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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波莉说,“要搞清楚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原来的水潭回去,否则我不会再去跳别的水潭。我们还不敢肯定是不是能够回去呢。”
“好吧,”迪格雷说,“玩也没玩就让安德鲁舅舅逮住,再把戒指拿走,多没劲儿。”
“我们可不可以跳回原来的水潭,但只走一半,”波莉说,“看看绿戒指能否带我们回去。如果可以,我们在到达凯特利先生的书房以前就换戒指,再回这里。”
“这样行吗?”
“嗯,来时只花了一会儿时间,我想回去也是很快的。”
迪格雷对此很有意见,但他只好同意了,因为不弄清是否可以回去,波莉便拒绝到任何新世界里去探险。在危险面前(比如,面对坏人),波莉和他一样勇敢,但她对探索闻所未闻的新事物并不很感兴趣。由于迪格雷是那种想了解一切的人,长大以后,他成了这个系列故事另外几本书里有名的柯克教授。
经过一番争执,他们都同意戴上绿戒指(“绿色是安全色,”迪格雷说,“这样,你怎么都能记住哪枚戒指派什么用场。”),手拉手地跳下去。但是,在快到安德鲁舅舅的书房、即将回到自己的世界时,波莉将喊一声“换”,他们就脱掉绿戒指,戴上黄的。迪格雷想要喊这一声“换”,但波莉不同意。
他们戴上绿戒指,拉起手,再一次喊“一、二、三,跳”。这次成功了。很难告诉你到底是什么感觉,因为一切都变幻得太快。起初,夜空中游移着明亮的灯光:迪格雷总认为是星星,甚至发誓,他在离得很近的地方看见了木星,连它的卫星也看得一清二楚。接着,周围很快出现了一排一排的屋顶和烟囱的管帽,他们看见圣保罗大教堂,知道已经到了伦敦,而且,能够穿透墙壁,看见房子里面。他们看见安德鲁舅舅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在越变越清晰、越变越固定,似乎将逐渐聚为视线的中心。就在安德鲁舅舅的身影即将变得完全清晰的时候,波莉喊了一声“换”;他们一换戒指,我们这个世界便像梦一样淡去了,他们头上的绿光越来越强,最后,他们又钻出水潭,趴在岸边。那片树林仍一如既往地青翠、明亮和安静。事情的全部过程发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
“看,”迪格雷说,“很顺利,现在该探险了。随便挑个水潭。来,我们选那个。”
“站住!”波莉说,“我们不在这个水潭边上做标记吗?”
他们面面相觑。当意识到迪格雷刚才差点儿就要做的事有多么严重的后果时,两人脸都吓白了。因为林子里有很多水潭,外表十分相似,树木也没有区别,一旦他们离开了通向我们这个世界的水潭而没有留下任何标记,能重新找到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
迪格雷颤着手打开了铅笔刀,在水潭边割下一块长长的草皮。泥土(有清香味)呈深暗的红褐色,在绿色的草中十分显眼。“幸亏我们中间有一个人想到了。”波莉说。
“行了,别老吹牛,”迪格雷说,“来吧,我想看看别的水潭里有什么。”波莉回答得尖刻,迪格雷又回敬了几句难听的话。争吵持续了好几分钟,但如果写下来就很枯燥。让我们跳过这一段吧。接着,他们戴上黄戒指,手拉手紧张地站在水潭边上,心怦怦地跳着,再次喊道:“一、二、三,跳!”
水花飞溅!又失败了。这个水潭好像只是一个小水坑。他们没能到达新的世界;那天早晨,已是第二次湿了脚,腿上也溅了水(假设是早晨吧:各个世界之间的树林里似乎没有时间的变化)。
“真烦人!”迪格雷大声说,“哪儿出毛病了?我们戴了黄戒指。他说过,黄的管到外面去。”
其实,安德鲁舅舅对世界之间的树林毫不知晓,对戒指的认识也是错的。黄戒指不是“离去”的戒指,绿戒指也不是“回返”的戒指,至少,不是他理解的那种意思。两种戒指都是用取自这片树林的材料制成的。黄戒指的材料有一种“向心力”,能将你带往树林,是材料本身回归本土,回归那片中间地带。但绿戒指的材料有种“离心力”,想脱离本土,故能带你离开树林。你看,安德鲁舅舅连自己干的事情都没有真正弄懂,大多数魔法师都是这样。当然,迪格雷也没有完全认识到真相,或者,到后来才明白。经过商议,他们决定戴上绿戒指,再跳进去试试,看看结果如何。
“你愿意我也愿意。”波莉说。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打心眼里相信,无论哪种戒指都不会在新的水潭里起作用,最多再溅起一阵水花,没什么可怕的。不管怎样,他们戴上绿戒指,又手拉手地站到水边。这一次,他们显得兴高采烈,全不像第一次那么严肃。
“一、二、三,跳!”迪格雷说完,他们就跳了下去。
第4章 钟与锤
这下,魔法毫无疑问地起作用了。他们栽了下去,先是一片黑暗,然后是一团说不清是什么的模糊和旋转的形象。眼前越来越亮,突然,他们感到自己站在坚实的东西上。一会儿,他们便能看见周围的事物,可以向四下里观望了。
“多么奇怪的地方!”迪格雷说。
“我不喜欢。”波莉颤抖了一下。
他们最先注意到的是光线,既不像日光,也不像电灯、煤油灯、蜡烛或他们见过的任何一种光。那是一种近似红色的惨淡的光,丝毫不让人感到愉快。光线凝固着,没有闪动。他们正站在一个平地上,四面八方都耸立着建筑物。上面没有屋顶,显然是一个院落。天空极为暗淡——一种近乎黑色的蓝。你看到这样的天空,准会想,这里是不是有任何光线。
“这儿的天气真怪,”迪格雷说,“我想我们是不是赶上了一场暴风雨或者日食。”
“我不喜欢。”波莉说。
不知为什么,他们两人都悄声说话。虽然跳水以后没有理由再拉着手,他们还是没有松开。
院子四周的围墙非常高,上面有许多大窗子,窗子上没有玻璃,里面一团漆黑。稍往下,有一些巨大的拱门,像铁路隧道一样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天气相当寒冷。
所有的建筑都是用一种像是红色的石头筑成的,但这可能是那种奇怪的光照射的结果。院中用来铺地的许多石板都裂了缝。石板与石板之间排列得参差不齐,棱角也磨掉了,其中一个拱门让碎石填了一半。两个孩子不停地转身,观察院子四周,因为他们害怕有人或什么东西,趁他们背过身时从窗户里窥视他们。
“你认为这儿有人住吗?”迪格雷终于开口了,但仍然悄悄的。
“没有。”波莉说,“这是一个废墟。自从我们来了以后,还没有听到一点儿声音呢。”
“那我们站好来听一会儿。”迪格雷建议。
他们站好细听,但只听到自己心脏的怦怦跳动声。这里至少和世界之间的树林一样宁静;然而,却是另一种宁静。那片树林宁静、青翠、温暖,充满生机,你几乎可以听见树木在生长。这里却是一种冷而空的死寂,你无法想像,这里会有生命在生长。
“我们回家吧。”波莉说。
“可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呢,”迪格雷说,“既然来了,就要到处走走。”
“我敢肯定,这儿不好玩。”
“要是你来了都不敢看,那么,找一枚有魔法的戒指把你带到‘另外的世界’有什么意义呢?”
“谁说不敢了?”波莉说着,甩开了迪格雷的手。
“我刚才只是想,你对探索这个地方不太热心。”
“随便你去哪儿,我都去。”
“我们想离开的时候就能离开。”迪格雷说,“取下绿戒指,放进右边的口袋里。只需要记住,左边是黄的,右边是绿的。你可以把手放在离口袋比较近的地方,但不要伸进去,否则,你一碰到黄戒指就会消失。”
安排好后,他们悄悄地朝通向建筑内部的一个巨大拱门走去。当他们站在门槛上朝里看时,发现里面并非他们原先所想的那么黑,能看见一个幽暗的空荡荡的大厅;大厅的远端有一排拱门柱,空隙里露出更多那种疲惫的光线。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大厅,怕地上有洞或其他东西将他们绊倒。当他们走过去,穿过柱子之间的拱门时,发现自己又到了另一个更大的院子里。
“好像不太安全。”波莉说,她指着一面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向院中的凸出的墙。有一处地方缺了一根柱子,柱顶原来所在的部位只留下一点儿残迹,毫无支撑地悬在空中。那地方显然已荒芜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了。
“既然能保留到今天,我想一定还会保留得更长。”迪格雷说,“但我们必须保持安静。你知道,声音有时会使东西塌下来——就像阿尔卑斯山的雪崩一样。”
他们继续朝前走,出了院子,又进了另一个门。登上一大段台阶,穿过一个接一个的大房间,直到被那地方的规模之大弄得头晕目眩。他们不时地想,可能就要走到户外,可以看看这个巨大的宫殿之外是什么样的田野了,但是每次都只是走进了另一个院子。这地方有人居住时一定是一派宏伟壮丽的景象。其中的一个院子里曾经有一眼喷泉。一个巨大的石兽张着翅,咧着嘴,巍然屹立;在它的口中,还能看见曾用来喷水的管道的残迹。它的下面有一个接水的石盆,但已经干涸得像白骨一般了。在其他地方,有一种攀援植物的枯藤,这些藤曾经缠绕在柱子上并促使一些柱子坍塌。但这种植物很久以前就死了。没有蚂蚁、蜘蛛,也没有其他废墟中常见的小生物。破碎的石板间露出干燥的泥土,没有草,也没有青苔。
四周的景物千篇一律,显得十分阴森可怖。迪格雷正想着,他们不如戴上黄戒指,回到中间地带那片温暖而充满生机的绿树林中去;这时,他们来到两扇巨大的门前,门是用一种像金子的金属做的,其中一扇半开着。他们很自然地朝里一望,两人都深吸一口气,退了回来,终于找到值得看的地方了。
刚开始的那会儿,他们以为屋子里尽是人——好几百人,全都一动不动地坐着。你可以猜到,波莉和迪格雷也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但他们很快意识到,他们看见的可能不是真人。没有动静,也听不见呼吸。可能是蜡像,他们见过的最好的蜡像。
这一次,波莉一马当先,屋子里有些东西对她的吸引超过了对迪格雷的吸引。所有的那些塑像全都衣着华丽。如果你对服装感兴趣,会忍不住走近去看。经过了那么多空荡荡、灰扑扑的房间后,这间屋里服饰的光泽,虽说不上十分赏心悦目,但无论如何,都将屋子映衬得多姿多彩。而且,这里有更多的窗户,要明亮得多。
我很难描绘他们的服装。那些塑像全部长袍加身,头戴王冠。绯红、银灰、深紫和鲜绿色的长袍上绣着图案、花卉和怪兽。大得惊人、亮得耀眼的珍稀宝石从他们的王冠和项链上迸射出夺目的光彩,全身每一处有装饰的地方都闪耀着珠光宝气。
“为什么这些衣服这么久没有腐烂?”波莉问。
“魔法。”迪格雷悄声说,“你感觉不到吗?我敢打赌,整个这间房子都中了魔法。一进来我就感觉到了。”
“那些衣服随便哪件都值几百英镑吧?”波莉说。
但迪格雷更感兴趣的,是那一张张很有看头的面孔。那些人坐在屋子四周的石椅上,地板中间空出一片,可以走过去,依次观看那些脸。
“我觉得这些人很好看。”迪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