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几天,小月家把你爷爷奶奶折腾苦了,你去了多说好话,配合他们家赶紧把丧发了,打几下,骂几句就忍了吧!”母亲说完又抹起了眼泪。
父亲唉声叹气地抽起了闷烟,我横下一条心,决不能让父母跟着,我要独自为小月守灵。
灵堂就设在了爷爷奶奶家的院子里,是用木杆搭起的棚子,我们家三代单传,在北滩头人单势孤,好在父亲在县城工作,在村里算是有脸面的人,不过,小月的大哥是副乡长,村里没有谁家敢惹小月她家的,就是村长家也得让着。
这次小月的大哥给学校写上告信,就是存心想让我身败名裂,这招儿把我害苦了,我不知道摆在我面前的路会是什么样的?亦或许就没了路。
我一进村口,一帮孩子就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陈世美回来了!陈世美回来了!”
老远就看见爷爷奶奶家围了很多人,好象全村的男女老幼都来了,我听见与小月家不和的妇道人家背地里幸灾乐祸。
“攀高枝没攀上,寻了短见,这不是害人吗!”
“她就是不寻短见,被林庆堂甩了,也得神经失常。”
“人啊,就得老老实实按着老天爷给你的条件来生活,那不是林庆堂吗?这小子真有胆量回来!”
“这回有好戏看了!”
小月的五个嫂子正聚在灵堂前破口大骂:“老林头,你养的什么狗屁孙子,简直是他妈的臭流氓。”
就在这时我踏进了爷爷奶奶的家门,小月的五个嫂子顿时围了上来使出妇道人家惯用的伎俩,吐沫星子满天飞,什么难听骂什么。我木头一样地站着,耳朵里嗡嗡的,什么也没听见。
我爷爷愁眉苦脸地陪着,我奶奶正在给小月的大哥倒茶。哥五个一见我回来了,喝退众妯娌,一起向我冲了过来,薅我头发的,掐我脖子的,扭我胳膊的,五个人把我摁在灵前。
奶奶既心疼又无奈地说:“好孩子,咱理亏,忍忍吧。”
我使劲点了点头,便跪在了灵前,小月她五哥一边骂我“臭流氓、陈世美”,一边踹我,被他大哥拦住了。小月她妈见到我眼泪一下子从红肿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小月她爸的头上被火罐拔下许多黑色的印记,看来是由于过度悲伤病了,他们家有五个儿子,就这么一个闺女,老爷子视为掌上明珠,能不悲伤过度嘛!
“庆堂啊,你能回来就说明你有种,我妹妹已经为你殉情了,你怎么也得有个交待!”小月她大哥不紧不慢地说。
很显然小月她大哥因为是老大又是庙堂乡的副乡长,他说话比他爸说话都有分量。
“大哥,你说怎样就怎样!”我郑重地说。
“那好,乡里乡亲的,我们也不过分难为你,今晚你就为小月守灵吧,明天出殡时,你要背着小月去下葬。”小月她大哥咬着牙说。
“我同意!”我面无表情地说。
小月她大哥没想到我答应得很痛快,没再难为我。
我麻木地跪着,任凭小月的五个哥哥嫂子的辱骂和村里人的指指点点。
跪在小月灵前,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这眼泪不仅代表了悲伤,还代表了惋惜、委屈、懊恼和气愤。我不敢接受这个为我殉情的女人对我的这份沉重的爱,我更不能接受殉情的事实。小月在爱情上的追求太天真了,悲剧不是命运造成的,而是小月造成的。
当初我们在柴火垛上的浪漫,对我来说,不过是潜在的青春萌动,想不到小月这么当真,难道你不知道我们之间已经站在了不同的山头上,你以为伸手就能触及的距离,其实要走在一起,脚下是万丈深渊,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呢?我以为小月懂得这个道理,没想到她竟然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人。如今害了自己也害了我。
天黑了,灵棚前临时搭吊的灯泡像鬼火一样晃来晃去,灯光映着小月五个哥哥的脸就像地狱里的判官。
我整整在灵前跪了一夜,眼泪早已不流了,我觉得不全是自己的错。我和小月走不到一起是必然的、命中注定的,是从我走出汤子县县城的那天起就决定的。除非我留在这块土地上。只是小月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只是我没早点做小月的工作,只是我不应该在柴火垛上与小月初吻。
然而,乡亲们不可能理解那么多,他们只看结果,我知道我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惹了大麻烦,我是一定要离开这个伤心地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我下决心忍受一切屈辱,让小月家把怨气发泄够。
雪是从昨天下半夜开始下的。
第二天清早出殡时,小月她二哥恶狠狠地说:“林庆堂,你小子要想赎罪,必须把俺妹妹背到坟前。”
“背着是便宜你了,你小子就该去陪葬!”小月她三哥用手指戳着我的额头说。
“就你这种下三烂,也配上大学?!”小月她四哥骂道。
“林庆堂,你今天要是不背俺妹妹,俺就废了你!”小月她五哥晃着拳头威胁说。
老五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混混儿,这种事他能干出来。
小月她大哥命众人启开棺盖,小月铁青着脸躺在里面,我望着小月心里一阵阵发紧。我心想,“小月,你不应该呀!不应该呀!”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小月的五个哥哥催着我快点背,我咬咬牙走到棺材前,众人将小月的尸体放在我的背上,小月的脸冷冰冰地压在我的脖子上。这时,凄婉的唢呐声响起,众人吹吹打打地跟在我的身后,漫天大雪,仿佛在为小月送行,又仿佛在为我叫屈。
恶梦终于过去了,我一个人跪在小月的坟前,又给她烧了最后一张纸。我心里发誓,我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我永远也不会再回北滩头了。
雪停了,夜里的风把头顶的树叶吹得哗啦哗啦地响,我的脑海里闪现着与小月相处的各种回忆。
我自言自语道:“永别了,月,我可怜的妹妹,忘了我吧,我不是一个好男人,为了我你不值得这样做。我走了,有朝一日或许我会在黄泉路上与你相遇,到时候,到时候我再向你忏悔,向你解释,向你诉说吧。”
我是连夜离开北滩头的,回到县城只和父母匆匆地告了别。母亲哭得很厉害,父亲沉默不语。我告诉父亲我要连夜走,父亲没反对,母亲希望我多呆几天,我没同意,毅然决然地走了。
6。困境
回到学校,更大的麻烦还在等着我,小月她大哥写的那封信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全校师生都知道了我和小月的事,校党委决定开除我的学籍。这可急坏了我的导师蔡恒武,蔡教授怒气冲冲地去找校长。李校长很客气地接待了蔡教授。
“蔡老,您消消气,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不过我作为一校之长,对这种败坏校风的事不能不管不问呀!”李校长客气地说。
“李校长,正因为不能不管不问,我们才应该实事求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我们是医学院校,怎么能不懂得这个道理?你也是我教过的学生,在神经外科领域,林庆堂是一位很难得的奇才,若问谈婚论嫁,他也是大龄青年了。年轻人没处理好个人生活问题,我们应该帮助开导,不能一棍子打死嘛!”蔡教授激动地说。
“蔡老,”李校长继续解释说,“校有校纪,家有家规,如果不严肃处理,怎么才能警示其他学生?”
“李校长,我以校学术委员会主任的身份强烈要求校党委重新考虑对林庆堂的处分。我们不能让一个即将硕士毕业的医学奇才就此夭折,你知道将来他拿起手术刀,会挽救多少人的命吗?”蔡教授据理力争。
“蔡老,您说他是医学奇才,表现在哪儿了?”显然,李校长有些被说服。
“林庆堂的毕业论文大胆创新,在国内首次对国人的海绵窦进行了大样本、全面细致的显微外科解剖学研究,填补了国内在这方面数据上的空白,让我们终于有了国人自己的海绵窦显微外科解剖学资料。林庆堂为此付出了艰辛的努力。这半年来,他几乎吃住在解剖室、实验室,对这样一个出色的人才,我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开除,我认为十分不妥!”蔡教授语重心长地说。
蔡教授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李校长,“蔡老,您老别着急,我会把您的意见带到校党委会上认真研究,您先回去吧。”
就这样,我逃过了一劫,学校对我的处分由开除学籍改为留党查看,但留校任教的梦想破灭了。
我的情绪异常低落,不知道往后的路怎么走。蒋叶真也很痛苦,自从他父母知道我与小月的事和被留党查看后,她的父母就坚决反对她与我来往。蒋叶真也对小月的事耿耿于怀,认为我一直欺骗她的感情。
我一直想找蒋叶真谈谈,但是她一直回避我,这就加重了我的痛苦。我预感到我和蒋叶真没戏了,只好每天在实验室里瞎折腾,想用工作麻醉自己。
有一天,我正在实验室的电脑前工作,蒋叶真来了,她脸色有些憔悴。
“庆堂,我们俩谈谈吧。”
我没说话,默默地给她搬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蒋叶真一坐下,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我们俩相对而坐,互相无言。最后,还是她先开的口。
“庆堂,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可是我比你更难过,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其实,我们俩本不是一路人,我们还是分手吧,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说完她那浓密睫毛下闪亮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泪水。
蒋叶真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说什么都没戏了,我一个从小县城里闯出来的土包子,本来就不应该高攀人家大家闺秀的,我这种人只配娶小月这种村姑。但我是个男人,男人就要学会宽容。既然你认为我给不了你幸福,那我只好还你自由。
“叶真,”我勉强微笑着说,“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我同意分手,祝你以后幸福。”
蒋叶真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地答应分手,她以为我会苦苦解释,跪下来求她宽恕,她很失望,她坐在椅子上抹了一阵子眼泪,然后猛然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我默默地望着蒋叶真逝去的背影,仿佛是一场梦,才刚刚惊醒。
毕业答辩很顺利,我的关于海绵窦显微外科解剖学方面的毕业研究论文在国家级期刊上发表,但是我不能留校任教了。蒋叶真很顺利地分配到省卫生厅,我却因为背着留党查看的处分到处碰壁,找不到工作。
我从学校搬出来,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地下室,兜里的钱所剩无几,每天三顿饭都用方便面充饥。
我跑遍了省城的大小医院,大医院不愿意用我这种道德败坏的人,小医院用不上我这种专业的人,有一家中型医院很欣赏我的专业,但是看了档案后还是放弃了,人事处处长找我谈话时说,我们不要花花公子,我气得真想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想想自己的处境,还是忍了。我着实陷入了困境和迷茫,人生都是有终点的,而我却找不到它的方向。
面对前途的迷茫,我不禁感慨:人的一生就象在拉屎,有时候你已经很努力了,可出来的只是一个屁。
我不企盼天明,因为黑夜中总会找到北斗星;在没有找到目标之前,我不希望太阳高高升起,因为每一次太阳的升起,都意味着另一次黑暗的来临。
人生有多少承诺就有多少负债,有些债是永远还不清的,人生正是在各种债的细节中演绎着催人泪下的故事。人的一生都是在还债的,因为只要活着就要欠下人情,感谢别人又不牺牲自己简直是一种苛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