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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让郑百祥和李大功都傻了似的,欲坐还站地呆愣了半天,郑百样才像是隔墙有耳似的,放轻了声音问:
“他想干什么?”
吴长天说:“电话我没接。他留了一个呼机号。”
吴长天把那号码拿给他们看。郑百祥和李大功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同时,谁都知道已经出了什么事。
郑百样问:‘’要不要呼他一下,先搞清是谁。”
吴长天点头默许。李大功性急地绰起桌上的电话,被郑百样按住:“你别用这个电话打。”
三个人一起出了公司大楼,由李大功开车,往京西别墅来。电话就在路上,用李大功的手机拨的。呼过没多久,对方把电话打过来了。果然,是个男的,北京口音,嗓门粗重,问是谁呼他。从声音上判断像是个块头儿不小的中年人。郑百样接过电话,先问:
“请问您是要找吴长天吗?”
那人说:“啊,你是吴长天吗?”
郑百样没答,反问:“请问您是哪位?”
对方也不答,不信任地再问:“你是吴长天吗?”
郑百祥语气肯定:“我是。访问你是哪位?”
对方沉默了一下,问:“你认识阿欣吗?”
郑百祥故作迷惑地反问:“谁?阿欣?”吴长天显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向郑百祥摇头示意,郑百祥随即答道:“我不认识。”
那人在电话里嘿嘿地笑了,并不揭穿他,反而直截了当地说:“阿欣身体不好,她让我跟您借点钱,您不会不借吧?”
吴长天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显然面临着一场明确的敲诈!
郑百祥态度死硬,口气却极力和缓:“对不起,您在说什么我听不大懂,访问您是不是搞错人了?”
连吴长天都能听出这语气中泄露出的那种缺乏自信的优柔,对方还是嘿嘿笑:“就借三百万,对您来说是个小数目,前几个月您坐一次暗庄就至少赚了好几个亿吧。”
郑百祥换了口吻,一下子变得声色俱厉,底气却依然是虚的:“请问你是什么人?”
对方的态度倒还是那么温和,温和中带着点油滑,也能听出几分暗中的狠劲:“我是一介草民,平头百姓,不怕把事儿闹大。三百万你们早点准备好,明天我还打这个电话。你们可开着机,可别把我弄烦了。”
那人说完就挂机了。郑百样看着吴长天,脸上如丧考地。李大功见两位老总谁也不说话,便把车子开进了行人稀少的辅道,靠边停下,扭头向后座问:“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
谁也想不出该怎么办。郑百样百思不解地说:“这是怎么漏出去的,这事儿就咱们几个人知道,这个人从声音上听也不像是熟人啊。”
吴长天又盯问了一句:“他就是要钱吗?到底要多少?”
郑百祥说:“狮子大开口,张嘴三百万。”
李大功惊讶地叫了一声:“三百万?”
郑百祥说:“这个钱肯定不能给,一给,就等于咱们承认了这件事。如果他拿了三百万不再出声,还则罢了,如果没完没了的再找上来,咱们可就套进去啦。”
李大功讨论式地发表修论:“可你要是不理他,万一他真把这事给捐出去,咱们更没法对付,给钱还算有个希望,不给钱就等于是把棋一步走死了。”
对李大功的担忧,郑百祥也无法答复。两人一齐看吴长天。每当部下把这种依赖的目光投向吴长天的时候,他是肯定会拿出自己一向的果断,做出决定来的。
他提了两点:“第一,钱给他,到这一步了不能再心存侥幸。钱还是从我自己的私人存款中出。第二,通过给钱,一定要搞清这是个什么人。不见人钱就不出手。”另外还有一条,吴长天憋在肚子里没说,看来这件事已经到了必须做最坏打算的时刻,所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儿子的那个女朋友,林星。
他突然想到事发的那天晚上,林星曾经登门造访,他和她见了面。他记得他当时告诉她自己是刚刚睡下,她在他的客厅里逗留了大约四五分钟才走。他当时的神态似乎还算镇定,没雷马脚。她走时他还谢了她为他选的生日礼物。那天晚上吴长天当然不会想到,这个不速而来的女孩子,有可能会在日后成为自己的一个证人。
到了傍晚,他又仔细琢磨了~下,认为很有必要再和林星见上一面。他本可以通过吴晓约她,但又怕吴晓万一眼看她一起来,谈起来就多有不便了。因为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吴晓揽过这件事情,弄不好沾上一个伪证的罪名李连过去,他将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妻子?
于是他用电话问了林星工作的那家杂志社的地址,第二天一大早,就自己开了车子到门口来培她。这是一个很笨的方法,万一她不来上班呢,岂不是白等?但不用此法又实在别无他法,所以他还是来了。没想到他刚刚等了半个小时就看到那女孩出现在街口,这似乎预示着他的运气还不至霉烂透顶。他下车,想打招呼,还没张口女孩就看到他了.并且谅讶地停了脚步。
他脸上也回应一个惊讶的笑容,以摆脱应有的尴尬,“啊,咱们又见面了。你就在这儿上班吗?”
街上阳光明媚,映衬得女孩脸上气色极佳。虽然还能看出些体弱的样子,但精神上比在潭拓寺塔院和京西别墅两次相见的印象,都明朗健康了许多。她十分疑惑地看着他,看上去像是拿不准自己该严肃些还是友好些。她问:“您怎么也在这儿?您是找我吗?”
吴长天点头:“对。”他停顿一下,一时不知该怎样讲述来意:“呢——我们谈十分钟可以吗?你现在方便吗?”
阳光下的女孩点了点头,这个动作使吴长天的心忽然柔软起来。这个动作不期然地让他把原来头脑中对那个踌躇满志、心高气盛的女记者的印象,换成了对眼前这个柔弱乖顺的小女孩的好感。这柔弱乖顺使她脸上的线条越发地清秀起来.皮肤也显得异常的娇嫩和透明。他环顾左右,说:
“啊,我们在哪里谈?”
女孩指一下前方,“那边有个街心公园,行吗?”
他转头看了一下,很好,是一个很幽静的小花园,有围栏、矮廊和绿色的凉亭,还有一些高矮相间的树木。于是他们并肩移步,向那花园走去,在路人眼里,就像一对早饭后出来通弯儿的父女。
进了花园,很自然地,走到了位于园子中心的凉亭。吴长天当然没有直接切入主题,他顺理成章地,先从儿子问起。
“吴晓这几天都忙什么?”
谈起吴晓,女孩欲言又止。让吴长天想不到的是,她脸上竟还挂出了几分羞涩,全然没有在潭朽寺塔院那天的激动和强硬。她答道:“他一直想回家去看您呢,可您前几天一直不在北京。您找我是想了解吴晓的情况吗,他现在可能还没起床呢,要不要我让他回家去找您?”
吴长天连忙摇手,“啊,不是,我是找您,谈另一件事。”
女孩用目光看他,等着他说。
“呢…··你还记不记得大概在一周以前吧,有一天很晚了你来我家找吴晓,我们还聊了一会儿,你记得吗?”
女孩迟疑了一下,点头,“记得,后来我去月光酒吧找到他了。”
吴长天面上保持着平静, 漫不经心的样子, 内心里却搜索枯肠,措词艰苦,“那天,那天晚上,吴晓和他几个叔叔给我过生日。我们一起吃的晚饭,吃完饭吴晓有事就走了,后来我们公司的人找来几个女同志想开个家庭舞会。你的两个朋友,我记得一个叫艾丽, 还有一个D小…··叫什么来着,对,叫阿欣,也来了,陪他们跳交谊舞。我是不喜欢跳舞的,那天也很累,就休息了。我一休息他们也就散了。
可这两天我听说,你的两个朋友那天晚上好像出了点什么事。你听说了吗?好像那个叫阿欣的找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拐卖了。有人怀疑是在我们那儿出的事……这就奇怪了,吴晓一走我就睡下了,我~睡下舞会就散了,她们也就走了,然后紧接着你就来了。我想你能不能帮我回忆一下,你那天晚上是几点钟来的?”
这番话,吴长天可谓机关算尽,把自己的意思不奢形迹地伪装起来,看上去仅仅像是在找林星核实一下那个晚上她登门造访的时间,但他一上来就有意把当晚各种活动的前后顺序,以及每个当事人聚散去留的时间关系——一排列叙述了一遍,实际上是对眼前这位潜在的证人的一种变相的引导,而且不露声色地在她的记忆中强加进某种印象。林星显然毫无警觉,顺着他的说法答道:
“我去您那儿大概快十点钟了吧,也许是十点多一点。因为后来我从您那儿出来到月光酒吧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吴晓他们正在台上演奏呢,这个我印象特清。”
吴长天说:’“对,我记得你来的时候还不到十点吧。我们还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嘛,还说到你给我送的生日礼物呢,你还记得吗?对对对,那个睡衣我真的很喜欢。那天咱们大概聊了有半个多小时D巴。”
这当然又是一次精心的误导,女孩虽然没有完全认账,但她认同的时间,显然也大大超过了那天他们交谈的实际长度。
“没有,也就谈了一刻钟吧,那天我看你挺疲倦的,就没多坐。”
吴长天做回忆状:“啊,是吗。”话到此处,他心里基本是满意的,关于对事实部分统一口径的目的,已基本达成。接下来,他乘势提出了一个要求,这也正是他今天的真正来意:
“林星啊,将来有关部门要是找我了解情况的话,我可还得找你帮忙啊。我现在的记性真是不行了,你说得比我清楚。有人要是来了解情况还得你来说说,就算是请你给我们当一回小证人吧,好不好?”
林星点了一下头,但脸上挂出疑惑:“您知道文丽和阿欣到底出什么事了吗?她们好像都离开北京了,她们好像真的出了什么事。”
吴长天含混其词:“我也是听公司里的同志说起的,好像是这两天公安局的人打电话到公司询问那天晚上她们到我家跳舞的事。那天的事我也记不清了,就想起你来了。早上我上班路过这儿,就顺便停车看你在不在,想请你帮忙回忆回忆,正好碰上你。你的病最近好些了吗?”
吴长天匆忙结束了这个话题,惟恐继续下去会不留神扯出其他难以自圆其说的情节,所以他把话题转到了林星的病上。但马上又意识到问她的病情似乎也不够妥当,因为几天前儿子还把电话打到吉海,口气急切地向他要钱为她治病,他没有答应, 坚持等他回京后父子二人当面谈了再说,儿子气得 挂了电话。要不是昨天突然跳出那个神秘的敲诈者, 搞得他直到现在都坐立不安的话,他今天本来 是计划和儿子好好谈一谈的。 他还是想说服儿子再 慎重考虑此事,他可以同意儿子和林星交朋友,现 在的年轻人交异性朋友也不非得是以结婚恋爱为目 的。但无论时代怎样不同, 终身大事总不能仓促决 定。儿子还那么年轻,几年之后再考虑决定自己的 婚恋对象,也为时不晚。几年之后儿子和林星大概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冲动了。
而且,说句不免残酷的 话吧,——几年后这女孩子的病究竟是好是坏,她 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也还不一定呢。
说到病, 女孩的脸上有些百感交集似的,有点 想哭,又忍住了。作为掩饰,她还笑了一笑,说:“还