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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他说。
Marilyn去拿他的外衣,从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的外壳,他的双眼,深邃无比,终于,食指划动屏幕。
“翰超,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要一个学生的手机号码……嗯,是油画系四年级的林皓宇……”
在医院只住了一个星期,尹若尘就坚持要出院。其间尹博森和林晨曦来过罗马,住了几天,临走时林晨曦抹着眼泪,拥抱浅浅说:“好好照顾他,你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太伤心了。”
这天晚餐后,尹若尘有些疲倦,就回卧室睡觉了。浅浅坐在客厅画素描。画了一半,她突然觉得心悸不安,撂下画笔起身跑上楼。
他不在床上,也不在卧室,她慌慌张张跑到浴室,这才发现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全身在剧烈地颤抖。
“若尘!”她蹲跪在他身边,心疼极了。
他没有抬眼看她,“没……事,一会……就……好。”声音有气无力,每个字都透着艰难,一米八多的人,蜷缩得像只虾米,连呼吸都因疼痛而颤抖。
眼里泛起了泪花,她把他抱在怀里,“打一针吧?我叫Marilyn来,给你打一针好不好?”每次疼痛发作,他都固执的不用止痛剂,用毅力忍受着那常人难以想像的痛苦,让她在敬佩的同时,也心如刀绞。她说着站起来,欲去卧室按他床头的铃。
可是他摇头,她只好扶起他,一步步挪出浴室,挪到床边去,好不容易让他躺在了床上。她出了一身汗,而他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头发汗湿贴在额头上,艰难地一点点喘着气,狼狈得再也不是那个她熟悉的尹若尘。
他一字一字,透着吃力:“浅浅你去画画。”
她心疼而沮丧,每次他疼痛难忍时,都会让她离开。
“那吃颗安定吧。你睡着了,我就走。”她从药瓶里倒出药片,放进他嘴里,然后把水杯递到他唇边,他喝了两口水,吞下药片。
屋里静极了,只听见他因剧烈疼痛而隐忍的呼吸。
她拧了热毛巾来替他擦汗。擦完汗,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抬起双手替他揉捏额头,慢慢地,轻柔地,以指腹在他额际、发中划着圈,希望能替他舒缓头痛……
她凝视他,他近来更见消瘦,显得轮廓更深,挺拔单薄的身形,睡在那里,愈发显得瘦。
她心如刀绞,绝望地想,面对命运,面对他所遭受的病痛,她的爱是多么无力。她不能替他分担一丝一毫,只能游离在他的病痛之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上帝听不到她的祈祷,也没有一个医生能治他的病。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她轻柔的抚触,似一点点消弭了所有的疼痛。
终于,他的呼吸渐稳,睁开眼睛,慢慢握住她的手,拉到唇边,温柔地印下一吻。
“浅浅。”他喃喃地。
“我在这里。”她俯下身去,低低地应答。
轻微的一呼一应,宛若耳语与游丝。
然后又是寂静。在这静中有种憾人心魄的东西。
“我多么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就这样握着你的手,一直到老。”他闭着眼睛,声音极低,语速极慢,可是她一字一字听得分明。
她轻声说道:“我们会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我们不会分开。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心中震惊,可是他轻牵唇角,“傻话。你以后会有新的生活,会有爱你的人,也会有你爱的人……”
他容颜清减,可是笑起来依旧漂亮。她没有办法说话,因为怕哽咽的声音让他听出来。
“你又哭了。”可是他好像看见了她的眼泪一般,睁开眼睛,伸手去抚摸她泪湿的脸儿,柔声说着,“我总是让你难过,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会很内疚,会很不安?”他轻柔而仔细地将泪珠拭去。
他非常不愿意让她陪着他,看着他受病痛的折磨,悲痛欲绝;可是他又舍不得她,哪怕多呆在她身边一天也是好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是既幸福又痛苦,既甜蜜又折磨,弥足珍贵。
他固执地要等到林皓宇的到来,亲自把她托付给他,自己再悄然离开。他矛盾地既希望林皓宇快点到来,又自私地希望他迟点到来。
“浅浅不哭了。”她流着泪舔吻他的手,那只沾满她泪水的温热的手,对他扬起唇角。
他看着她,用尽所有的力气,伸出另一只手去拥抱她,宛若要将她揉入骨血,清俊的脸庞,贴向她的脸。
她紧拥怀中的男人。
他握住她一只手,放在自己心口。
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温暖的身体。慢慢地,药效渐渐发挥作用——他睡着了。
然,他的眉头郁结着。她慢慢抬脸,温热的唇吻上他的眉心。
随着她闭眼,很大的一颗泪珠,滴落在他脸上,滑过他的眼角,流进了黑发间。
永远的罗马(7)
安静的午后,浅浅坐在露台上,在画一幅油画。她画得很快,太阳西沉的时候,她完成了最后一笔的涂抹。
圆形的画面,三角形的构图,他席地而坐,微笑着,温情地俯视着她,她坐在他侧前方,微微仰脸注视着他,嘴角含笑,他们的脚边,趴卧着小狗Daisy。夕阳西下,温暖静谧的阳光,洒落在曲线柔和的远山和安静的村落上,天上飘着轻柔的白云,近处是大片白色的雏菊。整个画面采用温暖而柔和的赭色调子,优美柔和的动人曲线,给人一种天国仙境的安宁恬静。
她用这幅画表达了她的理想,她的梦,她用这幅画把他们带到了一个远离现实的世界。
尹若尘走过来,深深地注视着画面,久久都没有说话。然后他轻轻地环上去,由背后抱住她,低低唤道:“浅浅。”
她轻轻嗯一声,头靠在他肩上,如小狗一般接受他的亲昵菌。
他嘴角动了动,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话就在唇边,可是竟然那么难以启齿。终于,他艰难而缓慢地开口:“但是我却不能给你幸福,浅浅,这世上,能够给你幸福的人并不是我。”
她慢慢地转过脸来,凝视着他,他的神态平静而从容。她努力地微笑,明澈的眼中掩不住的凄清,却又无比执着:“不,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感觉到幸福,只有你。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我还是选择遇到你,我还是会选择爱你。”
他笑了下,却没有说话探。
过了很久很久,他轻声说:“我不怕死,这世上没有什么我放不下的东西,但是我放不下你。”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死咬住唇,她已不能说话,只怕一说话,心底满满的眼泪,就会全溢出来。
他叹息,“不要哭,我最不喜欢看见你哭了。你要常常笑,快乐地面对一切,你要幸福地生活,不然我会难过的。我很自私,我要你为了我快乐的生活,为了我去享受生命,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放弃生命。浅浅你能答应我吗?”他握住她一只手,放置胸前,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一字一字无比慎重,“我要你发誓。”
黑眸里的诚恳、专注、热切,深深撼动了她,只能,身不由己地轻轻点头,走了调的声音,沙哑,轻微,“若尘,我答应你。我发誓,我会好好活着,享受生命,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放弃生命。”
他微笑,伸开手臂抱住她。
他轻声说:“浅浅,我不想你忘了我,我要你记得我们之间种种的好,记住这世上曾经有一个人,他那么爱你。这样,我下辈子遇见你的时候,你不会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我,我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去追你。”
不管他的理性多么清醒,提醒他死后世界的虚无,他的感情仍然使他愿意相信,一定会有一个轮回或是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们终将重逢,永远相依。
轻轻停了下,他又说:“可是我又不想你想起我就难受。所以,你要记住我,但一定要放下我,不必时时以我为念。下辈子,我不会再错过,我会一直等着你,一直等着,直到等到你为止。我们不会再错过。”
她心里凄惶,仰起脸,噙着眼泪看着他,却笑道:“不行啊,你走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忘记今生的一切怎么办?”
他一怔,“什么奈何桥,孟婆汤?什么意思?”
于是她向他讲述孟婆汤的典故。
他听完了,一本正经地说:“那我不喝。”
“不喝不行的!”她笑。
他非常认真地想了想,说:“你戴着脚链的呀,我看着脚链就知道了。”
她笑得倒在他怀里,眼泪在笑声中簌簌流淌。她想告诉他:傻瓜,你那时连脚链都不会记得了。
他凝视着她,眼睛里似有隐约的泪光,慢慢俯下脸,吻住她,她近乎神经质的笑声湮没在相依的唇齿间。
并不甜蜜的吻。
他深深地、用力地吻她,急切而深沉,专注而眷恋。她回应他的吻,咸咸的泪珠不断滚落下来,苦的,涩的,在俩人唇齿间纠缠,弥漫。
直到俩人都气息紊乱,他终于移开唇。
她说:“你也要答应我,不管病得怎么样,不要赶我走,也决不离开我。”
她抬起脸望着他,他正看着她,深沉的暮色中,他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而目光温柔如水。
他蓦地紧紧搂住她,冰冷的泪慢慢涌上来,他的声音极轻微,“好。”
她把脸埋进他怀中,双手环抱着他的腰,“我正在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找疗效最佳的药,会找到的。以后你就会好起来的,真的,你要有信心,你会活很久很久……”她喃喃地安慰,像是在鼓励他,可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久久无语,只是紧搂着她。
她没有再说话。
天边,太阳已收敛了它最后一丝光芒,黑色的大幕无可避免地吞噬整个白昼。
静,静极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已陷入沉睡。她怔怔地盯着黑暗深处不知名的某一点,在这片沉寂中,她分明感受到了某种神秘的,令她恐惧的东西。
那种不能表达、无法宣泄的恐惧。
她蓦地仰起脸,他正看着她,立刻,她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脸颊上。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抬脸,仓促中,狼狈地转过脸去。
她慢慢伸出手去,转过他的脸,她可以看见,他深藏在眼底,被隐匿得太好的悲凉。她轻轻抹去他的泪——就像他曾经如此地对她。然后她仰起脸,轻轻说:“你看,星星,那些星星……在飞。”
他抬眼,深蓝的夜幕上,满缀着钻石般的繁星。
是星星在飞,还是眼泪在飞?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恍如梦呓:“若尘,那首《星》我已经会唱了,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他看着她,她的眼里有晶莹的泪光,闪烁而明亮,满天的星星像是跌碎在她眼中。
巨大的痛,在他心中翻涌,他微笑着道:“好啊。她在他耳畔低声唱:“目を闭じて/何も见えず/哀しくて/目を开ければ/荒野に向かう道より/他に见えるものはなし/呜呼砕け散る……”
苍凉的歌声淡淡地在黑夜中飞扬,仿佛穿越了不可及的苍穹,飞抵天堂。
他并不相信上帝,可是,应该是有一个天堂的吧。
它是超越于时间和空间的,在那里,他将等到他的天使,上帝将还给他一个在尘世间错过了的天堂。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很大的一颗泪滑落,宛如一颗陨落的流星,跌入他大海般汹涌的心房。
他含笑夸她:“唱得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会日语呢!”
她含泪微笑,“那是你教得好,不仅仅是一首歌,你还教了我很多很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