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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字面所说,那是进入神的领域,要将自己委托给神的意志。
这个日本人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男人吗?
达瓦·奘布以那种眼神看着羽生。
我不晓得这个男人办不办得到那件事。
然而,论资格——
我知道这个男人走过的足迹。
实际成绩、体力、技术、意志力——就这些条件而言,这个男人大概有资格挑战那件事。
乍看之下,他看起来甚至显得懦弱。虽然说起话来音量小,而且嗫嗫嚅嚅的,但和他的脸部表情正好相反,骨子里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条硬汉。
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什么的男人的表情。
虽然历经千回百转,但最后确切知道自己该为了什么赌上生命——带有那种决心的表情。
“为什么要把那件事当作秘密?”
“因为很麻烦。”
羽生答道。
“什么很麻烦?”
“我不会说。”
羽生咬紧牙根。
日本人以雪巴人的身分,跟着登山队入山。
“为什么呢?”
许多人大概会在现场那么问吧。
大概所有遇见羽生的人,都会问那个问题。
羽生没办法对他们一一说明。
他企图在冬天无氧单独登顶圣母峰的西南壁。
如果说出来,一定会在登山界成为话题。
成为话题之后,大概会出现声称自己从以前就企图那么做的人,也会出现想实际尝试那么做的人。
“我不想被其他人抢先一步。”
羽生说:我想成为第一个做那件事的人。
如果问到心中是否曾经想过那件事,只要是登山家,应该都曾一度想过。然而,空想和持之以恒、实际行动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或者,那种人当中说不定也有人像羽生一样,想尝试那么做。
如果那些人的技术和体力赢过羽生,那也就罢了。然而,大概也有比羽生更擅长筹钱的人吧。羽生没有钱。他不希望因为那笔钱而左右了谁是这世上第一个完成那项尝试的人。
羽生是全球知名的登山者之一。
他在圣母峰独自一人下山的事,也曾一时成为话题。达瓦·奘布也知道那件事。
除了喜玛拉雅山之外,无论是世界上的哪一座山,羽生大概都不可能再度以队员的身分参加任何一种远征吧。
深町心想。
可能的情况有两种。
一是羽生自己出钱,成为远征喜玛拉雅山的赞助商,而且自己成为队员。
和两、三个肯听从任性妄为的羽生的人,企图进行小规模登顶,也是一种方法,但羽生大概不会那么做吧。不,他是不能那么做。哪怕只是一、两个人,都没人想当羽生的绳友。就算有,若没有和羽生同等级的技术和体力,这件事也办不到。即使有那种人,依照羽生的臭脾气,也十分可能拒绝对方。说不定岸是唯一有可能成为那种绳友的男人,可惜岸死了。
另一种情况是单独行动。
独自一人,凡事自己来。独自一人排预定行程,独自一人为了踏上峰顶而做各项准备。
羽生适合这么做。
然而,就算要这么做,也需要某种程度的后援阵营。
大概有许多困难吧。
然而,羽生选择了单独行动。
如果羽生的点子在登山界广为人知,那件事也会传进日本的登山相关人士耳中。
这么一来——
那个男人大概也会知道那件事吧。
深町心想。
那个男人是长谷常雄。
如果长谷知道那件事,很可能抢先羽生一步那么做。
换作长谷,会有许多企业当他的赞助商。
深町知道。
羽生说的“其他人”,并不是指某个地方的某个人这种不特定对象。
当时,羽生的脑海中肯定出现了长谷常雄这唯一一个男人的脸。
“我早就知道了。”
达瓦·奘布对深町说。
“这个日本人为了唯一一件事,抛弃一切来到这里。”
岸凉子大概也包含在那一切之中吧。
比起让岸死在山上的责任感,羽生更舍不得凉子,所以才会每个月持续汇款给她。
结果,达瓦·奘布不是用默认,而是以更为积极的形式,同意安伽林照顾羽生这个日本人。
安伽林和达瓦·奘布私底下找关防的相关人员沟通,向他们介绍羽生。
南奇市集也有关防,那里的人原本就跟达瓦·奘布和安伽林有交流。他们是朋友。但果然不能隐瞒他们。
他们开出的条件是,只要护照没有问题。
外国人不能长期以观光签证滞留于尼泊尔。
每四个月就必须出境一次。所以,羽生每四个月会从尼泊尔到印度去一趟。话虽如此,也只是去尼泊尔和印度的国境,在那里办一次出境和再入境的手续而已。
如果塞某种货币给负责官员,任谁都办得到。只要羽生不是非法滞留在尼泊尔,就可以和雪巴人一样通关。
通关在这个国家,原本就是大概做个样子,并不会特别严格检查。即使是外国人,也有许多人能够不接受检查,直接通关。
一九七四年,法国队利用这一点,佯装要健行,踏上了昆布地区无人履及的山峰——六、五四二公尺的塔维锥峰顶。
后来,政府当局知道这件事,对法国队处以六千卢比的罚锾,并宣告队长五年内不得入境,七年内禁止登山、健行。其他成员则是宣告四年内不得入境,五年内禁止登山、健行。
尽管发生了这种事,但关防的检查并没有比以前严格,而且和以前一样宽松,这是这个国家的有趣之处。
无论如何,羽生没有犯法,可以住在安伽林的家。
关防的人和雪巴人知道羽生是日本人。
而只有安伽林和达瓦·奘布知道,羽生的目标是成为第一个在冬天单独无氧登顶圣母峰西南壁的人。
关于首度在冬天无氧单独首度登顶圣母峰西南壁,必须正式获得政府的许可。要在两年以前提出申请,获得许可之后方能挑战圣母峰。
准备一到两年,第三年不顾一切地执行计划——一九八九年十二月,羽生应该展开了那项登山行动。
“一九八七年,他在加德满都提出了那项登山计划的申请。但是,没有获得许可。”
达瓦·奘布说道。
“为什么?”
“因为那项登山计划太过危险。”
据说羽生和政府当局经过了激烈的辩论。
政府官员说——如果发生意外,这会演变成国与国之间的问题。
官员还问羽生:隶属于日本登山会吗?希望能跟他们联络,针对这件事的许可问题进行讨论——
羽生没办法进一步争取下去。
如果把日本的登山会卷进来,羽生的计划到最后大概会化为乌有。
既然如此——
羽生接着思考的是,和已获得许可的登山队联络,以联合登山的形式去爬。
实际上,那是常有的案例。
譬如说希望在某一年冬天,把登山队送进喜玛拉雅山的某座巨峰。然而,那一年的那个时期,已经有好几支登山队预约了。喜玛拉雅山在同一时期,能入山的队数有上限。超出上限的队伍不能进入同一座山。
因此,有不少后申请的队伍,和已获许可的队伍联络,询问是否能以两队联合登山的形式入山。以此方式实现了入山愿望的队伍不在少数。
因为那对双方都有好处。
先申请的队伍藉由加入另一支队伍,入山费用会减半。有时甚至会开出条件,让后申请的队伍支付全额。
站在后申请一方的角度来看,即使金额高昂,最好之处是能在预定的时期入山、攻顶。
于是两支队伍就这样联盟,各自在符合自己目的的路线展开登山。
然而,在羽生的情况,却是单独一个人。
即使让单独行动者支付一半的入山费用,但接下来的部分并不理想。
选择同一条路线的情况下,单独行动者如果比小组稍微晚一点入山,将会在所有开道工作都已经完成的情况下爬山。
而小组也像是在替那名单独行动者做开道工作。
而且,如果登顶,好处全会被那名单独行动者占走。
单独行动者不是其他登山者感谢的对象。
站在羽生的立场,也必须告诉那个小组,自己要“在冬天单独无氧登顶”的点子。
而且不是在决定前往之前,而是在两年多之前——
如果说出这个点子和自己的名字,转眼间,那大概就会传遍日本。
“结果,Bisālu sāp没有那么做。”
达瓦·奘布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放弃了?”
“怎么可能。”
达瓦·奘布摇了摇头。
“Bisālu sāp按照预定行程执行了计划。”
“他去爬了吗?”
“偷偷地。”
“什么时候?”
“一九八九年十二月。”
“许可呢?”
“他没有取得许可。Bisālu sāp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和安伽林两个人出发,从基地营以上,由Bisālu sāp独自一个人爬——”
“他成功了?”
“没有。”
“他失败了?”
“Bisālu sāp爬到八千公尺,从那里折返。他在冰瀑用尽了时间和体力。因为那一年的冰瀑特别不稳定。天气在八千公尺的地方骤变,Bisālu sāp在那里露宿两天,然后折返回来——”
据说,羽生一回到基地营就倒了下来,安伽林看到,和前来看状况的女儿朵玛轮流把羽生扛下山。
达瓦·奘布说:只有安伽林父女和我知道那件事。
一九九〇年,羽生再次计划卷土重来。
那一年,羽生在加德满都见到了长谷常雄。
然而,达瓦·奘布好像不知道羽生和长谷常雄见了面。
一九九一年,羽生数度穿越朗喀巴山,进入西藏,侦查西藏这一边的圣母峰——珠穆朗玛峰。
朗喀巴山是位于西藏和尼泊尔国境的喜玛拉玛山山岭。
雪巴人们攀越那座山岭,把在加德满都买的佛具卖到西藏去,以那笔钱买地毯回来。那些地毯在加德满都可以卖到好价钱。
半路上,只有一个简陋的关防,国境的山岭没半个人,是雪与冰河的荒凉世界。
雪巴人几乎可以免检查通关。
羽生攀越接近海拔六千公尺的这座山岭,往来于西藏与尼泊尔之间。
一九九二年夏天,羽生从西藏这一边进入圣母峰,无氧踏上了峰顶。
他并非单独一个人。这时,安伽林与他同行至五千七百公尺的高度。
羽生的目标不管怎么说都只是在冬天无氧单独爬上圣母峰的西南壁。
当时的圣母峰行,是为了确认无氧在圣母峰的高度行动时,自己的精神和身体会变得怎样。
“当时,Bisālu sāp得到了那台相机。”
“马洛里的相机吗?”
“是的。”
“怎样的情况下呢?”
“似乎是在八千一百公尺一带。Bisālu sāp说,他在那里发现了一具白人的尸体。”
“八千一百。”
据长谷川良典所说,那是王洪宝说他看见白人尸体的高度。
据说,那名白人躲在大岩石后面躺着,一碰衣服,衣服就碎成了一片片。
王洪宝在说出详细位置之前,就被卷入雪崩丧生,关于那件事,就此成为一个谜。
一般人认为:王洪宝看见且告诉长谷川良典的那具白人尸体,会不会就是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