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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
小曹三十四岁,全名叫曹国庆,这令人不免会联想到八仙过海里的某一仙或者前几年一直红火的某个奶油歌星似的,不过他确也和仙人、歌星有相似之处。比如,他就像仙人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找到他是件困难的事;比如,他就像歌星那样具有强烈的表演欲望,开学第一天,他挥舞着双臂慷慨陈词,感染了现场每一个人,末了,他的结束语是:“感谢大家一直的关心和厚爱,我会努力做下去。”全班倒!
小曹登门可见事情不小。他的手先指向我然后向内旋做了个拨拉的姿势,意为:以他为中心坐拢。我惴惴不安坐到肥典旁边,肥典紧皱眉头,用拇指往下一撇。我想,一定是出事了。
不一会儿,宿舍门推开了,陆续进来几个人。看见他们,我幡然省悟。
是早交卷的那些“战友”们。
“你们是不是刚刚开始读书?居然敢做这种事!”小曹说这话时满脸通红,“你们不知道吧,教高数的何老师是系党委书记!”
党委书记,是无论谁听到了都要肃然起敬的官职,我们的心也随这个新情况掉到了谷底。虽然还不知道事态会朝哪个方向发展,跟书记作对的后果是谁也不愿意去想像的。
见说的话收到效果,小曹不再那样激动,他语气平缓地向我们描述了他当年是如何尊敬师长的,并透过此第二次与我们共同回忆了他的成长奋斗史(第一次是开学)。
他说的套路有些腻味,我几乎没听,脑海只是一个劲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小曹站起来,对大家说:“我说的就是这样,你们仔细体会,事情的严重性不用我再说,希望拿出个解决办法。”然后蹚了一大步,并挥挥手示意我们留步,便行色匆匆地赶往下一个地方,我们全体起立,夹道相送。
想起一首诗中的两句:匆匆的,你走了,正如你匆匆的来,你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留下的,却是一出“七君子误撞书记”的好戏。
是去道歉还是安静地走开?
这是个问题。
《如果海龟爱上鱼》第二章(1)
11
那一年正在热播的一部大片叫《阳光灿烂的日子》,主人公马小军在米兰家周围徘徊时有一段内心独白:“我就像一只热铁皮屋顶上的猫,终日游荡在屋子的周围……”
此时,交白卷的七位就坐在教职工宿舍楼的院子里,像七只受伤的小猫,无精打采,愁容满面。怎样去迈过眼前的这道坎,成为他们心中最大的难题。
这是我上大学第一次有处理正儿八经事情的感觉,高中时听到老师最常说的一句话是:现在抓紧学习,要玩到了大学玩。同学之间相互打气的话也是“只要……就……”这样的条件句:
只要考上大学,就可以好好玩。
只要考上大学,就可以谈恋爱。
只要考上大学,就可以逃课。
……
据后来省外同学写的信里面交代,全国的高中都有这种调调存在,全国上学的人有三分之二都那么喊。
一些小说和电影的渲染以及个别同学的哥哥姐姐在大学里的身体力行亦成为此理论最有力的依据。那个时候,报纸杂志的色彩开始渐渐丰富,街上的霓虹灯越来越多。我们的心里憧憬着五彩斑斓的未来……
终于成了“天之骄子”的一员。终于在这个期中考后的傍晚何老师家的门口,我们发现上大学其实也不简单。
“到底怎么说?”肥典是最沉不住气的,“我们不能老这么耗着。”
一个绰号叫“洪七”的同学说:“我觉得应该买一点东西去,一则表示诚意,二嘛收了好处总是要讲好话的。”
我不同意,人家可是教授,送东西去恐怕有点儿辱没他,况且,我们送的他能看上吗?
大家又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
这时,一人从远处朝我们走过来,近前一看,是本系的学生会副主席,姓夏,女性。
她怎么来了?
夏主席以一种慈母般的眼神注视着我们,说不出的关爱,我觉得身上有些小疙瘩冒了出来。她扶着我的肩膀,回味悠长地说:“你们呀——我就知道会这样……”
她到底明白了哪样?我还没弄明白时,她的另一句话却把大家的争论平息了。
她说:“送点儿东西,可能就消气了。”
来不及辨识她这句话的可靠性,就凭人家早进来三年,就凭人家顶的头衔是副主席,大家二话没说分头行动。我和肥典去邻近的水果摊称了五斤苹果、五斤香蕉,这是能用最小花费占据最大体积的礼物之一,余者也都做了准备。最后在何老师家门口再次会合时,清点一下,礼品为:
硬壳红塔山香烟一条(何会抽烟);
洋参丸一盒,粉末状冰糖莲子羹一袋;
苹果五斤,香蕉五斤;
总共花费在200元左右。(可是我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硬着头皮按响了何老师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小孩,眼睛像中学玩的玻璃球一样晶莹透亮。
他也没说让进,转过头大声地呼唤:“爷爷——”
何老师来了,他笑眯眯地把我们迎进客厅,招呼我们吃茶几上的水果,还散发烟。每个人都是忐忑不安的,似乎缺乏应对的经验。不知道是不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寂静。
何老师没有说话。我们把心里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腹稿读给他听:“老师对不起,这次由于是第一次考高数心里紧张浑身冒汗,看见有做不来的就更烦……不过归根到底都是我们的错,以后一定引以为戒不会再犯……”
何老师还是笑眯眯的。
他开口了:“希望你们记住今天说的话,我会处理的。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吧。”
大家还是没有看到他明确的表态,有点儿着急,肥典说:“何老师,您原谅我们吧,求您啦!”
何老师笑了,说:“我知道怎么做。”
看来没法获知他的态度。长者就是长者,深藏不露是他们的特征。大家只有怅然地离开,走的时候把那些礼物搁在客厅沙发的旁边,何老师没有说什么,也许是没看见吧。
第二天过去了,第三天、第四天是高数课他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肥典打趣道:“智者止于沉默。”
我苦笑着说:“‘不了了之’真乃处事的公理也。”
后来才知道,何老师是系里公认的好老师。
后来才知道,大学里交白卷有多么多么愚蠢。
12
我与韩嫣的感情在“同贴海报”这样的加热下迅速升温。
每次公开课,我都“公开”地和她坐在一起,对话的内容已由普及计算机知识占多数其他占少数变成八卦新闻占多数计算机做点缀。八卦新闻指的是:我们宿舍和她们宿舍最近发生的事,我的身上和她的身上发生的事。
她发布了一条消息:她们宿舍想和我们宿舍结成友谊宿舍。
这就意味着,不仅我可以以友谊的名义更加自由地往返于两个宿舍之间,同时也可以将友谊的光辉播撒到我的那些可怜兮兮形影相吊的室友身上。这种国际主义的情操一定会获得他们的感激之情。如果评选,我觉得自己有把握封个“慈善大使”什么的头衔。
至此,我告诉她,这是我们早就求之不得的好事。
《如果海龟爱上鱼》第二章(2)
“是吗?没有打什么鬼主意吧?”她的睫毛一闪一闪的。
“绝对没有!”说这话的时候我都不敢望她的眼睛。
说实话,她今天的打扮实在是让纯净的我脸红心跳。一件白色的无袖T-shirt配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光洁如玉的两条胳膊示威似的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一抬手,一阵馨香吹过,沁人心脾。
我很想去拉拉这白玉胳膊,但是理智说:不要急。
我急吗?不觉得。
两个宿舍的友谊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正式生长。那天宿舍里全军出动,每个人把能够装点门面的最漂亮的衣服都套在身上,皓崇特意去修剪了头发,丢丢把那双舍不得穿的新皮鞋蹬上,肥典雷打不动的踢球时段也让出来,惟有木乾还是一副奇怪的造型:白衬衣,牛仔裤,黄胶鞋。
浩浩荡荡向东二院的女生楼挺进,我觉得不是去架友谊之桥,像是出席一场高朋满座的盛宴。那个时候女生楼还不像今天诸多大学那样封闭,学校对这些刚刚春情懵懂的青年们具有足够的理解和信任,我们出入都是自由的。然而仿佛一夜之间,青年人的荷尔蒙似乎都冲破校领导承受的极限,女生楼变成男生心中永远的谜。
一直到今天很多同学都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当年借此便利条件完成终身大事。
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进三幢207宿舍,那是韩嫣——即外语系95级本科班的房间。韩嫣与她的舍友热情款待我们,桌子上放满了水果、瓜子和其他各种说不上来的零食。男生坐在一边,女生坐在一边,漫无边际地聊一些无聊的话题。我的眼里只有韩嫣,她那天也笑得特别开心。我们以“座谈会”的形式开始,以“小帮派”的形式结束。因为到了最后,我的旁边由肥典换成了韩嫣,肥典则坐到两个高高的女生中间,想是要体验众星捧月的滋味吧。其他人的表现我都记不清楚,不过F君和一个叫桃夭夭的女孩比较谈得来,因为大家都走出宿舍了,F君还在里面依依惜别。
呜呼,伟大的友谊。
13
自从期中考“七君子事件”后,我就努力保持自己老实厚道的形象。上课兢兢业业,然而那些干巴巴的微分方程还是几次让我的上下眼皮经历了反复斗争过后最终握手言和。或者更多的时候,我盯着黑板,脑袋里却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比如如果我和韩嫣结婚,应该请哪些人,为此还罗列了一大张单子,得出的结论是:“以每桌10人计大约要请38桌。”
顺带提一句,计算机协会和外语协会双料干事的头衔也使我不敢造次。“泡统委”的工作因为我的发展速度超过他们的预期而自动搁浅。
我们现在怎么样呢?
先按下不表了,韩嫣在楼下叫我的名字呢!我把头伸出窗外,看见她穿那件暗红色的套头衫站在便道上,胸口绣着的小狗狗一晃一晃的,很耀眼。
我急忙奔下去。见我到了跟前,她说:“下午我家没人,你不是说要听我弹琴吗?”
我好像说过这样的话。是上周六外语协会开会坐在一起说的,是上周四一起吃饭的时候说的,是上周二上公开课时候说的……我不记得,反正肯定说过,那个时候,我听见她告诉我说她是钢琴十级。
“钢琴十级!!!”我的眼睛睁大,嘴巴呈O型。这个级别对于门外汉来说毫无概念,不过无法阻止我的表演。
她的笑容很得意,却说:“没什么啦。”
我说:“可以听听你的琴声吗?我对音乐很感兴趣。”
我可以保证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虽然我五音不全但热爱音乐,了解国内歌坛的最新动态和走向。要知道,小学四年级就和爸爸一块听邓丽君的歌,后来又迷上了费翔,初中的时候为买小虎队的一盘《青苹果乐园》还走了好几条街。这足以证明我是一个音乐爱好者。而现在意义就更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