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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效
【,】
正文
引子
罗部长开完中组部的考评会,刚刚走上楼,今天负责值班的部长办公室秘书就迎了上来:“罗部长,有一位女同志,自称是远宏集团汪书记的爱人,想要见您,您看……”秘书话说到一半,眼睛观察着罗部长的表情。
罗部长皱了皱眉,低头思索了一下,抬手抹了抹乌黑油亮的头发:“嗯,她在哪里?”
“我把她安排在小接待室里等着呢。”秘书轻声说道。
“好吧,我见一见。”罗部长走了几步,又回过身,秘书马上跟了上去,“你把蒋主任也叫上。”
部长办公室蒋主任走进接待室,看见一个操着南方口音,衣着整齐的中年妇女,坐在罗部长斜侧面的沙发上,鼻涕一把泪一把,正在哭诉:“罗部长,就是那个远宏集团的总经理达文彬,把我们家老汪给气成癌症的。老汪跟了您那么多年,从西南局调过来的时候,身体好好的,您是了解他的,可得替他做主呀!”
罗部长看见蒋主任出现在门口,抬手指了指另一张沙发。蒋主任坐下,听女人抽抽搭搭接着说:“那个达文彬,任人唯亲,独断专行,在远宏一手遮天。为了整我们家老汪,不择手段,竟然诬陷他嫖娼,多坏呀!简直是……我实在是万不得已,才来找老领导,老上级,当面反映问题的……”
见女人哭得差不多了,罗部长一直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慈祥地轻声说:“小汪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以后可以通过正常的组织渠道反映你的问题嘛!”说着缓缓站起来,加重了口气:“回去给他带个话,就说我说的,安心养病,不要想那么多,对身体没好处。”
“罗部长,那我们全家就全仰仗着您了。”女人见罗部长要走,赶紧站起来,双手接着部长主动伸出的手,轻触了一下。
罗部长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出门去了。
第一章 一句话定半生
达文彬正坐在半六边形的宽阔班台后面打电话。听见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便用手捂住话筒,随口说了句“进”,随即就瞥见斜向自己的办公室的门无声地开了,秘书朱宏宇像以前一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达文彬收回眼神,仍是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继续口气沉稳地对着话筒说:“这份名单,你们这么报上去,肯定会有问题的。那个刘波,虽然是个处长,可是,他们局只是个处级单位,他充其量也只是个科级干部,怎么排序能放在前面?还有,你们把李健同志跟一般来宾排在一起,这显然不太合适。别看他现在在国资委挂职任调研员,还是正处级,可却是在中央大衙门里了,我看,应该把他排在嘉宾里面。还有……”达文彬上身微微前倾,一边专注地缓缓用鼠标翻着屏幕上长长的一串名单,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看似商量的口气,可声音里却透着不容置疑,“还有关于一些退休老同志的邀请,你们还得要继续斟酌斟酌。我的意见是,确实无关紧要的,即使当时是正局级的,也不要来了。他们这些老同志,你一请准到,请谁不请谁都不好。来得越多,落下的也就越多,要是在会上还要求说两句,谁知道能说出什么来……”
朱宏宇捏着一份材料,按规矩,毕恭毕敬地垂手站在离班台有一米远的地方,盯着达文彬无框眼镜片后面被屏幕映得越来越亮的眼睛,心里不由得就替会务组那个整理名单的家伙担忧起来。唉,从领导的眼神看,没准这个哥们儿这一辈子就完了。他要知道达总亲自过目这份名单,打死也不敢糊弄的。
达文彬这个电话,足足又打了二十几分钟,才慢慢地搁下了。他将棕色的高背转椅微微往边上滑了滑,无声地漂移到了班台的主桌后面,转动身子,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低头沉思着,仿佛对面的朱宏宇并不存在似的。
尽管朱宏宇的膝盖已经笔立得微微有些酸涨了,但看见达文彬阴沉着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桌面,就知道领导此时不便打扰,便寻思着,是不是要退出去。可是,要报告的,还一句都没说呢,而且,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出去了,是对领导的置之不理不耐烦了,还是怕影响领导思考呀?说不清楚嘛。因此,只得一声不吭,晃动了一下双腿,继续保持着谦恭的姿态,耐心等待着。
没想到,他这下意识的举动,倒是惊动了达文彬。他警觉地忽地一下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桌前西装革履的朱宏宇,脸上慢慢浮出了一泓淡淡的笑意。
朱宏宇知道,这是领导在示意自己说话。
“达总,今年新分来的二十八个学生,刚军训回来,现在都在会议室里呢。人事处张处长让我过来请示您,是不是要接见一下?”朱秘书微微哈了哈腰,声音洪亮地说。
“嗯?”达文彬又是凝了凝神,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问道:“小朱,有他们的材料吗?”
“有,有!这是人事处刚拿过来的。”朱宏宇忙上前一步,把一直捏在手中的材料展开,端端正正地双手放在达文彬眼前的桌面上,随即又撤回到了原位。
见达文彬微微皱着眉头,仔细翻阅着面前的几页纸,同时右手习惯性地在桌面周围划拉着什么。朱宏宇赶紧又上前一步,从桌上的掐丝景泰蓝笔筒里掏出一支签字笔,快速拔出笔帽,送到达文彬手边。
达文彬接过笔,抬起头对着朱秘书善意一笑,低头继续扫视材料。
再次退回到原位的朱宏宇,以探寻的口气请示道:“达总,要不我先出去了,就跟张处长说,您现在有些忙……”
“呵呵,”达文彬放下笔,全身仰靠在椅子上,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和蔼轻松地笑道,“我现在不忙了。”说着,竟然起身站了起来:“走,咱们见见那些新学生去。”
“哎!”朱宏宇赶紧脆声应答,几步抢到门边,拉开厚重的木门,站在门后,等着达文彬。
不想,达文彬走到门口,疾速的脚步戛然而止。他仰头想了想,习惯性地抬手捋了捋顺滑乌亮的头发,对朱宏宇慢悠悠地说:“我看这样吧,你去会议室,对张处长说,把那些学生请到我办公室来。”见朱宏宇还有些犹犹豫豫的样子,达文彬笑了,随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去吧,就是随便聊聊,不必搞得那么正式嘛!”
过了大约五分钟左右的样子,走廊里就隐约传来青年男女那种特有的肆意说笑声,等到了门口,就完全肃静下来。门开了,一群年轻人在朱宏宇的引导下,鱼贯进入到远宏集团总经理达文彬的办公室。
这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位于公司总部二十五层办公楼的第二十二层。一进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圈摆放整齐的四四方方白色单人亚麻布艺沙发。在每个洁净、素雅的沙发中间,都隔着一张小小的矮脚红木茶几。往里面看,屋子正中央,是达文彬的那张尺寸硕大的一体化实木班台。台面上,除了正前方覆着一小块黝黑润泽的真皮外,其他部分,就像刚刚打过蜡似的,亮得逼人双目,令人几乎不敢正视。那上面,除了一些日常的办公用具之外,最为惹眼的,是将近半米长,喷鼻引颈,翻蹄亮掌,栩栩如生的一头傲然金牛,流光溢彩,铸工精湛!
在屋子正后方,凹进去的一块壁龛之中,赫然镶嵌着一挂巨幅镂空木雕“万里长城”!这幅楠木原纹艺术品,高近两米,长可盈丈,气势恢弘,如实景再现,仰望之下庄重、威仪,凸显出房间主人的尊贵身份。然而细细品味整幅画面,却又是行刀运凿洗练洒脱,线条清晰流畅,淡淡的幽香之下,丝毫不给人以滞重、呆板的感觉。
在后墙一侧,还有一扇标准尺寸,不太惹眼的橡木小门。可以肯定,在门后面,应该还有一间屋子。
现在,晶莹剔透的枝形水晶大吊灯下,端庄沉稳,垂手站着一位四十四五岁,中等偏瘦身材的中年男人。他上身穿一件深蓝色横条纹短袖T恤,下身青色西裤,脚下皮鞋在锃亮的暗红色通体砖地面上泛着乌光。这几乎是这个季节里达文彬的标准正装了。此人最引人瞩目的地方是,无框眼镜后面那一双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鹤眼。不怒自威,似嗔含笑,几乎一下子能看到你的心里去。
达文彬等大家都走进来了,才上前两步,满面春风,笑吟吟地朗声说道:“欢迎欢迎,欢迎咱们远宏未来的老总和处长们,哈哈……”说罢,拊掌大笑,紧接着便是亲自招呼大家在小沙发上就座,同时连声吩咐朱宏宇给大家倒水沏茶。
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名声如雷贯耳的达总,原来竟是这样平易近人,笑容可掬。大家不禁立刻就少了些拘谨,三三两两主动寻摸到就近的沙发上落座。其中有几个过于放松的,似乎在沐浴了领导的春风之后,还有些忘乎所以,竟然勾肩搭背,交头接耳起来。
跟大家一起进来的人事处张处长,看到这些缺规少教的孩子们,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暗自扭脸看达文彬。见他仍是一脸慈祥、惬意的样子,便放宽了心,走到已是坐得满满当当的沙发前面,转着圈地逐个给达文彬作介绍。
这些刚出校门的学生,多少还是懂得些礼貌的,领导走到自己面前时,还都知道站起来,不过每个人的表现就不太一样了。有机灵点的,躬身双手接过达文彬的手,热情洋溢地呼唤“达总”。其中的亮点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呼唤领导的官称就像叫自己的亲爹一般,甜甜的,甚至还带着几分娇羞。不过,有的可就差点儿意思了,不知道是出于紧张还是有蔑视权贵的傲骨,只是伸出单手,唯唯诺诺地与达文彬轻触,便倏地一下,抢先躲开了。
张处长在边上把这些细节都瞧在眼里,同时不住地侧脸观察达文彬的表情。见达总已经恢复了平素那副张弛有度、皮笑肉不笑的冠冕样子。他暗自揣测,也不知道对今年新招来的这些人,领导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不过不要紧,好在这些名单,虽是走过场一般,可还是在经理办公会上集体决议通过了的。不管真人表现如何,上面打了招呼的几个,都已经全部招进来了,其他的也是按制度要求,可丁可卯卡的。就算质量良莠不齐,也终究不能完全都怨到自己头上吧?
达文彬转圈把这些新人逐个巡阅了一遍,扭头看看周围,见场子里除了该站立侍奉的朱秘书,就只剩下自己和张处长两个人还没座。尽管把角一个小沙发还空着,可他并没有坐过去。而是反身走回自己的大班台前,将平时给来客准备的那张矮背钢管椅搬起来,膝盖顶着,一边跟那些孩子们继续寒暄:“你们有多少人是第一次到北京啊?……”一边往大家对面推。
朱宏宇一见,暗自叫了声“不好”,几步就冲上来,敏捷地抢过达文彬手上的椅子,亟亟地推到一圈人前方。朱宏宇心里明白着哩,把角的位置,达文彬是绝对不会屈尊坐在那里的。据自己多方观察,那个位置应该是“死穴”!就是开经理会的时候,谁惯常坐在这个位置上,谁准倒霉。现在的倒霉蛋,就是公司的汪书记了。这不,已经躺在医院里小半年了,估计最后连离任审计都用不着做,就可以完完全全履行当初的誓言,真正要为事业奋斗终生了。不过这可是个秘密,是自己绝顶聪明的大脑,经过长期观察,总结出来的,打死也不能说!除他之外,知晓这个秘密的人,恐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