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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好了,异口同声的回答都是不好说,每个人都有优势也都有缺点和不足,最终答复都是请组织上定。
述职述廉就更好听了,每一个领导的述职述廉报告都是一篇先进事迹总结,似乎公安局的领导干部都是廉洁奉公的模范、品学兼优的人才。过去常说追悼会上没坏人,批评会上没好人,现在应该再加一条:述职会上出人才。
至于群众的考核评分,自然是有高有低,这跟各自分管那一摊工作的人数多寡有直接的关系,分管人多,打合格、基本合格的票数就相应地多,分管的人少,得到合格票数的数量相应也就少一些。如果用分管人数的平均值来测算,大概的得票率都差不多。
常委们饶有兴趣地听着王处长汇报,汇报完了,常委们谁也不说话,都眼睁睁地看吴修治,吴修治开始动员大家发言:“组织部门的考核情况大家都了解了,说说看法,还是那句老话,畅所欲言,言者无罪。”
夏伯虎打了头一炮:“你们组织部考核的结果是什么?你们中意谁啊?”他之所以有这一问,是因为过去具体人选往往由组织部门提出来,然后经过常委会讨论通过,这一回组织部却没有提出自己的推荐意见。
关原出面解释:“根据市委的意见,为了充分听取各位常委的意见,进一步发扬党内民主,今后原则上组织部不再提具体推荐人选,只作任职资格考核汇报,所以还请各位常委对我们的考核情况作进一步的审议。”他说的市委意见,其实就是吴修治的个人意见,在会上却不能那么说,那么说了难免给吴修治晾台之嫌,也显得吴修治缺乏民主,把自己的意见凌驾于市委常委会之上,虽然事实就是如此,却绝对不能这么说,这也是为官之道需要特别讲究的技巧。我们老祖宗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规矩:为尊者讳。
夏伯虎哈哈笑着说:“这帮家伙,人人都想当局长,人人都不好意思明说,你们组织部又不提个具体意见,我看还真不太好定。对了,你们听说没有?最近一段时间公安局天天摆饭局。”
王处长连忙撇清自己:“我们在考核干部期间严格遵守组织纪律,没有吃过公安局一顿饭,连工作餐都没吃过。”
夏伯虎乜斜他一眼:“我没说你们,这个时候人家也不会请你们,有情肯定会后补。我是说公安局内部天天摆饭局,领导请群众,干群关系在咱们银州市名列第一,哈哈!”
李玉玲说:“这种事情从正面理解倒也有利于改进干群关系,证明采取群众评议干部的做法对强化干部的群众观念还是有作用的。从反面理解也是一种不正之风,好像在收买人心拉选票。”
分管政法的副书记、现代理公安局局长的刘洪波说:“李部长是让我们从正面理解还是从反面理解?”
李玉玲嫣然一笑:“随便刘书记理解啦。”这也是李玉玲的特点之一,不跟任何人发生正面冲突。
夏伯虎气哼哼地说:“不管正面理解还是反面理解,我能理解的就是,这帮家伙谁也不会掏自己的腰包请客,肯定都是签单报销的。”然后专门对刘副书记说:“老刘啊,你给他们打个招呼,说市里这个月的接待费我要亲自把关,以上个月为基准,凡是多出来的一律不给核销。”
刘副书记属于市委这边的,对夏伯虎不太买账,翻翻白眼:“你亲自去说分量更重,更能引起他们的高度重视。”
夏伯虎说:“亲自去就亲自去,我可不怕得罪人。”他这话说得让别人听起来好像言外之意是刘洪波怕得罪人,刘洪波张嘴正要反驳,吴修治拦住了他:“跑题了啊,别跑题,吃就吃了,吃得对不对是另外一回事儿,不纳入本次常委会的议事日程啊。”
人大主任曾聪明插空问道:“嗳,现在公安局的副职有几个人?”
关原回答:“四个。”
曾聪明说:“我刚才听王处长说来说去怎么好像只说了三个人,谈话也是三个人的情况,作述职述廉汇报也是三个人,那一个人呢?”
关原说:“噢,情况是这样的,还有一个分管刑侦和治安的副局长彭远大出差去了,不在家。”
曾聪明说:“这怎么行?不在家你们就扔下不管了,述职述廉、谈话表态,人家都没有份,这不太好吧?不公平嘛。出差就不能回来了?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嘛。”
关原说:“不是我们不通知,一来市委还有省公安厅对这件事情催得很紧,二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后来好容易找到了人家又不回来。”
吴修治也开始注意这件事情,追问了一声:“怎么回事儿?”
关原说:“这件事情是王处长具体办的,让他向各位领导汇报一下。”
王处长就说:“彭远大出差到福建一个山沟沟里搞什么案子,我们打了多少个电话都打不通,后来好容易跟他联系上了,他刚刚才知道范局长死了的事情,我把市里正在考核公安局领导班子的情况给他说了,请他尽快赶回来,他说案子正在关键时刻,回不来。”
曾聪明说:“你没给他说说这里边的利害关系?”
王处长委屈地说:“我啥话都说了,我甚至说如果他不赶回来,一切后果由他个人负责,连‘你是觉得破案重要,还是决定公安局局长的事情重要’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各位领导猜猜他说什么?他说只要这个案子破了,谁当局长他都没意见。”
王处长说完,会场沉默了,王处长出于对彭远大顶撞自己的不满和急于摆脱自己工作没做到家的嫌疑,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一点委屈、生气、无奈交混起来的使气劲儿,看到常委们一个个板着脸不说话了,偷觑了顶头上司关原一眼,见关原神色正常,这才偷偷吁了一口长气。
吴修治点点头没吭声,曾聪明却又追问了一句:“他真是这么说的?”
王处长连连点头:“真是这么说的,我一个字都没删改。”
吴修治说:“这倒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好同志啊,工作第一,不能为了干部考核把工作扔下不干了,考核干部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要促进干部的责任意识和勤政意识,把工作搞得更好吗?”
吴修治这近似于认可的表态立刻得到了李玉玲的热烈响应:“是啊,有几个人能放弃这么难得的机会一心一意在外面干工作呢?这样的同志不能让人家吃亏,我投他一票,干脆就提彭远大负责公安局的全面工作,保证行。”
夏伯虎连忙反驳:“那倒也不一定,他走的时候肯定老范还活着,要是老范死在他走之前,他会不会去出这一趟差还真不一定。既然出去了,在外面遇上啥事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是可能的、正常的,仅仅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断定他是一个优秀的干部,仅仅因为他没有按照组织部的要求回来参加干部考核就提拔他,那今后就热闹了,组织部在考核干部的时候,大家都跑出去出差,在外面等着提拔,咱们关部长还不得疯了。”
关原连忙说:“是啊,是啊,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们还是要避免以一时一事来下结论啊!”
夏伯虎和关原各有各的小九九,夏伯虎在吴修治的提醒下,虽然对姚开放的老岳父赵银印是否真有能力破坏银州市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已经产生了怀疑,不过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有几份投鼠忌器,况且当初已经信誓旦旦地向赵老爷子作了庄重承诺,如果到时候放了个空炮,今后见不见赵老爷子是小事,赵老爷子会在上面做什么文章他心里没底,所以还是想把姚开放弄上去算了,不花钱的投资项目谁都愿意干。关原则属意蒋卫生,当然并不是一套小小的邮票就能驱使他这样做,而是经过公安局的干部测评,谁也没有绝对的优势,相对之下,蒋卫生年龄、资历和现在在局里的排序都能交代得过去,如果提名他担任公安局局长理由也充分一些,起码可以保持公安局的形势稳定。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把蒋卫生鼓捣上去,也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毕竟对蒋卫生也算有个交代。
在座的各位常委,在选拔公安局局长的过程里,每一个人或多或少、或轻或重都经历着交换的诱惑和考验。公平地说,倒还是李玉玲超脱,因为人人都知道她是宣传部部长,不管干部,即便有那么一票权,大都是追随其他强势人物,不拥有绝对的权威价值。再加上她是女的,女人的心思男人难琢磨,找到她门上谈交易,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东西交换那个局长位置才妥当,所以她受到的干扰和诱惑相应的就要少得多。这也是她敢于第一个明确提出具体人选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当然就是吴修治刚才的态度似乎倾向于彭远大。
除了李玉玲,其他常委都不会主动提出自己的人选,现今社会的现实状况大家都心知肚明,谁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出具体人选,不管有没有那回事儿,别人都会怀疑他和提出的人选之间有那回事儿。同时,别人也都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否定他提出来的人选。否定了别人才可能肯定自己,这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所以李玉玲一提出彭远大马上遭到了夏伯虎和关原的联合否定。接下来会议就冷场了,常委们都在官场上磨炼多年,对眼前的局势谁都清清楚楚,谁心里都有自己的人选,却谁也不敢抢先提交出来。谁抢先提出来,谁的人选就会成为大家的靶子。
吴修治忽然对王处长说:“老王,现在给彭远大挂个电话,不要说我们在开会,就直接征求他的意见,问问他认为谁担任局长比较合适。”
吴修治的提议勾起了大家的兴趣,纷纷催促王处长:“对,打个电话,听听彭远大怎么说。”
王处长说:“他现在在福建的深山老林里头,不知道能不能挂通。”
关原说:“让你挂你就挂嘛,能不能挂通是另外一回事儿。”
王处长只好掏出手机给彭远大挂电话。
彭远大跟他的人此时正押着吴水库在福建省公安厅等手续。由于要押解犯罪嫌疑人一同登机,而且他们还随身佩带着武器,所以登机手续比较麻烦,需要当地省级公安机关的批文才行。当地警方跟他们一起破获此案,公安部内部刊物《公安战线》报道他们联合破获重大积案的消息就是当地公安局捅出去的。《公安战线》在公安内部非常有权威,能连夜刊登他们的事迹,当地警方非常高兴,积极出面替彭远大他们办理一切手续,彭远大刚刚接到当地警方的通知,说手续办好了,机票也定好了,第二天就可以出发。这一次成功破获压在彭远大心头二十多年的金锭盗窃案,让彭远大心情振奋,兴致极好。他这个人有个毛病,每破一个案子精神就会格外亢奋、话多,有时候还冒炮,多年前破了他当警察的第一个案子女澡堂失窃案之后,就是在极度亢奋的情绪下吹出了那个想当局长的大牛,结果半辈子局长大人这个外号都伴随着他。现在他刚刚接到当地警方的通知,说是可以顺利成行了,案子也破了,马上就可以回家了,更是心情亢奋上面加亢奋,激动上面加激动,正在这时王处长的电话来了。
王处长对常委们说:“接通了,接通了。”好像接通电话就是他的多大功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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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委们屏声静气,听着他跟彭远大对话。王处长说:“彭局长吗?你们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