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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陶醉呢?西湖美景,静态的。沐浴的宫女,动态的。东坡邀了宫女荡舟西湖,他纳了最小最水灵的一位宫女为妾,唱歌,嬉戏,喝酒,弹琴……
玉儿汪着水灵的眼睛,望着东坡的美髯,娇滴滴地说:“我最喜欢先生的诗,几乎先生的诗,我都能背能唱……”
东坡手扶美髯,哈哈乐了。
“玉儿,玉儿,我的玉儿,今晚,我会给你做一首最美丽的诗。”
……
大胡子诗人禾子呢?一夜交欢之后,他交给表妹小咪的诗只有一句:
“请让我独自美丽地离去。”
胡杨泪,几乎没有在禾子心里,留下一丝情感的波纹。
好好地、自由地、认真地爱,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种幸福的责任。
维系女儿床的诗情画意,从古至今,都不是天平,也没有天平,惟有他们怦怦跳动的心。
生命漂流
谁在逼迫我们迸发生命的欲望?
那时,诗人禾子和他的情人紫藤,每天都要为对方写一首诗。用诗联系起来的爱情,可以最紧最紧,深入骨髓,但又最松最松,松得像飘忽在眼前天空中的一缕游云。无论怎么也抓不住。那时,他们抓住爱情的主要方式,就是写诗和造爱。他的诗写得特棒,但他并不像紫藤一样学中文,而是学生物。他把生物体验成诗。造爱的时候,他总是那样专心致志,充满激情。那年,那座城市的冬天特冷,鹅毛大雪下了三天三夜。他们在那张不大的木板床上睡了三天三夜,嚼光了一箱饼干。他们的身子像炉火一样燃烧。他们无数次像弯弓一样拥着对方,共同驾驶一条颠簸的小船,从风平浪静的海湾,推向卷起千堆雪的生命峰巅。她把禾子作为动物来欣赏,禾子把她作为植物来体验。当她把她的诗意感受告诉禾子的时候,他捧着她的光滑的肚皮呆了一会儿,张开满是胡茬的大嘴“哇”的叫了一声,滚下地来,弯腰捂住下身在房间里抱头乱窜。她真担心禾子会那么赤身裸体地冲出门外,在雪地里奔跑。
……许久许久诗人才告诉她,这就是行为主义哲学,赤身裸体,走向上帝。“上帝”在哪里?诗人说:“一个纯洁少女的裸体!”……这就是他们这伙自恃新潮自恃前卫的诗人哲人们在大漠荒野中追寻的精神旨归?高雅的流氓,贵族的庸人。他在女人的生命潭水中漂流。他在精神的泥潭里挣扎。书商伦巴,夜总会,少女,未婚妻,根雕一样摊在他面前。黄山,舍身崖,连心锁……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可信的呢?我们都玷污了上帝。如果上帝就是一个女孩的裸体,上帝,见鬼去吧!我真正对不起的是我自己。离开这个污浊的世界是我最好的选择。列车晃晃悠悠。我将以污浊不堪的躯体,扑向山野的玫瑰,化作一朵云,换来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纯洁。我在生命丛林中,找不到哪一处是我下脚的路……
生命的植物园在哪里呢?
诗人想。
……
表哥那时是中华通讯社记者。在一次现代文化研讨会上认识了女诗人紫藤。他们互递了名片。他刚从香港采访回来,她告诉他,要到黄山去一趟,因为她原来曾和诗人一起,到黄山舍身崖系上了一把锁。“我们的心已锁起来。”紫藤说,“等解开这把锁,回来,过去的岁月就告一段落。然后,我们结婚。”
谁知,真到结婚时,诗人的情人告诉他:“我们不能结婚。”
“为啥?”
“我可能是你又一个表妹。”
“瞎扯!”表哥说,“我从来就没有表妹!”
……
植物
诗人禾子和植物学教授都认为:世界是一个偌大的植物园。人类只是园中的一种植物。他们植根土地而生,沐阳光雨露而长,或参天撑开一片绿荫,或俯地托起一朵云霓。阔叶,尖针,直干,曲茎,每一种生物意义成长,都必须经历肉体的搏斗和心灵的洗礼。惊心动魄,波澜壮阔。每当诗人把她揽在怀里,或者看见她平静地躺在床上,他的眼前总晃动着一片片舒展的绿叶,一截截生动的丫枝,或者,有时就像处于爆发的火山口,山呼
海啸,熔岩奔涌。有时他们紧缠一起,像在月夜下风平浪静的大海上梦游。他不能忍受的是,当他们经过昏天地黑的摇晃,半坐半立……融为一体,他眼前总晃动着一片原始森林……两段浸着喜雨的岩石……两截流着清露的树桩,很古老,很动物,很植物。那时,他最熟悉的一切,头发,胡须,她的亮眼,鼻头、嘴唇、白齿,瘦长的脸,柔乱的长发,都显得十分陌生。他不敢把这种想法告诉她,更不可能把他们缠在一起的生命意象,塑造成诗。
植物学教授不是这样认为。他纯粹把人作为植物来研究。他的学生,女弟子,在美国攻读植物学博士学位。教授没有碰她和他的小保姆小雯的身子。他不是不想碰,他觉得老植物和小植物之间有舔犊之情。
夜总会
浑浑噩噩,坐上火车,走向生命的尽头。禾子的眼睛半睁半闭。书商伦巴那张红红的猴子样的脸,总在眼前晃动。大诗人了,要包装,要包装。伦巴书商结结巴巴地说,你的诗,写感觉,写植物,写人类生命潜意识的哲学。把人的感觉和肢体,作为植物来描写,肯定有永恒价值。我学数学,尤喜自然辩证法,我还不懂你的诗吗?关键是老百姓不懂,他们不肯掏钱口袋,你这一切永恒的价值,都等于零。我策划的这一套丛书,就是要写追随缪斯的这异类人,对!异类人的异类生活,他们夸张,怪异,前卫,癫狂,裸奔,……彻底地回归自然,回归自我。……我带你走几个地方看看……你的文笔没问题,两部书稿我一块儿推。笔名可以随便换,你看怎么样?他果然去了,泰山派,活化石,红房子,黑嘴唇……甚至,群交乱交摇头丸。灯光迷离,乌烟瘴气。他感到这不是诗,只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动物和植物。跳艳舞的夜总会,纯粹是音乐歌舞之声中的人肉展览,这里和诗无关。跟着伦巴书商进入夜总会的时候,艳舞还没有开演。大厅的乐队,T型台,咖啡桌隐隐约约。他似乎看到T型台的暗影里,或坐或站着几个姑娘,亮着猫眼样的幽光,充满期待又可怜巴巴。谁也不会想到,跳艳舞的时候,她们从暗影里窜出来,狂放的音乐,交织变换的彩灯中,把人的肢体,展现得那样有节奏有韵律有意境,正如他看到过的人体艺术影展,女人体在无边的光影里变换着姿势,像根雕。这又是一种植物。包间里,小姑娘在他眼前展现人体根雕艺术。伦巴已从他稿费里付够了夜总会老板的钱。那天晚上,就在包房的简易床上,溢出腥味的被单里,他浑浑噩噩地和稻米一样饱满的姑娘睡在一起。那一夜他脑海里全是弯来绕去的人体艺术根雕。他自己成了根雕艺术的组成部分。……当他顶着漫天大雪回到郊外旧屋,喝了许多酒,一个人酩酊大醉躺在床上的时候,紫藤回来了。她追问他去了哪里。他一言不发。他决心已定。世界太肮脏,清纯的诗人,必须离开这个世界。夜里,他根本不碰紫藤的身子。他记起什么书上描绘的人蛙大战。雄性青蛙为争夺雌性青蛙,打个不休。一打就是许多年。他眼前晃动着家乡,那几株枣树下,一群黑亮亮的正在使劲游戏做爱的小猪……
……那册子,就不用出版了吧。
文学和诗,见他妈的鬼!戈壁滩,荒漠,红柳和仙人球,这些他和紫藤到过的地方,见过并描绘在诗中的精神植物审美意象,也一并见他妈的鬼!火车哐当哐当,他闭上眼睛,心静如水。
人,作为一株植物,和诗有什么关系呢?走向野玫瑰的时候,他想。当他们从生命的潮水中挣扎出来,他看到她汗津津的脸上,挂着说不出的满足,拿出一首诗,叫他修改。诗,经他修改后,发表在小报上,每一个字,咬着他的心。
他觉得生命像一把揉皱的钞票。肉欲和爱情,像一张张通用钞票,装进口袋,抓在手中,送进付出去获取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无法再面对紫藤和小咪。虽然她们都爱诗。她们和诗都是魔。他中了伦巴书商的奸计。伦巴把他带到野玫瑰娱乐城。包了一间房,把他晾在那里,享受生命的燥热。
那间屋子很黑。小咪先给他做按摩,训练有素的姑娘,使劲拍打他身体,时儿急促,时儿舒缓,像在调教一条温顺的小狗。当她把小狗调养成一根勃发的常青藤,小咪跃上床来。
她大口喘着气,明眸皓齿缠绕着他的长青藤。他没有被欲火冲昏头脑。他知道小咪的喘气,是做按摩时累的。
小咪有意拉过他的手,夹在腿间,很紧很紧。他感到她嘴里呼出的气息,贴在脸上,很热很热……
青木关,一丛野玫瑰,在昏黄的生命大漠中淡雅地飘起来。
佛像
表哥的离婚当然不会那么容易。他是来自南方某江边小镇上的农家子弟,读书成绩特别好。本科、硕士读完后就留在这个城市。他在中华通讯社,妻子桑葚是他同学,分在国际电台。他们关系一直不太好。他一五一十地把和女诗人紫藤的认识交往过程告诉了桑葚,并说自己打算离婚之后和她结婚。妻子桑葚一气之下,先写了离婚协议。
……
离婚之后,紫藤并没有立即答应嫁给他。这使表哥痛苦万分。强暴她的念头,从那一刻便跳入他的脑海。但是,采取什么方式,在什么地点才能强暴她呢?一天,有人告诉紫藤,曾在某个著名佛教圣地见到过她过去的情人禾子。于是,她打点行装就去寻找。紫藤找到了一个朋友交给她的纸条,那是禾子留下的无头无尾的遗书:
“请让我独自美丽地离去。”
……
“我的心,只能有一条道路,让一个人走过。现在看来已不可能。那么,就让我成全她们干净地留在世界上吧。我离开,因为我太肮脏。”
难怪……
紫藤读懂了禾子的遗书。她心目中的爱神轰然坍塌。
“我们结婚吧。”表哥从地上扶起她。
她脸色惨白,说不出话。在
医院躺了一个月,他照顾了她一个月。从病床上爬起来,她自言自语问:
“我怎么个死法呢?撞电杆,跳楼,还是割腕……”
她没有自杀,而是选择了宗教。
紫藤信佛了。她坐着三轮车,烧香拜佛。见到佛就拜,不管哪尊佛,是管哪门子事儿的,点了香火就跪在佛的脚下。仿佛自己罪孽深重,罪不可恕。还买了许多佛教的书来读。每天准时练功,谁叫她,她都不应。
佛教圣地,雷雨交加之夜,表哥不忍心看着她坐在雨中练功。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拖到一尊怪石嶙峋的塑像背后,他越想越气。他想用强暴的方式把她拉回现实中来。没想到,默默无声地和他在毁坏了的怪石佛像背后爱了一场……真回到现实中来,第二天,她偷偷下山,去法院告发了他。
表哥急了:“你没有反对呀,怎么算强奸?”
“我没有动,”紫藤公事公办地说,“整个过程,我没有配合,就算强奸。”
“要怎样才算配合呀?”
表哥这一问,问得了解情况的法官律师书记员们哄堂大笑。
该死
哎!表哥呀!
表哥骆光雄是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