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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打算跟她分手了?」施太太再次确定,「那傻丫头也同意了?」
「不,她还不知道我的想法。」他知道,执著的她是不会同意的。
「那傻丫头可没那么好对付!」施太太也了解女儿的脾气。
「所以,我想请伯母您帮忙。」姜逸风抬眸,目光像浓郁的雾色。
「你想让我告诉她,你的决定?」她摆摆手,「算了吧,她不会听我的!」
「不,是想请伯母您帮另一个忙。」他一旦做了决定,就是最心狠的决定。
「呃?」她迷惑不解。
「我曾经想过找个女人来气她,逼她离开我,可她很聪明,不会轻易上当。她是那种就算受了很深的伤害,也会执意留在我身边的女孩子,她对我的喜爱,让她可以忍受一切痛苦,我实在没有办法逼她离开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
「伯母,您养过宠物吗?」他忽然问。
「啊?」施太太眉一皱。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鸟,那只鸟是被大雨打伤了翅膀,落在我家花园裏的,我无意中发现了它,收留下它,後来它伤好了,我舍不得让它离开,而它显然也舍不得离开我,可是,父亲对我说,大自然才是鸟儿真正的家,我不该那么自私,把它强留在身边。但那个时候,小鸟已经跟我很亲了,就算打开笼子,它也不愿意飞远,最多飞到树上玩耍一会儿,又回到笼中。」
「後来呢?」虽然不太清楚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对她说这样的故事,可她却不禁被这个故事吸引,降去了怒火,细细聆听。
「後来有人告诉我,扔掉宠物的时候,应该把它扔得远远的,让它永远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这样才可以跟它彻底断绝关系。於是某一个周末,父亲开著车,我捧著笼子,把小鸟带到一个离我家很远的树林,我把它放出来,趁它飞到树上玩耍的时候,跟父亲赶快驾车离开……就这样,把它抛弃掉了。」
姜逸风说到这裏,整个眼圈都红了,他深深吸气,以便可以说下去。
「伯母,您明白吗?蕙蕙就像我儿时养的那只小鸟,如果想彻底跟她断绝关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她永远找不到我。」
「我懂了。」施太太微叹,「你刚才不是说要我帮忙吗?怎么帮?」
他压低声音,道出自己的想法。
「这样啊?」她有些吃惊。
「伯母,我知道这样做会让您觉得不吉利,但也只能这样了……」
「唉,我倒是没什么忌讳,只不过这样对蕙蕙那孩子也太狠心了一点。」她有点於心不忍。
「她回到家裏,有你们的照顾,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就像当年他放生的那只小鸟。没有人知道,当年他曾经偷偷跑回那片树林,想看看鸟儿是否安好。其实,他这种想法很幼稚,因为林子那么大,鸟儿也许早就不知去向了,但他仍然偷偷跑去了,还特意准备了食物,梦想鸟儿能够像从前一样飞到他的掌心,啄食那些他细细掰碎的面包屑。可他失望了……
来到林中的时候,他听到了它的叫声,很明显它就在附近,没有远离。於是他顺著那熟悉的叫声,透过一片片树叶寻找它的踪影,终於,他看到了——它正跟另一只来历不明的鸟儿在枝头逍遥。
他伸开掌心,叫它的名字,以示自己为它准备了食物,然而它只朝树下看了一眼,很快跟新的夥伴飞开了。
到底它是不认识他了,还是它仍在生气不愿理他?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它在林间玩得很开心,他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加挚友,对它来说,已是可有可无。
鸟如此,人亦如此吧!没有什么感情是可以永恒的,一旦蕙蕙回到了属於自己的天地,无论她对他曾经爱得如何刻骨铭心,这种爱也会渐渐淡忘,消失在时间的洪流裏。
想到这裏,姜逸风只觉得一阵揪心的疼痛。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其实……他好舍不得她。
「伯母,请您相信我,蕙蕙对我来说,并不是情妇……」
喉间塞了许多要倾吐的话语,可惜,孤独的他没有听众,他只有临时逮到一个听众,哪怕这个听众是深深憎恶他、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老妇人。
呵,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
「不是情妇?那是什么?」施太太问。
「是我暗恋的对象。」他笑。
「什么?」她不由得一怔。
喜欢蕙蕙,却又不敢向她表白,这不是暗恋,是什么?
世人都以为她苦恋他,其实他们都错了,他才是默默受苦的那个人。
忽然,他抱著头,轻轻地啜泣起来。生命不能承受之痛,逼得他再也不能正襟危坐,他仪表堂堂的形象,顿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摧毁。
施太太看著这个自己之前十分厌恶的男人,不知为何,见到他如此模样,竞产生了一丝同情。
第七章
「逸风,你不是上班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听到卧室的门被推开,施明蕙睡眼惺忪地问。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
直觉感到一阵不对劲的气氛,她睁开双眸,霎时,眼睛睁得老大,睡意完全消退,猛地弹跳起来。
推门进来的,不是逸风,而是三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一个矮胖子外加一对夫妇模样的男女!
「你们是谁?怎么随便闯进别人的家?」施明蕙高声质问。
「小姐,你还没搬走呀!」矮胖子犹豫地上前一步。
「搬走?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知道这是哪裏吗?」
「这是姜逸风先生的宅邸吧?」
「对,」她满脸迷惑,「你怎么知道的?」
「哦,我是房屋仲介,」矮胖子掏出一张名片,「姜先生委托我们公司出售这栋房子。」
「出售这栋房子?」施明蕙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他没有告诉过我呀!那……现在是什么状况?」
「现在我带人来看房子呀!」他指著身後的男女,「这位李先生和他太太新婚不久,正想找一栋这样的房子。」
「有没有搞错!」施明蕙抗议,「这里还住著人,你们就带人上来看房子?」
「姜先生可没提过您住在这裏,这房子的产权应该与您无关吧?」
「我……」的确,她不过是他的「情妇」,根本算不上是这裏的女主人,有什么资格兴师问罪?
「这位小姐,我看您还是快快起床,拿了自己的东西马上离开吧!」矮胖子耸耸肩,「下午会有搬运公司过来把这房子清理乾净,到时候如果冒犯了你,可就不好了。」
「什么?清理乾净?」施明蕙又是一惊,「那这些家具怎么办?」
「当然是搬到姜先生的新居喽!」
新居?他什么时候添置了新居,竟然没有通知她?
「新居的地址在哪裏?」
「对不起,小姐,这个我们不能透露。」
「我……我是姜先生的朋友!」
「小姐,既然您是姜先生的朋友,不如自己去问他好了。」矮胖子冷冷拒绝,「我们爱莫能助!」
「这太荒唐了,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你等等,我打电话给他问个清楚。」
施明蕙气愤地拿起手机,拨通号码後,却只听见,「用户已经关机,请稍後再拨——」
「他……他现在一定在开会,」被迫为自己圆场,「我马上到公司找他,请你们先不要碰这栋房子!」
「如果姜先生打电话来说他改变了主意,我们当然会照办,」矮胖子毫不理会她,「但他那边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新的指示,我们也只有照原先的约定进行了。」
「我是他的秘书,几乎全权处理他的一切家务事!」施明蕙不由得大嚷。
「小姐,您也说是『几乎』,那么就表示还有例外。」
「你——」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立刻穿上外衣,胡乱梳理了一下头发,打算亲自去公司找姜逸风澄清这桩可笑的错误。
一进办公室的大门,便与秘书小妹撞了个满怀。小妹捧著一个大纸箱,抬头看到她,就像见了鬼一般,冷汗涔涔。
「总裁在哪裏?」施明蕙急匆匆地问。
「嗄?」秘书小妹结结巴巴,「明蕙姊……你不是在休假中吗?怎么又来上班了?」
「我找总裁有急事!他在哪裏?在开会吗?为什么没有开机?」
「他……他一早出差去了。」
「出差?」施明蕙更迷糊了,「他没有跟我提过呀!去哪裏出差?台中还是台南?」
「欧洲。」
「欧洲?!」这家伙搞什么鬼?去那么远的地方,居然都没跟她打声招呼!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耶,应该要满久的吧……」秘书小妹一副很心虚的模样,不时低下头瞄一眼手中的纸箱。
「你在收拾什么?」施明蕙注意到她异常的神情。
「嗄?」她一惊,东西哗哗全掉在地上,神情更是惶恐,「明蕙姊,你不要怪我……是总裁临走时吩咐我这样做的!」
「总裁吩咐你做什么?」施明蕙低头一看,「这……这箱子裏不是我的东西吗?你收拾我的东西做什么?」
「是总裁吩咐我这样做的……」秘书小妹哭了起来。
「他为什么叫你收拾我的东西?」
「总裁说……说你辞职了,叫我们把你的位子收拾乾净,让别人坐过去。」
「什么?!」施明蕙大吼,「我几时辞职了?」
秘书小妹低头不语。
「如果我辞职的话,人事部那裏应该有我的辞职信才对!可是辞职信在哪裏?总裁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辞职信在哪裏?」这个姜逸风,到底在玩什么?脑子秀逗了?!
「明蕙姊,」人事部主管闻风而来,「你怎么回来了?」
「我如果不回来的话,我的位子都被你们这些家伙拆掉了!」施明蕙没好气地答。
「对不起,明蕙姊,因为总裁说你辞职了,所以——」
「现在我声明,他在撒谎!姜逸风在撒谎!」她大声澄清。
「明蕙姊……」人事部主管支吾地道,「你能不能换个角度想,也许不是总裁在撒谎,而是他的另一种含意呢?」
「什么意思?」
「总裁也许怕你伤心,所以就采用这个委婉的说法……」
「你到底在暗示什么?」怎么她完全听不懂呢?
「明蕙姊,」人事部主管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直说了吧,也许总裁想解雇你,但为了不让你太损颜面,所以就谎称你主动辞职了。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解雇我?」施明蕙怔愣半晌,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我又没做什么错事,他为什么要解雇我?」
「呃……其实老板有时候想解雇一个人,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你也说了,这是你的猜测。」
「不,不是猜测。明蕙姊,其实总裁去欧洲前吩咐过我们人事部,如果你再到公司来,就给你这个——」
「什么?」施明蕙呆呆看著递到自己手中的信封。
「如果公司毫无理由地解雇一个人,当然要给她一笔遣散费。这裏面……是支票。」
「支票?」她瞪直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