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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上花花绿绿的衣服。
小清河是从北面流过来的县河,水面像深秋那样开阔,平静地围着汤子县绕了大半圈,向南流去。河水清得可以看到河床中的五彩鹅卵石,清得可以看到鱼儿怡然地游在水中……
阔别家乡多年,我觉得小清河就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展开她那柔软宽阔的胸怀迎接游子回家。
车到县招待所门前,迎接我们的是县政府办公室王主任和县卫生局康局长。队员们在招待所安置完后,王主任热情地说:“两位队长,本来我们主管文教卫生的赵副县长要亲自来迎接的,但是今天县委正在召开常委扩大会,研究抗洪抢险工作,一会儿散会后,我们县委书记和县长都要过来给你们接风洗尘呀!”
“怎么,小清河要发洪水吗?”我警觉地问。
“省气象局预报,未来几天上游可能有暴雨。怕洪水下来,我们县是个穷县,小清河的防洪堤坝年久失修,我们书记、县长很着急,今天的常委扩大会专题研究抗洪问题。”王主任解释说。
“王主任、康局长,我们医疗队不是来做客的,用不着什么接风洗尘。县领导工作忙,我们就不打扰了,晚饭还是吃工作餐吧。”蒋叶真客气地说。
“那怎么行?蒋队长,赵副县长特意嘱咐做不好接待工作拿我们试问。大家休息一会儿,我估计书记、县长很快就到。”
我最不喜欢接风洗尘的应酬,心里思念多年未见的父母,打定主意不参加。我小声征求了蒋叶真的意见,蒋叶真犹豫了一下笑着说:“那好吧,你去吧,这里我来应酬。代我向你父母问好!”
我点点头,抱歉地说:“王主任、康局长,我好多年没回家乡了,思念父母心切,今晚的宴会就不参加了。”
“那怎么行?林队长,吃了饭再去看你的父母也不迟嘛,书记、县长马上就到。”王主任、康局长热情地挽留。
“两位领导,实在抱歉,老母亲望眼欲穿地盼着我呢,明天医疗队就得开展工作,我就没时间回去了,还请两位领导理解!”
王主任、康局长还要挽留,蒋叶真打圆场说:“王主任、康局长,还是让林队长走吧。林队长是神经外科方面的专家,平时忙得很,难得回来一趟,他现在是归心似箭啊。”
蒋叶真出面说情,王主任和康局长只好作罢。王主任要派司机送我,我婉言谢绝了,因为我家离县城招待所不远,离家多年,我很想一个人走走,看看县城这些年都发生了哪些变化。
39。乡情
远远地望见家门前老父亲苍老的身影,正手搭凉棚四处张望。几年不见,父亲背驼了不少。去年父亲从县建筑公司经理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和妈妈一起打理小饭馆。离开县城前,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老两口听说我要回家,高兴得不得了。
雪儿出生后,母亲要给带,但是爷爷奶奶年岁大了,离不开人,把雪儿送到老家丹阳又不放心,所以,自从雪儿出生后,父亲和母亲一直没见过。这次回来,丹阳特意给二老带上了几张雪儿近期的照片。
我快步向父亲走去,饱含深情地喊了一声:“爸!”
父亲见到我,满脸的皱纹一下子绽开了,他伸出粗壮的手摩挲着我的手动情地说:“庆堂,想死我和你妈了!”
“我妈呢?”
“给你熬羊汤呢!”
我们家的小饭馆以母亲熬制的羊汤而著称,母亲熬羊汤的手艺是和我姥爷学的,我们家的羊汤汤白如奶,肉质细嫩,色纯味香,风味可口。母亲还擅长温拌羊肉、调羊肝、红烧羊蹄、炒羊鞭。母亲靠着自己的绝活支撑着小饭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在小县城里远近闻名。
母亲知道我爱喝她亲手熬的羊汤,一大早起来就精选了羊肉,听到我回来的声音,三步两步地从屋里迎出来,“儿呀,让妈看看,快让妈看看。”
“妈,我回来了!”
母亲用粗糙的手抚摩着我的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儿呀,瘦了,工作累得吧?”
“妈,你身子骨还好?”
“好好。他爸,咱儿回来了,赶紧摆桌子吃饭!”
母亲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饭,我陪父亲喝了半斤小烧。半斤白酒下肚,我和父亲都有些兴奋,我破例卷了一支父亲爱抽的旱烟,呛得连咳嗽了两声,父亲看着我的窘态喜上眉梢。
“这种烟冲!悠着点。”
“爸,爷爷和奶奶的身体怎么样?”我关切地问。
“大病没有,小毛病不断,毕竟岁数大了。我和你妈琢磨着把他们接到县城来住,他们不愿意来,只好我和你妈轮流去。好在小饭馆生意还行,你妈找了个远房的妹妹给照应着。”
“妈,这是雪儿的照片,临走时丹阳特意给挑的。”
母亲接过照片,喜得合不拢嘴,“俺娃长得这个俊,像她妈一样水灵。庆堂,啥时候你领着媳妇回来看看,你爷爷奶奶盼着呢!”
“妈,会的,丹阳也想回来看看。”我敷衍着说,心想:丹阳没白没黑地飞航班,哪有时间呀。
“庆堂,”我爸欣慰地说,“你学有所成,爸心里很高兴,这次随扶贫医疗队回到家乡造福乡里,爸就更高兴了。想不到我老林家祖上积德,能出息一个外科专家,好儿子,你给爸妈争光了。”
父亲的话说得朴实,却是发自肺腑的。我却因为不能在二老身边尽孝而内疚。
“爸,这次回来要跑几个乡镇,第一站就是庙堂乡,到时候我去看看爷爷奶奶,还想……”
“还想什么?”父亲疑惑地问。
“还想给小月上上坟!”
父亲听到这话半天没言语,良久才说:“你能这么做,我很高兴。这些年我们家跟小月家始终有个结,是该解开的时候了。这次即使你回北滩头,你也见不到小月她爸妈,小月她大哥升任副县长了,把她爸妈接到县城里住了。”
我听了父亲的话很惊讶。
“爸,县里有位主管文教卫生的赵副县长,难道就是小月的大哥?”
“正是。你见到了?”父亲点了点头问。
“没有。只是赵副县长今晚宴请我们医疗队,想必他已经知道我回来了。”
“庆堂,”父亲劝慰道,“冤家易解不宜结呀。当年小月她大哥是做得有些过分,但是毕竟人家妹妹是因你而死的呀,慢慢地她家也回过味来了,小月她爸妈见了我也开口说话了。”
“爸,我知道,我心里早就原谅小月她大哥了。”
当年小月她大哥一封举报信险些毁了我的前程,小月出殡时逼着我背尸,让我在北滩头丢尽了脸面。想不到他会升任副县长,而且主管文教卫生。这次医疗队下来,又难免与他打交道,我心里有点不是冤家不聚首的无奈。
和父亲母亲唠到半夜,又写了明日作学术报告的提纲才睡。躺在床上翻过来掉过去睡不着,好容易挨到天亮,天却阴沉沉的。想到一会儿要到县医院脑科中心开业剪彩,小月她大哥一定在,我的心里有些打憷。
听罢早饭,我的手机响了,蒋叶真让我直接去县医院。我挂断电话,告别父母,直奔县医院。我知道今天上午的重头戏是我,我要给一百多名医护人员作一场关于神经外科方面的学术报告。
快到县医院时,就看到县医院门前挂满了各色条幅,都是周边县医院祝贺汤子县人民医院脑科中心开业的贺幅,门前还铺了一块红地毯,上面站着七八个礼仪小姐扯着红绸子,周围停了许多县领导的车。
蒋叶真正在与一个人说话,见我过来连忙介绍:“庆堂,这位是汤子县主管文教卫生的赵副县长。赵县长,这位是扶贫医疗队副队长、神经外科专家林庆堂。”
我刚要伸手与赵副县长握手,发现跟前这个发福的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月的大哥。我的手伸了一半尴尬地停住了。
赵副县长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热情地握住我的手说:“庆堂,你终于回来了。”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赵副县长,你好!”
“庆堂,还像以前那样叫我大哥吧。”
小月她大哥这么一句话,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我赶紧改口说:“大哥,想不到赵副县长就是你。叶真,这就是小月的大哥。”
蒋叶真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握住赵副县长的手说:“大哥,让我也这样称呼你行吗?”
赵副县长似乎早就知道眼前的女处长就是当年和我谈恋爱的蒋叶真,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和庆堂这次回来有个心愿,就是希望给小月上上坟。”蒋叶真真诚地说。
赵副县长重重地握了握我和蒋叶真的手说:“庆堂、叶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典礼很快就开始了。由赵副县长主持,县长讲话后,蒋叶真代表省卫生厅也讲了话,最后是县领导剪彩,当然我也参加了剪彩。我觉得这一剪子剪断的不是红绸子,而是我耿耿于怀的过去,从此我的内心世界将不再如此沉重。
剪彩仪式后,没想到学术报告因抗洪形势严峻临时取消了。蒋叶真决定医疗队先去庙堂乡义诊,县卫生局康局长亲自陪同,我与赵副县长告别后,车队向庙堂乡进发。
离庙堂乡不远,就看见几辆桑塔纳在路口迎候,乡领导早就等在这儿了。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听说省城大医院的医生来义诊,纷纷赶往庙堂乡。我们在乡领导的配合下,紧锣密鼓地忙,连中午饭都没吃,一直忙到晚上六七点钟。
吃过晚饭后,在乡政府大院里安置好医疗队员,蒋叶真向另外一名副队长交代了几句,拉上我亲自开着北京吉普,直奔北滩头村。
北滩头村离庙堂乡政府不到五里路,吉普车很快就驶进了村子。一阵狗叫声,让我想起了与小月相吻的那个晚上。我摇下车窗向外张望,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小月家场院上的柴火垛。
本来蒋叶真想先送我去看爷爷奶奶的,但是我摇了摇头说:“还是先上坟吧!”
我指挥着蒋叶真将车驶向小清河畔的老林子。
不知为什么,天昏沉沉地阴了一天,此时突然晴了,大有月上柳梢头的意境。苍白的月色中,小月的坟孤零零地长满了野草。我和蒋叶真立在坟前,无限感慨涌上心头。
蒋叶真和我几乎同时跪了下去。我在小月坟前摆满了水果点心,默默地烧着纸。远处小清河哗哗地流着,仿佛在听我和蒋时真述说心声,它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对两岸所发生的一切都给予谅解和宽恕。
火光中,我看见蒋叶真流下了忏悔的眼泪。其实,蒋叶真是无辜的,她完全可以把小月的死忘得干净,然而她忘不了,她为什么忘不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离开小月的坟的时候,月亮又隐到云后面去了。北滩头村的地,势较高,吉普车始终在爬坡,远处的小清河黑亮黑亮的,哗哗的河水声像是在和我们告别。
蒋叶真的吉普车还离爷爷奶奶家几十米远的时候,我就看见爷爷奶奶站在门前等了。夜色中,两位老人显得特别沧桑。我让蒋叶真停车,下车后,我快速地向爷爷奶奶跑去。
“是我孙子庆堂吗?”奶奶颤颤巍巍地问。
“爷爷奶奶,是我!”话没说完,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40。抢救
第二天早晨天晴了,离开庙堂乡的时候,艳阳高照,我们一连跑了两个乡。第三天早晨,县卫生局康局长接到抗洪指挥部的电话,通知医疗队火速赶回县城,县城被水淹了,抢险时,许多人受了伤。医疗队只好取消计划直接赶往县城。
路上大家都很纳闷,天没下雨为什么县城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