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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丝丝给罗文康抓糖和花生的举动落在众人眼里。
罗于平在外面场院里和男人们打长牌,罗文健和罗文康各自与同龄人混在一块儿。罗丝丝则和高云坐在三表叔家堂屋的条凳上。
三表叔家的房子是砖瓦房,和大多数农村住宅一样院子圈得很大,房间也很大。光堂屋就有二十多平米。就是地面没有铺水泥,只是夯实过的泥巴地。堂屋里摆着一根根临时拼凑出的长条凳、方凳、圆凳和方桌、圆桌。太阳升起高挂天空,来吃席的老老小小的女人们几乎都坐在堂屋里闲聊。
坐在条凳另一端的女人从桌子上抓了一把鱼儿糖塞到自己儿子手里。
然后另一个有样学样。
接着……
很快桌子上的两个搪瓷大碗空空如也。
有人便叫女主人的名字,罗丝丝应该叫三表婶的:“再抓点糖来啊,都没吃的了。”她旁边一个老人拉了拉她的袖子,不悦道:“饿死鬼投胎的!人家都没叫你叫,家里没给你饭吃还是怎么的!”
先前叫人的青年女人把自己袖子扯出来:“妈你干嘛,又不是我一个人要吃,再说,刚才我也没一抓一大把呀,凭什么说我?谁好意思说我!”
母女俩没有压低音量,挨得近的听得清清楚楚,有意无意的一些目光落在罗丝丝身上。
“唉……这人啊,吃多少饭都是定下来的。能享多少福也是定下来的。前半辈子吃多了,后半辈子就只能少吃了。”一个尖细的女音伴随着磕瓜子的咔咔声在屋子里响起。
有人打趣道:“那你这辈子还剩多少能吃?”
说话的那女的一张歪嘴咧开,两片瓜子皮粘在嘴角,眼珠子转到眼角:“呸!你管老娘还能吃多少,反正我没教小孩穷劳饿瞎的。”
穷劳饿瞎是长水的方言,形容人吃相很难看。
意有所指的话听见的,都明白她在嘲讽谁。有的人站起来,说出去走走,不想沾染别人家的矛盾。有些厚道的打圆场,把话题扯开,开始讨论新娘子的嫁妆和新房的摆设,于是三五两个的跑去看新房。堂屋里的人少了许多。
从罗家发家以来,不乏对罗家眼红心热,甚至妒忌的。一开始背地里偷偷摸摸的说嫌话,后来罗家渐渐发达,有点关系都指望着沾点光,也只能在背后嘀咕。
罗家的危机,似乎成了败落的预示。
凭什么大家都在吃糠咽菜,你家就能吃香喝辣。
嫉妒存在于所有人类的心中,鲜花着锦的日子一旦出现凋谢褪色的预兆,先前被光鲜景象掩盖的阴暗思想就再难压抑了。
罗丝丝冷笑,张嘴就要挖苦。巧了,在大多数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亲戚里,她偏偏记得那个指桑骂槐的女人。
罗家当初招工时,这个女人和另外两个都来过。罗家要不了那么多人,短期工结束后从她们三个里面选择了家境最困难的刘彩凤留下来,另外两个就让她们回去了。
“走,我们也去看新房去。”知女莫若母,罗丝丝还没张嘴,高云就知道没好话。罗家最近遇到的事够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不得心结,连忙拉住罗丝丝,强行把她拽出堂屋,数落道:“你跟她们争什么?争赢了有意思吗?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你就算嘴巴上争赢了别人也要说你不懂事不规矩。”
好像她不争别人就觉得她很乖很听话似的。
罗丝丝白眼翻了一半,暂时被遗忘的关系重新浮起,使得她形成一个十分奇怪的眼神。
高云撩了撩头发,目光在院子里游移不定。顿了顿,招呼罗丝丝:“去看看新房吧。”
高云娘俩在女人堆里没遇着什么好,罗于平在男人堆里也不开心。
开席上桌时,罗于平说,住在李树仁隔壁那家的男人今天也来吃席了,告诉他好从前天到现在都没看见李树仁。
要说两家虽然是隔壁,可是不是城镇那种隔堵墙或隔间屋的隔壁,而是隔着几块田的隔壁,没碰见似乎不稀奇。
可是罗于平告诉高云的时候两口子的强撑的平静的脸色不约而同的笼上阴影。
运气不好的时候,做什么事都倒霉,甚至什么都没做也会倒霉。
席上,几个男人轮流敬酒,把罗于平灌得晕乎乎的。罗家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中午高云也没去打牌,罗于平喝了几口浓茶醒了酒,一家人就跟三表叔告辞,别的谁也没招呼,回家去了。
至于晚饭,罗于平两口子都不打算过去吃。
罗于平醉酒,高云不放心他骑车,让他和罗文康坐三轮车车后斗,她骑着三轮车。她力气小,罗文健没坐车斗上,载着罗丝丝骑罗丝丝来时骑的那辆车。一家人慢吞吞的往家里赶。
回到家,罗于平一头撞进寝室睡过去,高云把院里院外扫了一遍,又找出抹布抹灰,把几间屋子的家具全抹了一遍,中间吵醒了睡觉的罗于平也没理。
不上学的下午应该是所有未成年人各自娱乐的时间。可是今天,三姐弟没有一个想往外跑,一个懒懒的趴在凉席上发呆,一个愣愣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个傻乎乎的蹲在葡萄架下看蚂蚁搬家。
全家人心里面都挺不得劲的。
罗文康未必懂得家里的困境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是受其他人的影响,本该无忧无虑的小孩也没有玩耍的心情。
这时,从半掩的大红色铁门走进几个人。
“小健、康康,你爸妈呢?”
罗文健挨个叫人:“舅舅、舅妈、大姨、大姨夫、姥姥,爸妈都在,快进来坐。”
罗文康跟着罗文健叫人。
高大娘恋爱的摸摸罗文康的脑门:“乖,乖!怎么没出去玩啊?”
听见声音的高云从客厅里出来,看见老娘和姐姐夫妻,弟弟夫妻一块儿过来,疑惑的招呼他们。
高大娘问:“于平呢?”
“爸爸在睡觉!”罗文康抢答。
“今天去他三表叔那吃席,喝多了。妈,你们坐,我去叫他起来。”高云说。
高大娘一行没人阻止高云叫罗于平,明显有正事来的。
罗丝丝从屋子里跑出来,目光在高大娘脸上一扫,若无其事的挨个叫人。然后把风扇打开,开到中档,风扇嗡嗡的转动,沁人的凉风吹去了赶路的燥热。
罗文健被罗丝丝指挥去泡茶,罗文康机灵的帮他把茶叶从柜子里拿出来。
滚烫的开水冲进茶碗中,干瘪的茶叶滋润的舒展徜徉。袅袅的白雾在茶碗上空盘旋。给高强和方建华冲了茶,高大娘身前的是红糖水,高晴和高强媳妇前面摆的是罗丝丝进回来的汽水。
罗于平从屋子里出来,他换了衣服,擦了把脸,看起来比刚回家时好多了。坐下来和高大娘一行打过招呼,端起罗文健给他泡的茶吹了吹,抿了一口,等着客人开口。
无事不登三宝殿。非年非节的小舅子大姨子夫妻凑一块连着丈母娘过来肯定有事。
先开口的是高大娘。“于平啊,咱们别说那些废话了,我就问你现在还要多少钱才够罚款。”
“不过光是罚款,还有给受害人的赔偿和之前银行的贷款,差两万左右吧。”罗于平实话实说。“妈你别操心,这两年我好歹也赚了些。然后丝丝她的服装店转了一间出去,有五千多,明后天就能拿到。我有几个客户,已经答应预付一部分菜钱给我。”
“人民路那家店也有人联系我了——对了,大姨,你还要不要那家店?确定不要的话我就答应别家了。”罗丝丝补充道。
高晴连忙说:“要的要的,我今天来也是为了跟你说。这些天不是到处凑钱么,丝丝,大姨想把你那店打下来,但是店面大姨是拿不出钱来买了,大姨和你姨夫商量了一下,可以从你手里租,你看一年的租金加店里的存货,八百够不够。”
服装店开了两年多,店面却是上半年才入手,如果不是罗于平必须要这笔钱罗丝丝根本舍不得卖,不管是店面还是服装店的生意。店面的租金,罗丝丝去年一年的租金涨到了六百,不包水电。而店里还有积压的货物大约值三四百。
罗丝丝先前说过高晴要接手服装店的话肯定比市场价低,当然不能说话不算话。
就是把服装店和店面分开卖添了点麻烦。
“行,大姨。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买下那个店面虽然一时钱紧点,但肯定划算。”罗丝丝知道未来人民路那边大规划,拆了几条街交界处的建筑,修了广场。人民路正是以广场为中心辐射出的三条主干道之一,服装店靠近广场,租金年年看涨。高晴买了不管将来自己做生意或者租或者卖都绝不会亏,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高晴听了罗丝丝的劝告,有些心动。但是想到罗家现在缺钱,说不定罗丝丝只是随口说说,盼着自己买了店面给罗于平凑钱呢?
他们两口子辛苦了这么两年攒下的家底全掏出来也不够啊,难道还要四处借债给妹妹妹夫补窟窿不成!
高晴摇头:“算了算了,没必要。租金又不多,买了店面起码要一两年才能回本,划不来。大姨家没那么钱,就顶下店面就行了。丝丝你要是把店面卖出去了可要先跟买店面的人说好大姨的租金啊。”
这……没这规矩啊。
罗丝丝无奈道:“知道了,放心吧大姨。”如果不是自己大姨,换个人罗丝丝早不耐烦了,爱买不买不买拉倒。
高云等她俩说完了才找到机会插嘴,开玩笑道:“我说姐你们就来说这事儿?高强姐夫你们是来给姐撑腰讲价的?”
高强笑着说:“哪里……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问问二姐夫那还差多少钱。大家都不是外人,这几年姐姐姐夫帮了我们不少,现在你们有了麻烦我们总不能干看着吧!我们和大姐大姐夫商量过了,好歹我们要出一份力。”
高云闻言激动不已:“还是自己姐姐弟弟好,我还跟罗于平说呢,实在不行也只能向你们开口了,哪里知道你们先过来说了……哎哎……你们这份情,我记下了。真是……”高云词汇量匮乏,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只能哎哎哎的叹息。差一点她就忍不住不顾罗于平的面子把罗家亲戚们的嘴脸给抖出来了。反正心里感动得不行。就算两家只拿出几百块,她也不会嫌少,只会感动自己姐弟的心意无价。
罗于平就理智多了,脸上当然露出欣喜感动的表情,嘴上说:“你们有这个心意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话一出口罗丝丝就知道她爸爸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动情。
也许高强和方建华也听出来了。高强当即从衣服里兜掏出一卷钞票,都是新崭崭的一百块,明显是才从银行取的。数也不数放到茶几上。“这是两千,姐夫你拿着。姐,做弟弟的家里情况你知道,早几年连吃饱饭都勉强,时不时要你接济,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还时不时的把妈接到家里来住,姐夫也从没二话——扯远了,总之,要不是之前姐夫介绍我去县城打工,我哪里挣得了钱。姐夫,你别嫌少,我只有这么点能力,唉……”
罗于平感叹道:“你别这么说,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家里的情况我和你姐还不清楚,还有两个孩子呢……姐夫谢谢你了!”
方建华碰了碰高晴,示意高晴说话。
高晴不好意思的说:“姐夫,本来我们今天也是来说这个事的,但是现在我把丝丝的店顶下来,多的就掏不出了,三百块是不顶什么用,但能添一点是一点,咱们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高云鼻子一酸,眼眶泛红,抢先说道:“你们怎么说话呢!都把家底掏出来了我们还嫌!那我们成什么人了。”
罗于平重重的点头,声音真诚了许多:“高云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