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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废弃了游戏区,而游戏是孩子最重要的培养团队精神的活动。
“她应该了解这一点。她是个教育专家,她有教育程序!”斯彭斯愤愤地叫道。
“对此我有个想法,”迦香说,“姑姑无疑是忠诚的,她不想让这次任务失败。但她对自己并不了解,没有人了解自己,也没有计算机了解自己。她只想着成功,所以她必须控制全局。暗物质云的存在是对她的一次可怕的挑战,她无法控制周围的环境,可是又无力修改程序,这会刺激她更强烈地渴望控制一切。而孩子们的存在是对任务的另一项威胁,”说到这里,迦香对着我们一笑,“我们确实都很不听话,如果我们团结一心的话,她就更无法保持自己的尊严。”
“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关闭底舱是个绝佳的借口。”我说。
“你说得也有道理,”斯彭斯说,“不过我认为也许是她想当一辈子女工,高高在上的黑暗之王。”他指指上方,我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手势,因为船舱里的顶灯突然熄灭了。
船舱里漆黑一片,这是纯粹的黑暗,没有一点点的微光。我从来没有明白自己会如此地害怕黑暗,在那一瞬间,我嘴唇发麻,叫不出声来。一只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我,这是迦香的手,我定了定神,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冷汗。我听不见迦香在我耳边说什么,我的耳朵里砰砰作响,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那是血液冲上太阳穴的声音。就在这时,两道闪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应急照明系统的灯点亮了,可是光线微弱,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不知哪儿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几团黑影在走廊里急匆匆地爬过,那是忠于职守的蜘蛛们,它们总是不知疲倦地穿行在钢铁迷宫中,搜寻那些出错的地方。
斯彭斯跟着那些蜘蛛跑去,它们钻进了一个维修通道,消失在黑暗的管道里。斯彭斯俯下身去,检查了一个管道口的标码。
“它们像是往底舱跑去。”他说。警报声突然中断了,周围一片寂静,那些灯光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的。经历了刚才的嘈杂,这片寂静仿佛更加令人害怕。
“底舱?”我说,想起那些超大尺度的冰冷的黑色钢架,还有那些死去的魂灵。“得有人去看看。”我艰难地喘了口气,“还得有人去找牧师,这事本来该由他处理。”
“你看上去好像要哭出来了。你行吗?”迦香说。
“是吗?”我镇定了一下,努力想挤一个笑容。
“好吧,”迦香担心地看我一眼,“那我去找姑姑,斯彭斯,你和阿域去底舱看看,要小心。”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底舱?”站在通往黑暗的底舱舷梯边,我说。下面的世界黑得宛如创世纪的混沌深渊。
“老船舱边有个武器储备室。”斯彭斯说。
“噢,斯彭斯,行行好,别尽告诉我坏消息。”
在阶梯下迷宫般的通道面前,我犹豫了一下,斯彭斯跑到了前面,消失在黑暗中。
“小心点,斯彭斯,”我压低嗓门喊道,“你能看到什么?”
斯彭斯没有回答,前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下的声音。
我低声咒骂了一句,走进通道,舱下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暗,一盏又小又暗的应急灯在舱顶上半明半暗地闪烁着。我看到灰尘中留下的脚印,直通武器储备室的舱门。门被打开了,从空气中传来一股烧焦的怪味。门前的地上留着一小团焦黑的东西。
“斯彭斯。”我低声喊道,走近了那团黑影,那是一堆烧焦了的蜘蛛的残骸。
一条手臂从黑暗中伸出,拉住了我胳膊,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嘘……”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斯彭斯,”我低声喊道,“到底发生……”
“别做声,他就在前面,刚走一会。”
“谁在前面?”我生气地说。
“我没看见是谁,”斯彭斯说,“可是有人拿走了武器舱里的枪和MPB。”
“MPB?”我气恼地问道,这儿尽是些我不懂的东西。
斯彭斯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那是一种地质勘探和爆破用的炸药。”
“枪?炸药?”我呻吟起来,“这疯子想干吗?”
“我们得拦住他。跟我来。”斯彭斯简短地说。他带着我走进一条我依稀熟悉的通道。
这儿有一扇门直通垃圾口,那是处理死尸和不可回收物资的地方;站在这条通道上可以看到两侧一排排巨大的引擎,它们如同古埃及神庙废墟中的那些残留的圆柱,刺向由于黑暗而看不到的舱顶;如果停下来,屏住呼吸,集中注意力,就可以听到各种声音;孩子们说这儿是那些死去的魂灵居住的场所。
我跟着斯彭斯继续往前走,直到尽头。前面是一扇门,又黑又重,门上有青黑色的控制面板和图案。这儿是废弃的过渡舱。
“小心,他一定在这附近,这儿没有其它路了。”我说。
“你来过这儿?”斯彭斯好奇地看了看我。
一丝苦涩涌上我的心头,我试了试那扇门,不出所料。“都锈住了。”我说,“他不可能在里面。”
斯彭斯没有回答,他喘着粗气,凝视着另一个方向。“那儿有东西。”他说。
我绝望地回头张望,一排红色的数字映入眼帘。启动的炸弹下一个人正惊慌失措地回过头来。
九、牧师
“埃伯哈德!是你在这儿!”我惊讶地喊道,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他早就是个疯子了,我可不相信他会干出一点点伤害飞船的事。
“快过来!离那东西远点。”斯彭斯叫道。
埃伯哈德满脸惊慌:“那东西危险吗?”
“别过去,你想要堕落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躲在粗大的肋柱影子后面说道。
“史东!我早该知道是你。”斯彭斯愤怒地叫道。
史东的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把杀死了武器舱前蜘蛛的防卫枪。他在引擎发出的仿佛是永恒的嗡嗡声中挺直身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身后舱壁上那些红色数字飞速跳动。
我们充满敌意地互相对视着。
“你在这儿干什么?”后来我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既冷酷又平静。
“很明显,你们完了,”他恶狠狠地叫道,“他来了,他的威力无人能挡。”他又在啃手指甲了。
“史东,你这么干不会对任何人有好处,”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们已经有人去通知姑姑了……”
从远处的上层甲板传来一个女孩的尖叫声,因为遥远而显得微弱,那是迦香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枚炸弹在齐眉高的地方爆炸开来,紧接着是另一枚,风从送风管道的破口处呼啸着冲出来。所有的人都被震倒在地。
“着火啦!船舱着火啦!”斯彭斯在我耳边拼命地叫道。我下意识地想,舱壁没有破,要不然我们全都没命了。船舱里面充满了浓烟,我什么也看不见,被呛得拼命咳嗽。
“伏下身子。”斯彭斯在后面大声喊道,“我们得回去拿氧气面罩!”
去他妈的氧气面罩,我想,踉踉跄跄地伸手向前摸去。“史东?”我叫道,却猛地撞在一根金属管子上。
在前面,熊熊的烈火吞噬着侧面舱壁的隔层垫料,被火光照耀着的大引擎柱形成的巨大黑影在天花板上愤怒地摇曳。不知道哪儿烧得砰砰作响。我不怕火,我对自己说,我只是怕黑。火光照亮了黑暗的底舱。
几只尖叫着的小蜘蛛赶到了,它们满屋子跑着,背上的自动灭火器开始喷射出白色的泡沫。
我看见了史东,他跪在地上,手里的枪丢在了一边。然后他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枪走去。
“不,史东!”我尖叫了一声,扑了上去。
史东抓住了枪,倒过枪柄挥舞了起来。我的耳朵后面一阵巨痛,整个世界仿佛倾倒在我的面前。
我呻吟着向上望去,看见史东得意洋洋地把他的枪对准了我,“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说,啃着指甲。
一个胖胖黑影扑向史东,把他撞倒在地上,他们搏斗起来。
没有想到还有一个爆炸,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我耳朵里嗡嗡作响。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坐在一堆白色碎屑中。史东和埃伯哈德都不见了。
烟雾比刚才更浓,在浓烟当中,我看到一团团的火焰。远处蜘蛛的灭火器嘶嘶作响。
我拼命咳嗽,伸出手在墙上摸索,寻找灭火器。眼睛和肺部烧灼般地疼痛,我模模糊糊地倒了下去。我要死了。我想。
温度降了下来。
一双手把我给扶了起来,斯彭斯把一副面罩按到我的脸上。
“你们找到史东了吗?”我喘过气来后问道。
“先别管他了,你觉得怎么样?”
“史东怎么样?”我固执地问道。
“他死了。”埃伯哈德在一边惊恐地辩解着,他的脸隐藏在氧气面罩后面,黑一道花一道的,“我不是故意的,天哪,现在姑姑会拿我怎么样?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错事……”
要是在平时,我会把他塞到垃圾道里去,但是现在,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占据了我的脑海,我却想不起来了。
我望着烧焦的墙壁。这回可弄得真糟糕,火灾,我想,姑姑为什么没有反应,她本该火冒三丈,她本该拉响警笛,她本该让牧师挥舞着电鞭四处奔跑。
为什么?
“迦香。”我惊醒过来,浑身冰凉,“她会出事的!天哪,真要命,而我居然晕过去了。”
“还没有多久,”斯彭斯说,“快走,我们上去。”
我冲向舷梯,一步跳上四级台阶,跑到了中间平台上,又一转身,突然发现牧师就直愣愣地站在楼梯最高一级平台上。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它的金属手臂里牢牢地挟着一个孩子,那是迦香?她快要窒息了。
十、舱外
牧师虽然没有自己的大脑,但并不意味着他对我们毫无威胁。
即便是姑姑也不允许违抗教育程序的,她是自己的囚徒。
她疯了。迦香说过。
而现在……
牧师开口了,我几乎又要晕了过去。他那阴暗的声音在黑暗的大厅上空扫过,他一板一眼读的正是变调了的《启示录》:“……神启的异像……云中出现一匹灰马,它名叫死,地上的芸芸众生预感到世界末日的来临……你们注意,这是一个棒旋星系……这是各族各民的血腥的屠杀,葡萄树被扔进神之大怒的大磨里,果子被压烂,血从磨子里流出来,直流到马的笼头,足足流了一千六百斯塔季。你们看到的……你们看到的是PSR0531+21,脉冲周期33毫秒……谁向兽和兽像跪拜,谁就将喝神之大怒的酒,并且将被放在火和硫磺里烧,在神圣的天使们和羔羊前烧。他们将日夜不得安宁……33毫秒……”
大厅里阒然无声,我们都不由自主地看着发疯的牧师,发疯的姑姑。我吓得两腿发颤,这正是史东的论调。
牧师庞大的身躯在大厅里团团乱转,他的电鞭闪闪发亮,像是缠绕在乌云边缘一闪即逝的闪电。
“斯彭斯!”我低声叫道,“史东的枪在哪?把它给我。”
“我们不能打他,他是姑姑控制的。”
“放屁!”我骂道,“你没看见那是迦香吗?”
我从斯彭斯怀里夺过手枪,瞄准牧师时,我犹豫了一下,迦香痛苦的脸扫过我的眼前,我咒骂了自己一句,开枪了。
迦香摸摸自己的喉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