向琉音求救。
“我……我……”总不能说出她的目的吧。
“好了,亚蒙。”琉音二话不说当场英勇解围。“让她打扫房间是我的主意,我不放心其它人嘛!”她随意胡诌,一点也没想过怀疑。
“你不是还有其它事待做吗,丽丝?”琉音顺便帮她找个台阶下,以免她被亚蒙吓死。
“夫人说得是。”丽丝聪明的接口,赶紧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