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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希柔连忙缩回自己的手,她实在痛恨被人掌握的感觉,她习惯掌握自己的未来。
“你在缫丝?”他的问题出人意表。
“你看得懂?”喻希柔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竟然懂得什么叫缫丝。
“一点。”他边说边走近锅边,挑起一道眉斜眼看她,“你这些蚕丝完了。”
“哎呀!”她惊叫一声,连忙大步跑到锅边,沮丧的看着那烂成一团的蚕丝,心中气得想大叫。
抡语剑双臂抱胸看着这有趣的一幕。喻希柔正手忙脚乱的猛捞蚕丝,丝毫不理会自己的手伤,看来工作果真是她的最爱。
他需要改变她吗?他不认为自己想。毕竟热爱工作是一种美德,尤其这种美德还是出自于一位女子,这太稀有了。
“只有工作才能让你感到兴奋?”他不禁脱口问道。长久以来,第一次有女人真正挑起他的好奇心,他已经受够了那些只会瞪大眼睛和傻笑的花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讨厌的男人,眼睛利得跟什么一样。
“你清楚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又何必多问呢?”他突然低下头在她耳边说话。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给她一股莫名的悸动。
她连忙后退一步,离开他远些。
“你……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在我耳边嘀咕,那是很没有礼貌的,你知不知道?”她无法克制的脸红。要命的男人,不但人长得好看,就连声音也好听得出奇。
“那真是太冒犯你了。”他说着又猛然欺近,动作之快教她来不及反应。“或许我把音量降低一点会比较好。”他的声音像清人间的呢喃,“这样是不是好一点了?”
面对他突然欺近的脸孔和低柔的声音,喻希柔简直无法招架。
这人是怪物,懂得利用自身的优点,并将其优点发挥到淋漓尽致。
她完了!她招惹上一个不好惹的人物,都怪娘啦!哪家不好指腹,为什么偏要和抡家订亲不可?这下她想一辈子守着绣坊的打算是不可能实现的了,怎么办才好呢?
“喻姑娘!”他朝她的耳朵轻轻地吹气,故意逗弄她。
“抡……抡公子。”她又再后退一步,并再次脸红,“男女授受不亲,请你别靠得这么近。”
达到效果了。抡语剑微笑,好久没有这样逗弄一个人了,有些怀念。
他并不介意当那位坏人,反正由她的眼神看来,她早就将他列人坏人之列。其实这也无所谓,他在心里耸耸肩,从她开口的那一刻起,他就了解她是个什么样个性的女孩。
她的外表瘦弱,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内心却相当坚强。不可否认她长得很美,但美人他看多了,他自己的妹妹就长得相当漂亮。若要认真说起来,她的美还及不上语兰哩。
但她身上那股气质相当的特别,若有若无,缥缈得就像空气,仿佛随便一挥就会消失。
他抓得住空气吗?他没把握,但他不急,因为这感觉对他而言相当陌生,他必须先确定自己的心意,免得日后后悔。
“抡公子?”喻希柔轻唤,见他正在发呆,心中不禁一喜。
她得趁着这个大好机会,提出她的条件,看能不能趁他神智混沌不清的时候,拐他点头。
“我有个提议,这个提议对你我都有好处,你要不要听听看?”
见她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抡语剑瞬间有种自己是粒蚕茧,正等着遭受她的缫取的错觉。
“请说。”他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想你必定有和我相同的感觉,那就是不想陷入这桩没有感情的婚姻中。”见他没反应,她就当他赞同,继续往下说:“我之所以请人前去京城请你前来迎亲,是因为我正遭受逼婚。”她瞄了他一眼,他那一字的表情仍高挂在脸上;和她出如一辙。
看来她必须想办法激出他的同情心。于是她稍微露出一点哀戚表情,以求逼真。
“徐王府的二公子邢连,是咱们这地方的恶霸,想趁我父丧的时候逼婚,我迫不得已,只好请你前来迎亲,以躲过这门亲事。”
还是没有任何表情,这抡语剑是怎么搞的?也太没同情心了吧。
她豁出去了,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哀怨动人。
“所以说,抡公子只要能帮我避过这一门亲事,咱们做做样子就算了,就算是休妻也行。反正到了那个时候,谁都不会想娶一个残花败柳的女人。”她愈想愈兴奋,愈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对!就休妻好了。用休妻这一招,包准邢连会倒尽胃口,然后我就可以——”
“自由自在、毫无牵挂的回家?”抡话剑好心的帮她把话说完。
从他那张一号脸上,实在看不出丝毫情绪,喻希柔只得投降。没想到普天之下,还有人比她把“一”字写得更完美的人。
“请问,你懂得‘残花败柳’的意思吗?”抡语剑故意在那四个字上加重音,并朝她走近。
“当然懂。”要命!他怎么又靠过来了。
“不,我不认为你懂。”自大的小妮子,他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男人可不是好惹的。
“要想‘残花’,首先就必须像这样。”他说完便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近,然后低头吻住她的唇。
他的举动令喻希柔当场怔愣,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不断地眨巴着一双大眼看着他。
“至于‘败柳’嘛,那就更严重了……”他以大拇指轻轻勾勒她的唇线,趁她还没回魂之前,迅速板开她的嘴唇,将食指伸进她的口腔内,轻触她的舌尖,并在她的耳边留下—声轻柔的低吟.“想不想试试看?希柔……”最后这两个字根本是用吹的。
这男人!
她第三次想退后,但未料脚下一滑,登时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往后倒去,幸好抡语剑及时伸手接住她。喻希柔就像是在练武般身体往后弯,抡语剑的身体紧贴着她,背后则多了只他的手。
“放……放开我!”她脸红的命令道。这姿势实在太不雅观。
“遵命。”语毕,他十分合作的放开她,冷眼的看着她倒在地上。
喻希柔七手八脚的爬起来,“你——”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睁着一双美眸死瞪着他。
“喻姑娘,”他的表情可称得上是和蔼可亲。“你若还想做成这一笔交易的话,最好收敛一下你的态度,或许我还会考虑接受你的提议,大伙好聚好散。”
“若是我不呢?”这该死的男人居然敢威胁她。
“那么,”他笑得就像一个纯洁的男孩般无害。“我就只好按照当初的约定,将你带回京城成亲,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心爱的绣坊。”
喻希柔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这个笑得像个男孩的男人竟然如此坏心眼!
“现在我累了,想休息了,麻烦帮我准备好客房。”他说着便转身离去,大摇大摆的就像是绣坊的男主人。
“混蛋!”
喻希柔对着他的背影开骂,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竟会如此的背。
她是招谁惹谁了?前有邢连那只大色猪,后有抡语剑这只大恶狠,老天爷是存心要让她的日子过不下去吗?
看着好了,她发誓。从明天开始她要改变战术,装出一副可怜相以搏取抡语剑的同情,然后等一切搞定之后,再狠狠一脚踹开他。
就这么办!
她忿忿的提起一桶水继续加热,并将蚕茧—一丢下,一面搅动着竹夹子,一面口中念念有词。
这情景倒满像女巫在念咒文。
第三章
喻希柔发现想和做之间的确存在着一段很大的距离。
像此刻,她就必须极力克制自己的脾气,以免一时冲动拿起灶中烧得通红的木块塞进抡语剑的嘴里。
“抡公子,”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一如往昔的冷静;天晓得这有多难。“你除了看人之外,就没有别的事可做吗?”看看看,她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事啊。”抡语剑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注视她忙进忙出。“我是客人,能有啥事让我忙的?”喻希柔真还是有趣哪,明明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却不肯开口请他帮忙。
说真的,他还真佩服她的精打细算。购买蚕茧的确要比买已烘好的蚕丝来得便宜,而且品质也较容易控制。
由她这项举动就不难看出,她是个事必躬亲的女孩,这项特质教他印象深刻。就他所知道的,大多数十六岁的年轻少女都好逸恶劳,特别是她家正好有些钱的话。
但喻希柔不同,她不仅喜欢亲自动手,还喜欢掌握大权,任何会妨碍到她的男人,最好趁早滚蛋。
他并不反对和一位既聪明又美丽的佳人卯上,但若她想扳倒他的话那又另当别论。欣赏她的优点是一回事,但真正挑战他的权威又是另一回事,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爬到他的头上,不论是男是女都一样。
“为什么不干脆购丝?”他直接问。以同是商人的立场,他对她的经商手腕极为好奇。
他的问题吓了她一跳,不过她还是选择回答。这个绣坊里住的全是一些平庸之辈,从没人能跟她讨论这类话题。
“有两个原因。”她停止烘丝的动作,暂时让灶架上空着。“一是因为购丝的价格太贵,二是因为品质难以控制。”她差点忘了抡语剑也是个商人,难怪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跟他想的一样。抡语剑不禁绽开一抹浅浅的微笑,露出颊边若有若无的梨窝。
这男人竟有梨窝也!喻希柔不禁愣了一下,怎么昨天没有注意到?原本一个大男人脸上有梨窝实在是一件怪事,但他硬是有办法教人不觉得哪里怪,真是个特殊的男人。
或许是因为他的气势吧!他的外貌英挺、器宇非凡,仿佛生来就该是个领导者,所以原本应该是显得怪异的小梨窝,摆在他脸上却显得极为自然。
“你的生意做得真精。”抡语剑称赞道,走近灶旁观察那些已烘好的丝线。“这些丝线的品质相当不错,足见你是个挑茧好手。”
唯有精于此道的人才能一眼看出这些丝线的品质,喻希柔有些惊讶于他的博学广闻。
“抡公子也懂得挑茧、缫丝?”她十分好奇,就算是买卖布匹的商人也不见得懂得这些。
“一点。”他回答得很谦虚。“由于抡庄也经手些织品买卖,所以在下多少懂得一些,并不专精。”
才怪!喻希柔才不相信他的话。她敢断定他懂得绝不只有“一点”,瞧他深谙缫丝的每一个步骤,就不难了解他对织造这行了解的程度。
她倒想看看他要虚伪到什么时候。
她决心考考他。
“抡公子你真谦虚。”她拿起一团丝线左右摇晃,没有注意到丝线的线头已然掉落。
抡语剑看见了,但他故意保持沉默。由喻希柔的表情来看,她大概想燃起战火。
也罢,闲来无事,玩玩也不错。他双臂抱胸等她出招。
“你一定知道缫丝之后该进行哪一道手续吧?”她等着他露出马脚,丝毫未曾察觉她好不容易才卷成的丝线团正在快速消失。
“练丝。”抡语剑努力憋住笑意。要是喻希柔知道她的宝贝丝线正以流水般的速度迅速往下掉,她不知道会怎样?
“露出马脚了吧?”她兴奋的笑道,仿佛抓到他什么把柄似的,她就不信他还能再继续虚伪下去。“我就说嘛,你懂得必定很多。”而她不确定那是好还是坏,那让她觉得很没安全感。
“我看不出来我懂得多不多有何重要性。倒是你,快一点将那些可怜的丝线捡起来才是上策。那些丝线全沾满了灰,怕是已经不能用了。”他总算肯“好心”提醒她,她的丝线已经掉得快差不多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喻希柔连忙低头一看。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