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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那鲍刚是个真汉,他救不回我女儿,定无面见我,我不免由着他们去罢。主意已定,便叫家人抬了骡轿,与陈雷等之往铁球山去了。后来自有交待,只等到玉蛱蝶三闹开封府之时,共上铁球山,才有交待,后话且自不言。
再说米公子等劫了凤小姐,走了二十多里,那鲍成仁猛然想起一计,对米公子说道:“今日约有三更时分,带到别处去也不便,离此不远有一古庙,名为破佛寺,寺内并无僧道,大爷可将小姐带入寺中,先成亲事。那凤公的小姐到了明日便塞口难言,待天明时节,雇轿抬回府中。”米公子道:“那有在寺内成亲之理?岂不有犯神圣?”鲍成仁道:“若不与他成亲,路上恐其生变,不若成其亲事。”米公子笑道:“老鲍,我今晚成亲,明日着人重修庙宇便了。”说罢,也到了寺前。下了牲口,家丁忙将毡条铺在地下,将小姐抱入寺中。众打手便将寺门闭上,站在门口等候。米公子将小姐放在毡条之上,此时凤小姐连人事都不知,浑身冰冷,一者受了惊吓,二者在马上耽了一会,犹如死的一般。米公子想道:“费尽了心机抢来,又是个死的,两次抢到手中不能成亲,想是无缘,不若弃之。想罢,往外就走。只听得“哎哟”一声,米公子回头看时,见小姐叹气醒来,便立住了脚。那小姐醒来,睁眼看时,不像在骡轿里的模样。米公子上前深深一揖,叫声:“小姐,我米斌仪在此等候多时。”小姐闻言,便立起身来,道:“你是何人?焉敢劫我到这里来?我的父母如今还在何处?你好好送我回去,万事干休;如若不依,便鸣官究治。”米公子笑道:“小姐,你说那里话来?自古道:既来之,则安之。小生却不是匪类,亦不是下流之人,家父乃当朝宰相。因上年小生屡次求婚,奈你令尊大人执意不允,后来你家令尊将小姐许配孙佩,小生实在不悦。况孙佩隐藏两个凶徒,打死石敢当与小生舍下的家丁三十五人,如今孙佩也问成死罪,只候京详文到时,就要处决。今闻令尊将小姐带奔湖广,小生同鲍成仁议论扮着响马,止抢小姐一人,财物等件分毫不动。况且今日乃是黄道吉日,小生先与小姐成亲。百年大事,不知尊意若何?”凤小姐闻言吃了一惊,大骂道:“你这大胆的强盗,弄得我七零八落,我父母被你这贼子算计不过,方才离了开封避你之恶,岂知你又假扮大盗将我劫来。你做无法无天的恶事,我凤栖霞宁可今日一死,怎肯失节于你这强徒?”米斌仪道:“小生为了小姐,不知费了多少心机,方才到手,怎肯不成姻缘之理?”说罢,便走向前来抱。小姐见米公子前来,便往后退,不想退到了墙跟顶壁之处,没处回避,骂不绝口。米公子去近身旁,说道:“莫说小姐骂,就是打,小生也不认真。”就仰着呆脸向着凤小姐,说道:“请小姐打小生一顿出出气罢。”那小姐此时恨不得一口吞他下肚,方遂心意,见米公子送脸过来叫打,便提起右手,恨了一声,尽力一下,却打着米公子下腮来
。公子双手捧着下腮,喊道:“不好了,下腮又打下来了。”
你道这凤小姐乃是个闺中弱女,有何气力就打得这米公子下腮来?一者,凤小姐带着孙佩行定的八宝嵌珠紫金镯,举手之时,那两支镯落在虎腕之下;二者,米公子前日在争春园被郝鸾打了一掌,将下腮打下,至今尚未养全,今又被凤小姐打着旧病,所以下腮打下。但不知小姐可能脱得此难,且看下部书中分解。
第七回 破佛寺白璧遭险
话说米斌仪将凤小姐抢至破佛寺强成亲事,却被凤小姐一镯将下腮打下来,公子捧着下腮,哼声不绝。
再表鲍刚提着短棍,赶将下来,远远望见高山有一丛人马,鲍刚大叫道:“响马,你们往那里走,好好将小姐留下,万事全休,如若不依,叫你这般强盗粉骨碎身。”鲍刚大骂不提。且说那鲍成仁同众人正在寺门口,听得喊叫,只见大路上如飞的一般跑了一个大汉来,手提短棍,高声喊骂道:“快留下凤小姐,万事干休。”鲍成仁道:“事已如此,顾不得了,有个大汉来了,快快请大爷上马。”樊哙道:“大爷在里面与凤小姐成亲,怎好去?”鲍成仁道:“事已如此,顾不得许多了。”众人一齐将门推开,只见米公子在那里捧着下腮,哼声不止。又见凤小姐站在一边。鲍成仁叫道:“大爷。”并不则声,只是乱张。樊哙说道:“旧病发了。”鲍成仁把米公子的下腮捧着,望上一凑,米公子方才住疼。说道:“你们为甚么事这等慌张?”鲍成仁说道:“请公子快快上马趱行,外面大路上有个大汉赶来了。”米公子听得此言,便惊得手足无措,只得撇了凤小姐,一同鲍成仁众人走出了寺门。鲍成仁扶了公子上了马,然后一齐上了马,跑下了山岗。鲍刚早已赶上不远,口口骂道:“狗强盗,你们往那里走?好好把凤小姐留下来。”就放蹈大步,赶到这众人。那鲍成仁道:“我看此大汉好像在争春园与那红脸汉子打散众人的那个黑汉子一般。”那家丁道:“正是,正是,快拿他到官问罪。”又有个家丁说道:“动不得手,我们今日假扮响马,却也不得干净,不若快些走的为妙。”那鲍成仁说道:“动不得。”鲍刚看得明白,况且强人又多,不知小姐在也不在,他只是紧紧追赶。鲍成仁道:“你看那个大汉紧紧赶来,我们却怎生是好?”想了一会,说道:“有了,此汉子口中喊叫要留下凤小姐,欲要与他说,又怕他不信;若不言明白,又要赶来乱打,岂不吃苦?倘若赶到天明,被人看见,反为不美。如今有一计,使他首尾难顾。”就叫家人四散跑开。那鲍刚赶了半晌,只见四下皆强徒,要赶东又不是,赶西又不好。想了一会,望见强徒远了。况且鲍刚是步行,赶了许多路程,不觉腿疲脚软,那米公子人等骑的是快马,是去远了。鲍刚心中想道:俺如今救不得凤小姐,不如回去罢,凤爷夫人到湖广去罢。急转身往大路上看时,凤老爷与夫人却也不见了。鲍刚想道:他们是等不得先去了,待俺追赶他便了。
不言鲍刚到湖广找寻,再说米斌仪等到天明,陆续进城回府,迳将凤小姐丢在破佛寺中,且自不言。单说破佛寺东首有一乡林,名为仙人乡,内中有个莫家庄,庄上有数十个人家,离破佛寺有二里多路,这莫家庄一个破落户,此人叫作莫伦,自幼丧母,其父鳏居。当年家中稍可过得,年长二十六岁,为人奸猾,赌钱吃酒,无所不为,乡中人代他起个混名,叫作“莫上天”。前日与人赌钱,输了十多两银子,又借些典当衣服银子,被人逼得无法。其父莫士玉虽有几两银子,却不肯代儿子还债。莫伦回不过债主,想来其实难挨。无可奈何,拿了绳子,赶早来到破佛寺中来寻短见。方才进得庙门,自己哭道:“我莫伦生得这样命苦,今日今时就是我的断头的日子了。”此时天已将亮,尚未大明,莫伦正在落地扣绳子,猛然抬头一看,只见大殿上有一个女子,吃了一惊,想道:我才要寻死,就有吊死鬼来了,便上前大着胆子道:“你是个什么人?在此勾代?”再说凤小姐因见米公子去后,坐在红毡上思了一会,正要起身自缢,忽见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头戴一顶破毡帽,身上穿一件破衣,手中拿一条绳子,阴阴的哭进庙门。又见他问是什么鬼,凤小姐便答道:“我乃是人,你何言我是鬼?”莫伦道:“你既是人么?怎孤身在此?却是为何?”凤小姐道:“奴家是开封府凤竹之女,因被奸人谋算不过,父亲带着我同母亲,到湖广投叔父家去避祸,行到此处,被大盗把我劫到庙中,不知响马被甚么人擒去了,把我丢在此处。望求君子送我回去,父母重逢,恩同再造。”莫伦闻言暗想道:开封府离此不远,有二百多里,不上三两日就到了,那凤老爷见我送他女儿回去,自然重重谢我,那时我有了银子,还了众人,所剩几两银子再去赌他一场,何必寻死?这才是死中得活。便将那条绳子丢在地下,说道:“原来是位小姐,小人失敬了。”又道:“小姐住家离此不远就是。小人姓莫,叫作孝先,今早到此寻个相知,顺便拢寺中,却遇贵人。小生不才,愿送小姐到开封府去。”凤小姐道:“我却不到开封府去,我父母总到湖广去了,君子若肯送到湖广去,少不得重重相谢。”莫伦道:“小姐既不回开封府,小人愿送小姐到湖广去便了。请小姐先到舍下住一日,雇个车轿,送小姐到湖广去便了。”此时凤小姐在危急之间,欲要不同莫伦去,又怕米斌仪寻;欲要同了莫伦去上湖广,又不知莫伦作人如何。正是:
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话说小姐站起身来道:“既承君子雅爱,奴家只得造府。”莫伦道:“小姐何出此言?天地世间,方便第一,又恐怠慢不恭。”说罢,又见地下铺着一条红毡,将红毡卷起拿在手中,与凤小姐出了庙门,上了高岗。此时天色微明,莫伦偷眼将小姐一看,吃了一惊。想道:小姐生得如花,小生不若带他回去强他成亲,也不枉人生在世。又想道:不好,不好,倘他不从,叫喊起来,反为不美。前日有个算命先生,算我今年行的才运,有千金的财发,莫非应在此人身上?一头想,一头走,不觉到了自家门首。用手将门推开,莫伦将手望他父亲朝外一指,莫士玉是个三教九流之人,早已会了意,晓得外面有人,便不作声。莫伦道:“此位是开封府凤老爷的小姐,今被强人劫了在破佛寺内,歹人不知#切,一人在寺内,却会见孩儿,便将小姐请来,明日还要送他到湖广去。”那莫士玉见了凤小姐如九天仙女一般,便说道:“原来是凤老爷的千金小姐,老汉失敬了。”言毕上前打了一恭,说道:“久仰令尊大人。”凤小姐答礼,又说道:“我因被强人抢了,幸遇令郎救回到府,又允送我到湖广去我父母团圆,那时,我父母必当重重相谢。”莫士玉道:“小儿顽劣,况且小姐往湖广去,路途遥远,恐路上不便,老汉在家却也没事,一同小姐往湖广去,不知小姐意下如何?”小姐道:“既蒙老爷相送,好极。”莫伦就去收拾。
一日已过,到晚黄昏,莫士玉就将自己的房屋让与小姐安宿,他父子一同就在外面地下,将绒毡铺下安歇。一宿已过,到了次日天明,那莫伦父子起来,备办早饭,与小姐用过。凤小姐说道:“昨日蒙老爷恩德,说送我到湖广去,不知几时起身?”莫士玉说道:“不瞒小姐说,此去湖广有三千余里,循路非有两月不能到地,约有盘费五十多金,方才到得湖广。我老汉要问亲友家去借行李方才起程。”小姐闻言,暗想道:我看这莫家父子贫寒不过,那里去借得许多银子来?纵然借来,也没有许多。若是久住此地,恐生不测,我身边却没有银子,怎生是好?想了一会,说道:“有了,有了,我想,别的东西却当不得几两银子,不如将孙郎聘定我这对金镯,不若叫他取去当了银,早早起程方好,免除后患。”就在手上便将那八宝嵌珠金镯除下来,不觉的就伤心起来,眼中流下泪来,暗暗说道:“当初那孙郎定我,只望天长地久,永戴此镯,不意祸起萧墙。如今孙郎身陷囹圄,又不知何日俱脱此难。今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