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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走了,他一边系好皮带一边说,快一点,不要让邻居看见。
他这么是不对的。我是说,他的态度和语气。他不该把事情变成这样,把我置于这样的境地。
我说,请你不要这样对我说话,不然你会后悔的。
他看着我,脸上露出一种很好笑的表情来,甚至伸手在我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啊,他说,你真的就像一个男孩子。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小男孩。我抽出一把刀,连想都没有想,就飞快地刺入他的胸膛。我听到扑哧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被费劲地撕裂开来,血畅快地从他的身体喷到我的身上、脸上。我眼前仿佛展开一朵大大的红色的花。他瞪着我,由于过于吃惊和恐惧,他无法开口说话。是的,我有一夜春宵的嗜好,但我还有另外一个更不为人知的嗜好——在衣服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刀,随时等待着杀戮和戕害。其实他完全可以避免这样的局面。因为我一定会走,我会在消灭一切偷情的痕迹之后,自行离开,消失,根本不需要他催促。他实在是不该用这样命令的口气说话,这样大大地刺伤了我的自尊。我承认,人是不得不像凶悍的野兽一样捍卫自己的自尊的,那是最脆弱的一块领地。如果他以为他可以像对待那些女人一样对待我,那他就错了。我必须让他知道,他将为此付出昂贵代价。
我小心地换了衣服,把有可能留下的指纹都擦去,把刀洗干净并再次藏了起来。我知道蛛丝马迹太多了,但是我没有丝毫的忧心忡忡,没有人会怀疑我,一名秉性纯良的女学生。当我再次回到大街上,我立刻湮没在人群中,如鱼得水。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知道我脸上的纯洁和无辜并没有丝毫减少。这个世界主要是属于我们的。我像往常一样,匆匆穿过城市去赶早晨第一节朗读课,我从来没有迟到过。在公共汽车上,我听到两个女高中生在大声议论,她们说午夜时分的流星雨其实又是一场谣传。
萧条时期的爱情(1)
列农一鼓作气地向处女挺进的时候,他昂着头,高唱着:Imagine there is no heaven……
毋庸置疑,他这么做是因为他爱处女。
列农之所以叫列农,是因为他长得真的非常像列农,连唱歌都像列农患鼻炎的声音。
处女之所以叫处女,是因为她那时候真的还是处女。
列农还没有唱完imagine,处女就推开他坐起来,神情肃穆地问:现在我不是处女了吧?
列农愣了一下说,应该不是了吧。
处女把列农推开,穿上衣服,推开门走了。
其实本来我是想要告诉大家一段非常之感人的爱情故事。确实这个故事非常感人,因为列农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男人,非常善良,处女也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非常善良。更重要的是,他们那时候都非常贫穷。贫困时期的爱情往往是最感人的,真的。我们小时候看到的所有童话都是证据。在那个贫困的时期,处女坐在一间平房的席子上,弹琴唱歌,她唱歌的声音如此不自信却又如此清澈,所以列农立刻就爱上了处女。
如果你们还没有被感动,那一定是我的原因。如我的一个极具写小说天分的朋友对我说的,我应该注意措辞和语气。
列农如果作为英国人,他还算是英俊的。可惜他只是一个中国人,个头那么矮小,脸色那么青黄不接,衣服又总是那么皱巴巴的,所以他其实可以称得上是难看。而处女却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脸色白皙而透明,尽管那时候还有少女特有的青涩和呆板。不幸的是,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丽,所以她总是为自己的长相自卑得抬不起头来,也总是为那些很帅的王八蛋男生伤透了心。处女在如花的少女时代就梦见自己嫁给了有玫瑰花的王子,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列农。要知道,如果公主爱上青蛙,那一定是因为众所周知那只青蛙最后一定会变成有钱和英俊的王子。而在我们生活的年代,由于经过了搞活经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计划生育、夏时制等等,童话的魔力在人为的社会中消失了。列农终于没有因为他的善良而被变成王子,所以,处女自始至终都没有爱上列农。
和列农一起路过村里的小卖部的时候,处女就一直盯着玻璃橱窗里的好丽友巧克力派。巧克力派,处女嘴里嘟哝着。开始列农没有听见,在处女嘟哝了好几遍之后他终于听明白了。他说嗨不就是巧克力派嘛,我给你买就是了。就在他一个劲地要从衣服兜里往外掏钱的时候,处女拽着他飞快地逃离了现场。因为列农实在太穷了,他没有工作,也没有钱交房租。处女虽然很想吃巧克力派,但她仍然会老老实实地蹲在房子里用小电炉熬白粥给列农吃。那时候所有的物质都是那么奇货可居,就连一小株青菜都会让他们惊喜半天。而冬天又那么冷,只有小电炉子,处女还必须用冰冷的井水冲洗床单和被罩。
列农终于因为贫困和自尊打算去干一番事业。列农其实是一无所有的,他甚至没有得到爱情。他曾经有过幻想。尽管处女是善良和纯真的,但是她仍然有着孜孜不倦野心勃勃的狂热梦想,这使得她总是游离于列农之外,心不在焉。列农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去干什么,但他知道他不可能让处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决定抛下房子里屈指可数的物什,离开城市。
离开的那天晚上,一盒好丽友巧克力派抛在处女的身边。处女又惊又喜,抱着巧克力派,抬头看着列农。他微笑着看着她,满脸的骄傲。处女紧紧抱着巧克力派,说,贵不贵。列农就豪爽地说,不贵不贵。处女把列农拉过来,动手解他的皮带。列农却推开了处女的手,今天不行。处女疑惑地看着列农。她看到他眼里的温情,但她并不了解男人。
顺便提一句,列农热爱真的那个列农,热爱夏加尔,热爱一切善良和清澈的事物,所以列农热爱处女的脸庞和声音。
那天晚上列农是乘着一辆破破烂烂的中巴离开村庄的。他无比仓促地在处女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就仓皇地跳上中巴,紧接着中巴就慌慌张张地逃也似地窜出了村口。
那天晚上,城市下了那一年的第一场小雪。处女光着头在雪中走了很久,才突然明白,城市里惟一可能心疼自己的人已经走了。处女抱着巧克力派,开始为自己的无助而难过起来。
两个月后,处女要去做堕胎手术。离手术的时间还有三天,而她反应很剧烈,因此她总是偷偷地跑到菜市场去买四毛钱的四川泡菜。她就着不要钱的馄饨汤脆生生地咀嚼那一点泡菜,心情就舒畅了一些。突然临桌的一个男子因为一分钱和店铺老板吵起来了。他们开始摔东西。开始处女和大家一样愉悦地看热闹,后来就缩着肩膀低着头躲开了,她没有忘记带走没吃完的几片泡菜。
为了增加营养,处女在进手术室之前咬牙为自己买了一盒好丽友派。一盒六个。处女坐在医院的过道里,在刺鼻的药水味儿中,吃了一个又一个。她本来想留几个到了手术后作为庆功吃的,但她担心自己会因为手术而死掉,这样巧克力派就会白白地被浪费掉了。所以她把剩下的几个全吃了,然后把盒子扔进了医院的垃圾桶里,僵硬地走进了手术室。
金壁辉煌的饭店广场。宽敞的街道、精美的广告牌和亮着灯火的大商场。树、长椅和幸福地依偎着的年轻男女。高耸的天主教堂,种满玫瑰的草地。风掠过年轻男孩子微长的头发。他长得很高,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宽宽的前额,和春天一样的微笑。他时而看着女孩。她穿着长长的素雅的布裙子,没有佩戴任何饰物。她的笑声清脆而肆无忌惮。他有点脸红了,他认为她是可爱和气质不凡的。
萧条时期的爱情(2)
巧克力派,她小声说。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成长为美丽的女孩。她抬头走路,她敢于微笑。幸福摆在她的面前,唾手可得。
她笑吟吟地看着男孩,无限柔情。不知为什么她想起了列农。在这个有着香风、玫瑰和美丽灯火的夜晚,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列农脸上的惶恐、尴尬和卑琐。
列农不知所终。他终于没有回来找处女。有人传说他结了婚,并且回到了他的老家。还有人说,他终于攒了一点钱,他的新婚妻子美貌而贤良。在这个故事里,没有任何人死去。
丝袜女郎
夏天快到的时候,我会用十元钱买回一打丝袜。
所有的丝袜都是一模一样的,不分左右,丢了哪一只都无所谓,穿哪一只也无所谓。洗了立刻就干,没有性别之分。这是丝袜的好处。
当衣服脱干净的时候,我寻思了一下要不要把丝袜也脱了。
后来没有来得及脱。
反正什么都还是要照原来的样子穿好。
从老居民楼里出来,到了街上,人还是一样的多,和我一样,穿戴整齐。这是京城里最繁华的一带。
很多人在街上围着看蹦极。挂钩一放开,人就飞速往上弹,到了很高处,落下。我尖叫起来,捉住旁边的男人。看见那个在空中被折腾的胖男人紧闭着眼,张着嘴。忽然就高兴起来了,就大声笑。
他不动声色,毕竟天天见。他1米84,对我而言,实在是太高。但是我喜欢,也不管是否适合。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眼睛太小,睫毛太短,等于没有。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没有一点点的温情。天,真是好。我一头往他怀里钻,抱着他有点发胖的六十年代的腰身。他大我九岁,长得像唱戏里的奸臣。我们见过一次面,在电话里聊过一次天。他喜欢教育我,无非是欲望可以和感情分离。无非是证明这真的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他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已经有很多人这么劝我。大家都很懂道理。第一个我是信的,第二个、第三个我就不信了。难道真理不是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吗?
你就是这么勾引女孩的吗,也太没有水平了。我耻笑他。
是啊。他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水平。毋庸置疑,我是喜欢你的,但是要我做你的男友,然后和你发生感情,这是不可能的。
难道人和人之间是不需要相互驯服的吗?要一起做一些事情,度过一些时光,或者什么也不用做,也不说,然后,在分手的时候,才会觉得忧伤。
可是你怎么能够说服六十年代的人呢?他会画画,会用八轨机自己录小样,会和外国人做丝绸生意。可是他依然是没有才气的,因为他根本就不会驯服别人。
我后来才明白自己才是天才,天生的才华横溢。可后来我浪费掉自己的资质,那是我自己的事情。那是不可挽回不可避免的。正如北京的春天,只是短短的十几天而已,过去就是过去了。
初夏的晚上,在学校黑黢黢的路上走着,会有陌生的男孩子回过头来,叫你。
他把你随身听的耳塞摘下,把他的诗集往你手里塞,然后就匆匆走了。腋下夹着一把雨伞,因为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长成一个还算美丽的女人,可是青春已经消失殆尽,就像是年少的才华,刚刚意识到就已经消失。
人其实是要慢慢等待和慢慢驯服的,只是我们都已经没有机会了。
当只剩下脚上的一双丝袜时,我确实感到有点羞耻。
但是已经不需要犹豫了。一个年长你九岁的男人,会替你安排一切。他胸有成竹。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叫他的名字,正如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