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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顿时变得朦胧,刹那间,思绪再度被吸进睡眠之中。
男人站着。
正面看着深町。
一张熟面孔。
一张不可能忘记的男人的脸。
加仓典明——
那张脸以哀戚的眼神,凝视着深町。
他的嘴唇动了动——
抱歉……
加仓典明如此说道。
噢,不对。
我想要想起来的不是这种事。
不对。
猛然回神,深町仰躺在床上,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
抬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这里是商务旅馆狭窄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身体,因为湿粘的汗水而感觉粘腻。
身上依然穿着衣服。
自己和水野告别,回到房间,仰躺在床上时睡着了。
好热。
空调没开。
头旁边摆着电子时钟。钟面上显示时刻的数字,在黑暗中发出蓝色的磷光。
凌晨两点——
深町坐起身子,叹了一口气。
“抱歉……”
深町清楚想起了加仓典明当时的表情、那句话的抑扬顿挫。
加仓的那句话,正是让自己这次下定决心去圣母峰的原因。
3
当加仓邀他去喝酒时,深町晓得那意味着什么。
他心想,这下心情终于能够放轻松了。
两年前——一九九一年秋天。
两人去喝酒。
地点是新宿的一家居酒屋。
聊起了爬山的事。
话题是从前一起爬过的山,和朋友们。十年前去爬马纳斯卢峰时,认识了加仓。加仓在那次远征队里担任扛行李的队员。和工藤他们在东京喝酒时,如果有时间,他也会露面。
加仓和深町毕业于同一所大学,也有共通的话题,在登山队这个封闭的组织中,他们经常聊天。
两人年龄相同,而且连爱上的女人都是同一个。
等到换地方续摊,进了第二家店,加仓仍然继续在讲爬山的事。
加仓迟迟没有提起那件事。
深町的话变少,相对地,只有加仓一个人变得饶舌。
不管喝了多少,两人都没醉。
过了最后点餐的时间时——
“你说也无妨。”
深町说。
原本饶舌的加仓,闭上嘴低下头。
“你在和加代子交往吧?”
即使深町这么说,加仓也不抬起头。
经过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加仓总算抬起头来。
加仓注视着深町,低下头来。
“抱歉……”
深町在黑暗中想起了当时的事。
濑川加代子——
在那之前,和深町交往了三年的女人。
她是接案工作的美术设计。
设计杂志的专题内页,有时候画插图,也接编辑工作。她在青美社这家出版社的编辑部有自己的办公桌,在那里从事专属的工作,拥有几乎等于正职员工的待遇。
深町替青美社主打的月刊杂志《旅游与住宿》工作时,遇见了加代子。
当时,加代子二十九岁,深町三十四岁。
她是个直来直往、喜爱爬山的女人。她虽然不攀岩,但足迹踏遍了日本北阿尔卑斯山、南阿尔卑斯山的主要山顶。
她的眼睛算大,脸型有些瘦削,几乎不施脂粉。
初次见面时,深町觉得她具知性美,但却是个冰山美人。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给人一种冰冷的印象,不过这倒是见仁见智。然而,她工作细心,而且无懈可击。连小照片的排版,都要贯彻自己的风格和主张。
有几张深町自认拍得最棒的照片,经过加代子的巧手修剪,变得更臻完美。
有的照片是从正在攀岩的登山者下方拍的,有的照片只拍岩石、登山者和蓝天,取景简单却震撼力十足。
“这张照片,可以倒过来排版吗?”
加代子说:因为那样更增震撼力。
试着那么一做,出现了令人惊讶的高度感。
那篇名为“天空的地平线”的专题报导广受好评,三个月后,深町的照片再度用于主要版面,编辑成“回归天际”这个专题的彩页。
当时,深町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跟加代子喝酒。
于是,深町第一次看见加代子笑。
深町做梦也没想到,私底下的她竟是如此神采飞扬,就像千篇一律的风景,忽然覆上了鲜艳的色彩。
半个月后,深町打电话到编辑部邀加代子:
“我们去喝一杯吧。”
“我可是千杯不醉唷。”
加代子的回应意味着OK。
深町知道加代子在学生时代爬过山,所以和她一起去爬了好几次山。
第二次登山的回程路上,深町在住宿的温泉旅馆和她发生了亲密关系。
从此之后,深町和加代子以一周一、两次的频率见面。
加代子令深町神魂颠倒。
在此之前,深町也和几个女人发展到这种关系,但他总会保留三分清醒的意识。深町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无法打从心底迷恋女人的人,而且他渐渐认为,自己恐怕真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然而,自从和加代子交往之后,深町觉得自己明白了男人沉溺于女人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全身上下纤细苗条,加代子的乳房却丰满得让深町无法一手掌握。肌肤柔滑有如丝绸,有一种吸附于手掌的触感。
看着一个女人经由自己亲手调教,变得越来越淫荡的喜悦——自己经由一个女人,渐渐变得淫乱的喜悦。深町这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存在着这种欢愉。
实际上,虽然没有那种行为,但若是为了和这个女人有更深一层的交合,深町甚至觉得:
“她的尿也能喝。”
深町心想,最先意识到结婚这件事的人应该是自己。
一提出结婚的事,加代子却说:
“我从没考虑过要结婚。因为目前的关系最适合我——”
并非因为对方是你,我才这么说的,无论对方是谁,我都无法考虑结婚——
“我喜欢目前的生活型态。”
深町以为,她是这个意思。
如果加代子是这种心情,那也好。假如加代子不想结婚的话,到时候再想就好了。
加代子以忙碌为由,开始减少和自己见面的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哎呀——
深町心想——自己又要陷入毫无意义的思绪中了。
无论再怎么想,答案都不存在。
思考只会让自己更深陷那个泥沼之中。
别想了。
最好别思考多余的事,专注思索要怎么度过到早上之前这段时间吧。
深町再度看了时钟一眼。
凌晨两点五十三分。
不知不觉间,自己思考当时的事将近一个小时。
深町决定转换心情。
他想去冲个澡时,察觉到另外一盏红色的小灯。
床头柜上的电话,留言灯亮着。
大概是睡着的期间,有人打电话来吧。
然而,自己似乎没有听到电话铃声。一看电话的音量开关,来电铃声被调成最小声。
电话大概响是响了,但铃响的音量不足以吵醒深町。
深町打电话到柜台,询问是怎样的留言。
“晚上九点左右,岸凉子小姐打电话来。她留言说,会再跟您联络。”
柜台男子以恭敬的口吻如此告诉深町。
“就这样吗?”
“是的。就这样。”
深町挂上话筒。
再度仰躺在床上。
岸凉子——
深町在脑海中反复回想刚才柜台男子说的女人名字。
陌生女子的名字。
不,且慢——
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但是,想不起来。
岸凉子再次打电话来,是在两天后。
“我听水野先生说——”
她说到这里,深町才意识到岸凉子就是水野说的那个人。
“我是岸文太郎的妹妹。”
原来如此——
深町终于明白岸凉子是何许人也。
一九七六年十二月,羽生带去屏风岩,在那里遇难身亡的男人,他的妹妹。
“呃,你是岸文太郎先生的——”
“是的。”
岸凉子在话筒另一头点头。
她应该小岸三岁,所以现在——
应该三十四岁。
大概和加代子同年纪。
“我听说,你在到处调查羽生先生的事。”
“嗯,欸——”
“关于羽生先生的事,你知道什么了吗?”
被她这么一问,深町说了和回答水野一样的内容。
岸凉子点点头,说:
“深町先生该不会是在哪里遇见了羽生先生吧——?”
“——”
“深町先生应该是去了喜玛拉雅山吧?”
“是的。”
“你从尼泊尔这一边爬圣母峰吧?”
“但是没能踏上峰顶。”
“你在那个时候,见到了羽生先生吗?”
深町迟疑了半晌。
然而,被问得如此明确,深町也不能装傻。
“我见到他了。”
“你见到羽生先生了吗?那么,羽生先生还在尼泊尔喽?”
岸凉子拉高了音调。
从刚才的问题推测,至少可以证明,岸凉子认为羽生或许在尼泊尔。然而,从现在的语调来看,她大概不确定羽生是否真的在尼泊尔。
“凉子小姐知道羽生先生在尼泊尔吗?”
“不知道。因为羽生先生去尼泊尔,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不过,我没有听说他回来,所以我想,也许他还在那里——”
话题变成了电话中讲不清楚的内容。
从岸凉子的口吻来看,关于羽生,她似乎还知道许多深町所不知道的事。
“凉子小姐,刚才我说我见到羽生先生了,但那只是我那么认为而已,其实我还不确定。”
“这话怎么说?”
“我在加德满都见到了一个和羽生丈二十分神似的人。我问他是不是羽生丈二,但是,他没有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
“他什么也没回答,就那么走了——”
“不过,深町先生认为那个人是羽生先生吧?”
“是的。”
“——”
“我有些原因,想再见羽生先生一面。所以,我正在拜访可能知道羽生先生现在在哪的人,向他们打听许多事。”
“其实,我也想知道羽生先生在哪里。水野先生告诉我这件事时,我以为深町先生说不定知道什么关于羽生先生的事,所以才和你联络。我想,你可能想看羽生先生的手札——”
“你手上有他的手札,是吗?”
“是的。”
“为何他的手札会在你手上——?”
“他本人寄放在我这里的。”
“寄放?”
深町想问岸凉子:为什么羽生会把那本手札寄放在你那里?但问到一半,决定按下不问。
“抱歉。问了侵犯个人隐私的问题——”
“请你别放在心上。我是做好心理准备,才打电话给你的。我原本就想跟某个人说这件事,我想,深町先生说不定知道什么关于羽生先生的事,所以才下定决心打电话的。可是,两天前我打电话给你时,你不在,其实我内心松了一口气。虽然我也下定了决心,但每次要打电话的时候,内心总会动摇,结果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决定打第二通电话——”
“能不能找地方见个面,好好聊聊呢?我想,到时候我可以更加详细地描述在尼泊尔发生的事——”
“好。”
岸凉子点了点头。
4
和岸凉子见面,是在两天后。
地点是新宿广场饭店的茶馆。
反射在斜对面大楼窗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