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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哭累了就趴在靳斯宸怀中睡着了的苏安泠,却对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只是紧紧地抓住靳斯宸的衣服,就算处于睡梦中也不肯松开半分,那半边安好的面容,浮现出几分劫难过后的安心,好似抓到块可以由她停歇的净土,没有纷扰和嘈杂,任由她安然处之。
这架直升机,从将他们接上来那刻起,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人为声响,就连飞行员都像是感受到了这种严肃死寂的气氛,紧张地只能专注地去开自己的直升机,甚至连头都不敢偏移半分。
也就是那个晚上,他们还活着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砚台村,半夜得知消息的秦耿和路云筠他们,都是半夜爬起来聚集在一起庆贺的,但剧组那么多的人,而且分散在砚台村的各个角落,只要有任何的动静,就会将人给惊醒。
可被惊醒的村民们,并没有为此而埋怨半分,反而皆是露出庆幸而惊奇的情绪,纷纷奔走相告,一户敲响另一户的家门,这场灾难性的洪水中,苏安泠即墨弈等人还存活的消息好像成了他们唯一的好消息,一时间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在为这个奇迹惊叹,而同样,这个绝对无可想象的奇迹,也隐隐约约地给予了他们另一种信念。
每年到这个季节,砚台村涨起的洪水都会带走村内的几条人命,而且还会淹没不少的庄稼,他们无能为力,但每每这个时期都会成为他们这一年最为揪心而低落的时期。如今这样绝对的生存奇迹,好像一种正能量正在以极快地速度传播着,不过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全村所有的人都全部知晓,而每个听到消息的人,整个晚上都没有任何的睡意。
方雅是被议论声给吵醒的,虽然家里占地面积很大,但她住的地方比较靠近客厅,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什么,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便直接朝客厅的方向走了过去,直到听到那些细碎但明确的声音,她才顿时惊得睡意全无,嗒嗒嗒地就踩着拖鞋跑了过去。
“诗诗姐姐,安安姐姐没事了吗?”来到客厅大门前,方雅半个身子都被门槛给挡住,她只能费力地探出脑袋,有些稚嫩的声音清脆地飘了过来,打断了围坐在一起的那群人的议论。
“她没事了,”牧诗婉看到方雅的时候微微一愣,然后才起身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后用手搭理了下她那乱糟糟的头发,问道,“是我们声音太大,把你吵醒了吗?”
方雅想了下,然后摇了摇头,转而又问道,“那,诗诗姐姐,我爸爸妈妈呢,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她清脆的声音刚刚落地,整个客厅里的声音就瞬间消失,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方雅的这个问题。
自从这场大雨刚刚开始,方家的那两位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不过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都是整个村子里的人在森林里找完苏安泠他们出来之后了。后来也有村民怕他们遇到危险,组织了几个人去村子附近找了几圈,但却没有任何的消息,直到有人说他们以前见到过那两位冒着大雨去看自己的田地后,才有人往那边想,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被彻底淹没的田地……
如果最开始还有人怀有几分希望的话,那现在已经快四天了,肯定没有任何人傻到认为那两人还活着。而且,那么大的洪水,加上没有任何的食物,他们就算没有被当场淹死,也会被饿死了。
但如今面对单纯地询问自己父母情况的方雅,还真的没有任何人敢跟她说出这百分之九十的猜测。
不过也很合理,没有见到尸体就不能确定他们已经死了,顶多就算个失踪,现在就告诉这孩子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了,肯定说不过去。
牧诗婉摸着方雅那头干燥的头发,眉头轻轻地皱了皱,她倒是觉得方雅没有那两个无良的父母是件好事,这孩子从小时候到现在,可不知道遭遇了多少的虐待。而她也没有那么多悲天悯人的情怀,于她来说,那两个人渣不继续作孽了就算是为这个世界造福了。
“如果说,”牧诗婉的声音忽地低了几分,她拉了拉方雅的衣领,语气中夹杂着试探的味道,“我是说如果,你爸妈回不来了,你怎么办?”
“我……”方雅张了张口,脸色变得有些迟疑起来,她眨巴着眼睛,好像是在确认这话语中的可信性,但又无法确定,转而便只能仔细地思考牧诗婉的话来,她微微地低下头,过了会儿才缓缓开口道,“那我,是不是成孤儿了?”
她现在并不能完全地理解所谓的“孤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家里人都没有送她去上学,只是以前哥哥教过她几个字,隔壁家的叔叔偶尔也会跟她讲故事,她顺带认识些字。但是,她常常会从她妈妈那里提起这个词,每次她妈妈打她的时候,她都骂“你要是不好好听话,我们就不管你了,让人出去当个孤儿”,有时候听多了,隐隐约约也会去猜测这个词的意思。
大概,没了父母,那就是孤儿吧。
方雅有些不确定,但她张口去问的那刹那,大大的眼睛就湿漉漉的,泪水聚集在眼眶中,却没有流出来。
牧诗婉瞧得她这模样,面色倒是出奇的淡定。有些事情总归是要经历的,把小孩儿弄哭确实算不得多么出彩的事情,但总不能瞒着不说,最起码,也得给她打针预防针。
旁边有人见她将话说的这么直白,倒是有些看不过去,但没等他们上去救场,刚刚大病初愈的路云筠就忽然起身走向她们,冷冷淡淡地飘过去声肯定的回答,“嗯。”
呃……
旁边的看客们都冷不防地互相看了几眼,这这,这有她们这么说话的吗?
可出奇的,方雅愣愣地看着这两位大姐姐,忽然想起前几日牧诗婉的劝告,眼泪就被逼回去了,她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明亮而璀璨,与此同时神色间也渐渐地多出几分坚定。
她记得诗诗姐姐说过的,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你可以尽其所能的去挽回,但绝对不能停在原地去哭泣。她不能明白对方究竟是在说什么,但她有一点是懂了的,她不能因为苏苏姐姐生死未知而去哭泣,没有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她会乖乖地,去等着苏苏姐姐回来。
那时候就算她再怎么哭,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好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吧,”眼看着方雅的事情就此作罢,围坐在一起的人中副导演倏地站起来,兴致有些低落,“现在我们的男女主角都还活着,《千年》到底还要不要拍下去?或者说,我们要什么时候才继续拍下去?”
苏安泠和尘子封两人劫后余生,而且还是过了这么久才得到他们活着的消息,这几天里,几乎整个剧组的人都已经放弃这部剧了。原本《千年》拍摄的时候,就经历了不少的波折,从最开始定下的女主演上官洛出车祸过世,到后面不满意秦亦芯而忽然换了角色,秦亦芯所有已经拍过的戏份都要重新拍过。而前几天刚刚赶完这部电影的大部分进度,跑到这深山野林来后竟然发生了男女主演双双坠崖的事故……
还好,还好他们活着。如果真的要死了,他们这部剧也没有拍下去的必要了。
可现在,就算是没有死,媒体记者们还不知道怎么说这部剧呢。霉运上身,拍摄过程中意外不断,种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将《千年》的噱头是做够了,但剧组的工作人员可是魂都被吓没了,继续下去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制片人作为整个剧组的头儿,这时候那张布满沧桑的大叔脸也多了几分愁思,面对如此众多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有些劝慰地看着在场众人,沉声道:“大家现在这里住几天,反正洪水和暴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明天我打蓝助理的电话试试,跟他商量商量。”
这件事他还真的没办法做决定。这些人费尽心思制作的电影,要是真的半途而废,就连他都看不下去,可这接二连三的事故绝对会让上面再做思量的,能不能决定这个电影的去留,还得靠上面的决定,不能由他们来掌控。
而现在他能做到的,就是安抚这群人,同时也最大限度地朝上面表明他们的决心。
他们期待已久的剧本,努力了那么久的电影,谁希望腹死胎中?
可他的话语纵使再如何诚恳,周围的气氛也渐渐地变得凝重起来,剧组里几个重要的人互相对看着,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唯有一直都未曾开口说话的谢初离,完全没有将他的议论点放在心上。脸色平静而自然,好像什么事都不关心似的。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前几天笼罩在脸上的乌云,在他得知苏安泠还没有死的消息后,忽地烟消云散,就连那颗心的重量都轻了几分。
*
次日中午。
H市的天气跟砚台村的截然不同,纵使前几天也下过点小雨,可今日的阳光却格外的明媚,升起的太阳在无云的空中点缀着,温度稍稍偏高,但却不影响久逢阳光的市民们的好心情,纵使只是跑出来晒晒那都是心情愉悦的。
偌大的军区医院内,苏安泠的病房被全面封锁保护,任凭见缝插针的记者们再如何大的本事,也没能耐见到那个传说中坠落悬崖从野外生存几日还活着回来的苏安泠一眼。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前几日地方军区和蓝雨派过去的人大半夜的铲除泥石流,动静本来就大,但那个时候暴风雨太大了,加上那两拨人都不是轻易能够套出消息的,记者们再怎么样也是有心无力,顶多能够报道他们一天一夜就产出泥石流的丰功伟绩,但其它的信息那是半点儿也查不到手。
你说说,那偏僻地大半天也难见到一辆车的山道上,就算是再怎么大的泥石流,损害了再多的东西,这也得等雨停了再说吧?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记者们这其中有文章嘛!
而这几天的时间,砚台村也几乎跟外界与世隔绝,记者们想进也进不去,只能天天在外面等消息。没想到,这四天后消息还真的就来了。
大半夜的看得那直升机在天上飞来飞去,这些拥有专业素质的记者当场就惊了,激动了。
得,消息来了。
这不,才不到半天的功夫,苏安泠和尘子封的消息就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至于那几个随行的神秘人物,暂时还没有被曝光出来。当然,有靳斯宸插手,他们再怎么敬业,再如何调查也别想查到丁点的消息,就连苏安泠毁容这么大的事情,也没被外界知晓得一点半点。
外科医生的办公室内,门被紧紧地关上,谢雅白和苏洪泉都坐在沙发上,两人脸色格外的严峻,眉宇间的担忧之色明显可见,连带着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
苏洪泉刚刚得知到苏安泠坠崖的事情后,就在基地坐不住了,当下就给谢隐树打了电话,然后跟谢雅白一起去了砚台村附近,但是暴风雨持续地离开,他们抵达的时候靳斯宸和谢隐树已经跳河离开了。他不放心谢雅白独自等待,更不放心谢雅白跟他一起下水,自然就陪在谢雅白身边等待苏安泠的消息。
直到昨晚……
苏安泠没有死的消息,确实是他们感到庆幸的事。可苏安泠带回来的那身伤,还有那脸上的疤痕……却让他们不得不为她着急。
那是他们的女儿,苏安泠伤成那样,他们也不会嫌弃她,甚至如果她愿意,他们可以将她接回家照顾一辈子。可,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