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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着急,这正是劳其筋骨的时候。”两次失败,我们这个新兴城市,再也没有见到表哥风尘仆仆地在大街上,夹着一叠材料招呼出租车上上下下了。他垂头丧气地离开他家乡这座城市,云游了几座城市,最后回到他过去曾经工作过的那个国际化大都市,那个著名通讯社打工。他的经历感动了一个神秘人物。不知什么原因,一种神秘的力量,使他和家乡这座城市的兴衰紧密联系起来。再次出现在这座城市,是那年初夏,不是出租车,而是军用直升机,把他运到这座城市的远郊,还没有修建完工的简易军用机场上。不是招聘,而是直接任命他为副市长。分管工业贸易、宣传计委的副市长。因为他对过去那个大胡子诗人禾子的妻子或情人紫藤的痴情故事,据说感动了一位高干女儿麦荞。究竟麦荞的父亲是什么样的高干,连表哥都不十分清楚。不知道这位高干女儿是不是骑马打枪、女扮男装、颐指气使、孤独高傲,正如那座荒城曾出现过的那位和各种各样的男人女人一起“性放纵”、“夕聚朝散”的高干女儿虞苜公主一样。
“不是。”表哥说,“我和她在一起感觉特好。要你的时候,她投入得要命。”
表哥说得那个沉湎于满足的样子,简直令人神往。他们是在一次普通的带有文化性质的狂欢节上认识的。
“她不吸毒,更不卖淫。”表哥扶了扶高级的金边眼镜,直瞪瞪地望着梓茕眼里深含怀疑的目光。
“哦!我不是说……”梓茕不知道向表哥说什么。梓茕回到家乡采访,和表哥在市委正正经经的招待所,也就是没有“颜色”的,说穿了就是没有“性”服务的,一个明亮的包间里,吃着并不丰盛的午餐。当然,是表哥办招待。他没有带秘书,自己掏钱吃饭。
“自己人,用不着客气。”他说。
所以,他们的餐桌,并不如我们想象的市长餐桌上的中华茅台,大鱼大肉。淡淡的酒,淡淡的烟,淡淡的话语。他们关紧了门,不要任何一位漂亮与不漂亮的女招待进来服务。
呷了口家乡清香的“姑娘茶”,抽着烟,梓茕问了表哥一个十分专业的问题,“你到过她家吗?”
“没有。”他回答。
“见过她父母吗?”
他摇摇头。
“你知道他父亲究竟叫什么名字?如果她的父亲真是一位什么高干,我们在报纸上不可能看不到他的姓名。”
表哥抽着烟,张开双臂,双手撑在桌沿上,痛苦地低着头。
“她叫麦荞,用的是化名。据说,究竟她父亲姓什么,她也不知道。”
“这就怪了。那你凭什么知道她是高干的女儿?”
表哥想了想,神往地说:“每次回去,我们都在她自己的一座
别墅里幽会。麦荞不是军人,但一天之内,她可以换陆海空军的各种款式的服装。你想,她父亲究竟是一个什么高干,还用得着问吗?”
表哥举起茶杯,和梓茕碰了碰说。
“这么说,她父亲管着陆海空三军了?难道是某某某长不成?”
“当然不会。”
“这就对了,得长个心眼,”梓茕说,“我们都在那座城市待过混过。住在破旅馆里,说不定会遇上两个自称某某某亲戚的人,一问,原来是给某某某家打过家具的木匠,修剪过花园的泥水匠。他们是混混和骗子,专拉大旗做虎皮。”
表哥抬起头,陌生地望着梓茕,两眼茫然,一点儿不像个市长。
“哦,哦,”梓茕倒慌了神。
“麦荞喝酒很厉害,还抽烟,全是中华、茅台,唉!中华、茅台对他们那种人算什么啊!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真的,他和某一位领导的小儿子一起,据说在倒卖国家的禁卖物资。”
举着茶杯,梓茕倒抽了一口冷气。
“离开她吧!简直险恶无比。”
“不可能。”表哥淡淡地说,“不瞒你说,我这个副市长的位置,就是她给我谋划来的。说是谋划,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以某某长的名义,给这边的那座城市的某某长打了一个电话。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后来,我填了表,管我们这个市的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找我谈了话。省委组织部的任命书,还在我手上,这还有假?不用说,是她一手操办的!当然我也付出了代价,我每天的行踪,都有人向她汇报。如果我接触了碰了哪一个女人,很快,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梓茕笑笑,说,“看来,你这个市长当起来也是挺难的,还不如……”
“庄严的儿戏!”梓茕想,“过去的强奸犯怎么会任命为政府的副市长?”
但梓茕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无比聪明的表哥立即看透了梓茕的心思,轻松地笑笑说,“哦,我过去那档事儿,麦荞去过某市北城区人民法院,法官告诉她,弄错了,弄错了,小题大做,我和紫藤之间,正常谈恋爱,算什么强奸?法院当时就没有立案。考察干部,我那点事,也没有进档案,不能算污点。你看,后来妇联的报纸上还搞了我一个专访,说我用真挚的爱,挽救了一个误入宗教险些即将滑入歧途的女青年高级知识分子……你看你看,……哎,这世界上的事儿……荒不荒唐?”
梓茕大呼一声:“喝酒!”
这次他们斟了满满一杯真正的酒,飞快地碰了碰,狠狠吞下去。
市长表哥骆光雄毕竟不是曾一步步把梓茕引上“嫖妓”道路上的堂兄黎清明。其实,思前想后,表哥本质上并不坏。他对紫藤付出了那么深挚的感情,什么也没有得到。其实,梓茕不无偏激地想,道德法庭该惩罚一下那个瘦女人才对。而今的市长表哥,看来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某一级地方政府官员,一个小城的兴衰荣辱全系在他的身上。他推掉手上日理万机的事务,专门陪梓茕采访。他根本没有把梓茕带到那些带颜色的娱乐场所去看美丽的风景,那些活蹦乱跳的美人鱼。他们要了一辆普普通通的车。去看桥头机声隆隆的工地,国家级高新技术开发区的厂房和新城办公区商业区别墅区的规划蓝图,已选和未选的地址,他的工业、农业、外贸、卫生、公检法新址等等等等。不用说,这些都使梓茕觉得隔行如隔山。
“经费,”表哥说,“主要是经费。关键是,还有政府对这个城市发展的投入力度。”
表哥皱着眉头,想了想,“当然,最主要的,还有外商,许多招商引资项目,尤其是我们山区经济的转型,还有江上的渔业和农业商贸的并轨……”
哦!这些,梓茕多少听出了一点眉目。
市郊,一望无际的草地。高尔夫球场。梓茕和表哥选择了最幽雅最干净的休闲方式。他们边打边谈,梓茕没有心思真正在这个地方,以这种方式休闲。他胡乱地挥了几杆。远处,淡淡的白云间,镶嵌着一道道幽幽的淡眉,那是他们祖辈,贫穷、善良、性格暴戾的祖辈,曾转战数年,反复争夺的大山,还有那条碧绿的、宽阔的大江。江面上,此刻传来隆隆机帆船的声音。
“唉,这山这水,到了谁的手中?表哥,要怎样才能做得了它们的主人?”
梓茕茫然地望着这一切,久久说不出话来。
“啪”的一声,表哥挥杆击球,收杆的动作很优美。
……
梓茕和表哥乘着小船,绕过鹭鸶岛,登上千佛山,那是这片山水间,解放战争最后一战的战场遗址。也是这座新兴城市最高峰。江城风景、历史风景、战争风景,极目远望,江天一色怅寥廓。手扶炮台,表哥说:
“什么叫战争?”
“人每分每秒都在战争的氛围中度过。”
表哥上任之后的三把火,就是三次战争。首先,清洗了一批不听话的所谓元老,各部委局的一把手,都来了一次大换血。他看到那些即将下台的头头脑脑们,下台时的丑态。哭的,叫的,当面威胁,又到他家里来死皮赖脸的。有些局长的高级小轿车,一天晚上不明不白地换了主人。而且,最典型的,矿物局局长宋士能,煤矿工人出身,五大三粗,带小秘,进舞厅,还在矿上包养情妇和二奶。而矿上,对下岗工人则不闻不问,毫无关心之意……
“哦!这我知道。”梓茕想起了在火车上见过的那位死了丈夫远走他乡的忧郁美人冷月。不过,为了不扫表哥的兴,梓茕没有在表哥面前提起她。
“娘的,”表哥骂道,“就这样一批素质如此恶劣的干部,能把这个城市带入小康社会现代化?我就是要打一场清洗这些蛀虫的人民战争。”
那时,瞧表哥那神态,梓茕想起了一首词:
“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撸灰飞烟灭。……”
天高云淡。大江日月流,乾坤日月浮。高高炮台上,那天,回荡着表哥要打一场人民战争的沉甸甸的声音。梓茕想,表哥的声音,可能是对那些流尽鲜血的先烈们送去的欣慰祝福与回答。不幸的是,战争对战争。此时的战争对彼时的战争!
这一片祖辈们曾反复流过血的青山秀水,现在落到了表哥的手上,——真落到他手上了吗?居然,它的生存与发展,都得来一次真正的战争!
一座城市,在战争中毁灭,另一座城市,将在战争中诞生。还有无形的战争呢?它在毁灭着什么的同时,正创造着诞生着什么?
市长表哥,一路走好!
保龄球
市郊。
别墅。保龄球馆富丽堂皇。
“算了吧!你也忙,我们就不再潇洒了。”梓茕说。
远处,杉树林里,一队武警正在跑步训练。警车停在保龄球馆门前的洋槐树下。这一切和表哥的身份有关。梓茕告诉表哥:“这几天,你管你的,我管我的,我要随便走走。”回到宾馆温暖的房间,表哥打
高尔夫球的优雅身影,始终在梓茕的脑海里浮现。他在表哥的办公室见过他。宽阔的市政广场,高大的政府大楼,庄严气派。进进出出的人们,夹着文件袋,提着手提包,向他打着招呼。他穿一件白色西装,步履匆匆,端庄而匆忙。办公室很宽很大,办公桌上各种文件,堆积如山。室内明亮简洁,党旗国旗,大的小的,或立在他背后,或摆在他胸前。这不仅是他事业的心脏,通过它,默默地静静地跳动着一个新兴工业城市、农业城市、旅游城市、经贸城市的脉搏。
这是真的!
珍重啊!表哥!
梓茕看到了这一切背后,有那么一位干练高傲,时而像水一样柔情的女人麦荞。她和这一切有关。表哥,和那女人裸体而卧的时候,你是江边沙滩上怎样的一条白嫩的鱼?
同学,你的同学桑葚太胖。你深爱过的那个女诗人紫藤太瘦,云母矿上那位像猫一样软绵绵的少数民族姑娘又太软。四十出头,正是事业和人生的高峰。回首来路,你怎样和那一个个女人纠缠在一起呢?历经坎坷,还是如鱼得水。
……
梓茕乘坐包来的那辆
出租车,在这片令人梦牵魂绕的山水间,时而飞驰,时而像蜗牛爬行不止。他似乎看到了他们的祖先,拖着长辫子走来,警察局长、兵团司令、土匪头子、中心县委书记,女政委、起义转战、活埋,王保长,解放区的天,十年“文革”,改革开放,静静的大江、宽阔的河流,乌篷船、机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