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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然端着茶杯,没有喝水。他不忍心再问下去。
一个少女的心房,就这样敞开了。
后来,九妹告诉他,在白雪覆盖的鹭鸶岛上,在守荒的破旧的茅屋里,对眼哥亲了她的脸。
“哦。你,什么感觉?”
“心里‘咯噔咯噔’猛跳。心很慌,很舒服的……”
“后来呢?”
“又亲了我的嘴。”
“……”
“只亲一下,我把他的头拨开了。”
“什么感觉,舒服吗?”
“不。我哭了。”
“哭啥?”
“我想,我可能要生娃娃了。”她笑了,“对眼哥,他当时也急得哭了,说,不会的,不会的,只亲嘴不会的。我说,会的,会的,生了娃儿,我可怎么办呢?他说,不会,不会,你看那鹅鸭,要亲……后面的……那个地方!他急巴巴拉过我,说要亲那个地方……我的心,怦怦怦,跳得很快,一把推开了他,跑到荒屋外面的雪地里去……”
“啊!对眼哥,快,来看梅花。梅花,多好看的梅花啊!”
阳光下的鹭鸶岛,晶莹的瑞雪把疏疏梅影,映得一片嫣红。
他们在梅影似霞的雪地里抱成一团,乱做一团。
“不是,是亲……亲……”
“你们……?”
“没……”
“……”
“我们没真亲,只是游戏,”她说,“就像我家那窝小猪崽,在家门前的向日葵林子里,做游戏……我们都还小。”
“我们在梅花林中的雪地上躺着,头顶上,眼睛里,都是明晃晃的太阳,”九妹说,“一点也不觉得冷……”
……
虢然想再问她那时的感觉,但不忍心再问下去了。人的生命是动物,也是植物。像腊梅,雪地里会开。像向日葵,清晨,会寻找显示生命的方向。
虢然想,未来和她合作,把真实的生命气息逼真地写出来,不会是一本使人不忍卒读的诲淫诲盗的书。
腊梅树下,仰面对天。那天,她生命的扉页,没有翻开……
车厢
“快看裸体!快看裸体!”
车厢里突然喧哗起来。车顶的喇叭里响着黄鹤翔那首明快而忧伤的歌——《我的九妹》:
“你就像春天的红桃花,
淡淡的花蕊绕晚霞……”
寻声望去,只见靠近车厢厕所的座位上,挣扎着跳出一位桃花般艳丽的姑娘。她敞着粉红的衣裙,披散着长发,绯红的小圆脸,一派潮红,跳进车厢走廊,又跳又舞。
“我是九妹!在唱我了!在叫我了!”
唱着,叫着,九妹抓扯着身上的衣服,往下脱,露出白嫩嫩没有穿胸罩的胸脯。众人大哗。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姑娘身上。
“脱!脱!再脱!”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尖尖的哄闹声,嬉笑声。……九妹肥亮亮的胸脯,在歌声笑声叫声中抖动摇晃。……旅客们再也不叫了。有人慢慢低下头。一位缠着青布帕的老汉,连忙从座位上蹿出来……
“幺儿咧,我的幺儿嘞……”
老汉哭叫着,急忙上前,张开枯瘦的臂膀,把九妹揽进怀里,手忙脚乱地给她披上衣服。她粉红上衣的纽扣,早已扯掉。老人佝偻着腰,用身体挡住女孩的胸脯,牵开自己蓝色卡叽布中山装的衣摆,把姑娘裹了,拖过去按进车厢的座位里。歌声继续。旅客们的声音平息下来。
“他在唱我了!他在叫我了!”
九妹突然挣脱老汉的手,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叫喊。桃花般艳丽的脸庞上,两眼流露出奇特喜悦的光。唱着跳着,周围有人向她喝彩。
“唱我了,叫我了。”
一个对眼的青年男子铁青着脸走上前去,把裸着上身的九妹往厕所里拖。
“……是病人。”有人小声说。
“在某地打工。”靠窗的座位里,有悄声传来。“据说,在一个大作家家里当保姆。”又有人小声说。人们的议论声,还没有平息,像桃花一样艳丽的姑娘九妹,扭动着单薄的腰肢,拿把扫帚,从厕所里冲出来,打扫车厢。她一边舞着手中的扫帚,一边和着喇叭里的歌曲,高声唱着:
“九妹,九妹,
漂亮的妹妹。
九妹,九妹,
火红的花蕾……”
铁青着脸的青年男子,跟在九妹身后,躲闪着她手中挥舞的扫帚。缠青布帕的老汉提着那件粉红的衣衫,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叫喊:
“幺儿咧,裤子,裤子,你怎么不把裤带子扎紧啊!”
九妹
表妹。女人。九妹的裸体。这些来自大自然的生命信息,对作家们的创作就如此重要吗?
梓茕握笔望着窗外,脑海中又浮现出火车上碰到的那一幕……
……
“脱,脱。咋了,不敢脱了?”又有人尖声叫道。
夕阳射进窗口。列车行驶在暮雾霭霭的江汉平原上。车厢里,那个半裸的像桃花般艳丽的红脸盘姑娘九妹,还在不断挥动着手中的扫帚,从车厢这头扫到那头,边扫边唱:
“九妹,九妹,
我心中的九妹……”
跟在九妹后面的对眼小伙子,脸色枯黄,皱着眉头,脸上写满无比的痛苦悲哀。车厢里的旅客,茫然陌生,甚至还带着一点儿幸灾乐祸莫名其妙的快乐。小伙子抢上前去,拖住女孩,推搡着把她按回原来的座位。九妹挣扎出来,挥着扫帚,把眼前的男子推向一边。
“走开!走开!我不认识你!”说着,挣脱小伙子的手,弯下腰,飞快地扫着她不知扫了多少遍的车厢。
“笑话!你以为我不敢脱吗?”九妹叫了一声,挥着扫帚,把上身粉红的衣服脱下来,敞开胸罩,露出松散晃荡的肉团,手舞足蹈,表演各种展示身体某些部位的姿势。脸色铁青的小伙子无措地望着,胸脯不停起伏。停了一会儿,他“呀呀”叫着,脱下身上的衬衣,飞身跑过去,蒙住姑娘白花花的胸脯,拼命把她拖回座位,按在软软的座位上,姑娘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喝酒,喝酒,这杯干了!”九妹挣扎着叫道。“干,干,干呀!你别认为我们外地妹子,就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喘着粗气的对眼小伙子像发怒的公牛,用赤裸的胸膛压住她的头部和胸部。姑娘的鞋子袜子跑掉蹬掉了,只剩下她硬挺修长的双腿下面,两片赤裸的脚丫子在空中乱蹬乱飞……
八幺公
从火车站回到九妹的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幸好天黑,青帕老汉和那个满脸怒气的对眼小伙子,穿过冷清的站台,走出车站,像做贼一样把九妹拉回家中,扔进她进城当保姆之前住的闺房。她看到房间虽然简陋,但充满温馨。看到年画娃娃鱼,读书时的三好学生奖状,她大哭不止。她要读书,她要像童话传说中的仙子,做好晚饭等待丈夫打鱼归来。那天晚上,小伙子和她的父母在九妹的闺房守了一夜,她哭闹了一夜。第二天,老汉叫小伙子把姑娘用小船载了回到他深山里的家。对眼的父母,那天没有到镇上打工。深夜,他们请来庙里的八幺公给九妹跳大神。腰间捆了白绸的八幺公,举起水碗一阵哼唱,挥刀宰鸡,手蘸鸡血画符,热火朝天地又跳又叫。八幺公把姑娘弄到里屋床上驱鬼。谁知两眼一直迷迷糊糊的八幺公,把九妹脱得干干净净,眼里立刻放出亮光。八幺公解开乌黑的长衫,掏出裤裆里晃晃荡荡的家伙。姑娘瞥了一眼便疯狂地从床上跳下来,赤身裸体冲到外屋。对眼和他父母连忙追过去,用花被单把九妹裹了,一起拥回屋里,把她盖在床上。对眼娘望着气喘吁吁的八幺公问是怎么回事。八幺公说,姑娘中邪了,内火盛,只有把她“做”了,才能把邪火从她丹田里驱除出来。对眼娘急了,要“做”还不好办?“对眼,快上床去把她做成你的女人。”九妹哭闹着不肯做。于是,对眼爹、对眼娘、八幺公,七手八脚,把姑娘按在床上,像按着一只肥嫩的青蛙。对眼娘按住她的头,八幺公按着她的手,对眼爹痴痴站在一旁。娘喊,他爹,快来呀,把她的腿按紧。对眼爹讪讪伸出手,抓着姑娘挣扎乱卷乱踢的双腿。按紧又分开。“对眼,快上快上快上去做呀!”娘喊。对眼直直地望着这幅混乱场面。对眼爹抖抖地把姑娘的两腿分开。对眼死鱼一样的眼睛,望着姑娘青蛙一样紧夹乱蹬的双腿……“呜哇——”,对眼满脸涨红,大叫一声,冲上前,挥拳舞脚,推开一双双按在那只肥嫩青蛙身上的手,疯了似地把他们一个个推出门外,紧紧闩了门。对眼爹娘和八幺公面面相觑。“对对,也好,让他们自己做,也好。我们来为她画符照水碗。”屋内,对眼慢慢走过去,九妹扯了花被单一角,捂住胸脯。对眼从木椅上拿起红花衣服,递给她,慢慢穿上。
穿上衣服,“哇”地一声,九妹哭了。
那天早上,对眼娘早早起床,舀了一碗香喷喷的鸡汤,给对眼送去,让他们补补身子。推开门,只见姑娘一人静静坐在床上,对眼裹了一床棉絮,坐在木椅上歪着头睡着了。“鬼东西!”娘叫道,“你们没有睡在一起?我还叫你补,补什么身子?”
“娘!”对眼揉揉惺忪的双眼,说,“九妹儿偷偷哭了一夜,你让我,我……怎么能够……再欺负她嘛?”
第二天,吃过早饭。八幺公走了。爹娘到镇上打工去了。对眼烧了一大桶水,让九妹洗了澡,穿了素白的花衣,像他们小时那样,背了背篓,上山打草。穿过树林,望见高山,远处的江水,在青山之间辉映着高朗的蓝天。摘了一束野花,对眼向她走去。手持野花,九妹向他走来。姑娘渐渐恢复了记忆。记忆一旦恢复,姑娘想起了发生在遥远城市里的事情,又吊着眉头哭了。他们在丛林中坐下来,吃着从小卖部里买来的饼干。她搂着他哭了。他们在林子里搂抱着哭了一会儿,他觉得身上有什么在燃烧。对眼从她花衣服外面,撩了撩她凸起的前胸,脑袋嗡嗡炸响。姑娘觉得身上有一根电流通过,心眼儿刷地酥了,柔柔地瘫在对眼怀里,望着天上的云儿,向着北方,飘啊飘……
哎!我们的那些表弟表妹啊!
……
都市早晨
小保姆九妹不是为了哲学,而是为了生存,经亲戚介绍,到这座城市里来打工挣钱的。主人虢然是一个文质彬彬、面色阴郁、行为诡秘的中年男人。成天关在凌乱的屋子里埋头写作。那间屋子的窗户上有一盆洁白的玉兰,玉兰旁边的墙角,棕色的小茶几上摆放着高傲而庄严的维纳斯。女主人是一位高瘦、黑脸、修了眉毛又涂了口红的社区小医院会计。尖酸刻薄、风风火火,懒惰而又显得精力过剩地上班下班。他们住在市郊那片宽阔地带。周围是花园小区。一条小河从林立的高楼间流过。河里终年淌着不清不浊的水。河岸的柳树下面是两排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木槿。春天,木槿树上爬满紫色的牵牛,点缀着白色小花。她成天买菜做饭。打扫着他们住在十七层的屋子。站在高高楼层,透过浅蓝色的窗纱,她能看到这座城市繁华的街景和天边涌过来的云块。她看着云块从那头阳台涌到这头,一朵一片游向遥远的天边,飘向她的家乡。男主人很少对九妹说话,但她忘不了他那对细长的眼睛,总是微微眯着,对任何东西都好像似看非看。一旦睁开,总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