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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记得这样清楚,一切清晰得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其实已经四年了,四年——这样短暂,又是这样漫长。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照片,轻声说:“浅浅,生日快乐!”
他一饮而尽,这琥珀色的液体,太苦了,可是他需要。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
是悼念,更是缅怀。
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燃完了,熄灭了,他坐在黑暗中,抽烟,喝酒,倒在沙发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儿子,那双满脸期盼的眼睛望着自己,软声软气地说安安等爸爸回来……
他强撑着站起来,往外走去,到了楼下,管家看见他喝得醉醺醺的,叫了司机送他回去。
罗默寒洗了澡,站在窗口。雨仍在下着,庭院静悄悄的,潇潇夜雨打在窗口的芭蕉叶上,沙沙作响,听在耳里,陡添了落寞。
不知道站了多久,黑色的奔驰轿车驶进了庭院,在停车坪熄了火,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四周黑暗,她看不清楚是谁,但依着身形,其中一个必是尹若风,另一个人她好像不认识,她看着那人下了车后,就径直向庭院外走去。
大概是送他回来的。
楼下的钟声恰在此时响起,她默数,十二下。
她放下窗帘,躺到床上去。四周很静,她听见他的脚步声从门前经过——那是去了隔壁安安的卧室。大约几分钟之后,他终于推门进来了,她说:“你回来了?”
而他连鞋都没脱,就往床上一躺,“给我杯水。”
浓烈的酒味传来,她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起身下床去楼下倒水。等她端着水杯进来,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低头凝视他的脸,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细看他了。英挺的眉宇微微皱着,眉心是永远纠结着,仿佛抚不平,抹不掉,睡梦中也似在被什么困扰着。
心底忽然生出疼痛,她放下杯子,打了一盆热水来给他擦脸,擦完脸又替他脱下脚上的皮鞋,拿起薄被正往他身上盖时,他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抓着她的胳膊就那样一拽,毫无防备的她整个人狼狈地跌趴在他身上。她倒吸一口气。
他灼热的呼吸急促地拂在她脸上,滚烫的脸颊帖着她的。他凝视着她,明亮的灯光倒映在他眼中,他的眸光前所未有的璀璨,里面流转着一种叫柔情的东西,渐渐地,又异样的深沉……
她本能地别开脸。
她真的,不习惯他这样的眼神,本能地觉得,他并不是在看她,而是通过她,在看一个令他炫目的东西……
他却一只手伸到她脑后,扣住她的头,细密而灼热的吻烙在她脸上,微酥微痒,她急了,想挣脱出来。
这四年多,他们很少见面,一年当中,他也就去英国两三次,电话也不多,主要还是问孩子,语气带着轻微的倦怠和不耐。上床更是少有,她记得清楚,仅有的两次,都是在酒后。
然而,她越挣扎,他的手臂箍得越紧,动作粗暴而野蛮,双手抓着她睡袍两侧一扯,她只觉胸口一凉,用力去推他,“尹若风……”他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除去第一次,他从没有吻过她唇。隔了这么久,他终于再次吻她,她有点恍惚,这个吻深沉而热烈,仿佛带着某种痛楚,只是用尽全力一般地吻着,辗转吮*吸,吞咽着她微弱的呼吸,大手在她身上游走。他的手掌微凉,但所到之处,却像是燃起了燎原大火。
他吻技高超,赋有技巧,四周都是他的气息,都是他的掠夺。她一点可怜的浅薄经验全被勾了起来,呼吸渐渐紊乱,很快兵败如山倒,于意乱情迷之中发出低低一声呻吟,双手情不自禁地抚在他胸前……
他啃啮着她细腻的肌肤,喃喃地低语了一句什么,混着酒后模糊的喉音,她没有听清。
第二天早上下楼,尹若风坐在餐桌边,目光落在手中的报纸上,似若有所思,连一边的安安和他说话都不知道。
安安有点不高兴了,推开盘子,站到了椅子上,就去扯爸爸的报纸。
“安安,阿姨带你去换衣服。”特意请来照顾安安的冯女士把安安抱下了桌。
安安嘟起了嘴,很不情愿地跟着冯阿姨走了。
罗默寒沉默地坐下吃早餐,而尹若风一直没动,只是出神地看着报纸,面前的火腿煎蛋根本没动过。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三)
罗默寒不由抬眼。他正好放下报纸,眼睛望着窗外,视线停留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仿佛那儿有什么吸住了他的心神,一只手轻抚上下巴,黑色的眸深敛,在日光下愈来愈深,夹杂着奇异的光芒。
她瞟了一眼桌上的报纸,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开口了:“若风,早餐都凉了。”
他似一怔,视线收回来,落到她脸上,仿佛这才发现她的存在,可是他马上移开了目光,站起身说:“不吃了,早上还要开会。”
望着他匆匆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罗默寒抿唇拿起报纸,浏览这一版面。左下方一排醒目的标题:画家舒浅浅昨日抵达本市,今日起在艺术中心开个人画展。
面包顿时噎在喉咙里,差点没卡着。标题下面有一大段文字,她强迫自己阅读。整篇文字介绍了舒浅浅的求学经历,画风特点,所获得的多项国际性荣誉及成就。最后提到半年前,她从罗马美院硕士毕业之后结了婚,丈夫是一位室内设计师,他们在罗马相恋多年,她现和丈夫定居于香港渖。
原来如此。
原来,那个女人四年前就去了罗马,原来,他们早就离了婚,原来,一个多月前他去英国接她回来,只是因为那个女人结婚了,他绝望了,他觉得再也等不到她了,此生他再无指望……
他去英国时对她说:“我离婚了,这次来是带你和安安回国。”顿了顿,“罗默寒,我会娶你。豪”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态,落寞而疲惫,似乎还夹杂着无奈。虽然他们已接触多次,但“罗默寒”三个字他仍说得生涩无比。她惊喜之余,并没有追问他怎么就离了婚,他为什么要和她结婚。
现在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接她回来,他为什么愿意娶她,她曾经以为或许是为了安安,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相处时间长了,他对她终究有了一点感情。其实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一个人。他所有的感情,都是冲着那个女人,冲着她和那个女人相似,从头至尾,他把她当成另一个人,她只是另一个人的影子。而他对她罗默寒,其实连一丁点的喜欢都谈不上。
她是生了奢望。
胸腔里像是憋着一口气,透不过来,寒意从心底升起,渐渐融入四肢百骸。
忽然就想起昨夜深情的呢喃,他说的分明是:等你回来。
仿佛是一种顿悟。
在他对窗伫立的时候,在他沉默不语的时候,在他深情凝睇的时候,在他眉心微锁的时候,他一定是在想念着那个女人。
既是如此深爱,为何到了最后,他又失去了她?再也找不回她?
这世上,有着太多难以预料的变故和身不由己的离合,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就像不管他尹若风怎么对她,她罗默寒就是爱他,注定离不开他,放不下他,她是这样没用,连离开他的勇气都没有。
这世上,一个人总是另一个人的傻瓜。
罗默寒自嘲地笑笑,笑容是那么苦涩,那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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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十九楼到了,欢迎您光临东方艺术中心!”电梯小姐礼貌地颔首,尹若风从电梯中走出来。
大厅内,镁光灯此起彼伏地闪烁着,无数的麦克风对准了包围圈中的那个女人。她一头褐色的卷发垂落身后,穿着一袭白色丝缎长裙,领口一溜生动逼真的雏菊,并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她高贵而娴静地接受记者的采访,那份蕴涵深厚的艺术家气质,在她优雅的举止中,宛如神秘的香氛散发出来。
他身躯轻颤,目不转睛,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她。
光线将她的侧影勾勒得清清楚楚,那高贵的风姿,温润的气质,得体的举止,被灯光这么一映,整个人宛若画中一帧落落的剪影。
他有点恍惚,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好像面前的景象虚幻而不真实。他曾无数次地设想,再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形。她和四年前的她完全不一样了,岁月和磨砺给了她很丰富的味道和内涵。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对着镁光灯,不知所措的少女,经过四年的奋斗,她到达了人生的顶峰,成为闻名世界的女画家。
可是,在他的心目中,他真情愿她没有变。
然,不管她现在是多么辉煌成功,多么万众瞩目,在她的生命中,永远有他驻留过的痕迹。
他站在人群的外面,很想走上去,走到她面前,让她看见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就像是钉在了地上,不能移动分毫。不过短短的十来米的距离,却像隔着万水千山,他竟然没法逾越。她说着什么他全不知道,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她,两只手紧紧攥成拳,指甲陷入掌心,只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一下比一下跳得快,一下比一下跳得急。
她的眼睛朝这边看过来,有那么几秒钟,他以为她会看到他了,他深吸一口气,但仍遏制不住心脏激烈的跳动,薄薄的嘴唇紧抿成一字形。
可是她的视线只是轻轻掠过,又移向了别处。
她竟然没有看到他。
他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苦涩地想,是不是他和她的距离,已经太远太远?是不是自己以后只能这样,站在一个远远的地方,无法靠近,也不能靠近?
“谢谢诸位媒体,谢谢各位的光临。”当舒浅浅向大家致谢时,镁光灯又重新开始闪烁。
无论是谁,都想抓住这纯美的一瞬。
因为她的唇边泛起了微笑,露出脸颊边浅浅的一对梨涡,模样一扫刚才的沉静高雅,竟有几分小女孩的娇俏,瞬间他恍如又回到了以前,又看到了那个纯真稚气的舒浅浅。抽搐的记忆中,她第一次对他绽开笑颜,甜美得让他惊诧,脸颊边那两粒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小小晶莹的牙齿却倍添稚气和纯真。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微笑可以甜美如斯。
蜂拥的人群随着她进入展览室。他慢慢走到窗前去,点了根烟。才抽第一口,就被呛住了,咳个不停,他只得把烟掐灭了。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他转身默默走进A室,在她幅幅杰作前流连。当他走进C室时,这里展出的全是肖像画,一踏进去,他就被正中那幅巨幅作品震住了,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几个人站在那幅画下面,窃窃私语。其中一个人一侧目,瞥见了他,盯着他看了半晌之后,终于笑着问:“先生,这画上的人和你有些像呢,是不是你啊?”
尹若风唇角紧抿,俊逸的脸上一片凝肃,只是凝视着画中人,沉默。
她把那个人画得真好,画活了。不由想起在希腊度蜜月时,她给他画素描的情景……
心底一阵心酸,一阵疼痛。那尘封的、熟悉的疼痛,又在一丝一丝蔓延,这么久了,一直过了这么久了,还疼。
而他就是这么贱,哪怕她从来没爱过他,哪怕她心里至始至终都是另一个人,哪怕她和那个人生了孩子,哪怕她嫁了人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她,忘不了她,默默地等着她。
那人这样一问,围观的人都注意到他了,一时都盯着他看。有个女孩笑着说:“是有些相像,又不全像,可是画得真的很有味道啊!可惜这幅画是非卖品,否则我一定买了。”
周围的议论,尹若风浑然未觉,站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灯,一盏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